《夏至》舟也渡

20、第 20 章

　　两人吃完迟到的午餐，杨小易挥挥衣袖就要道别，“你还有别的事吧？那不耽误你啦，我得去趟步行街。”
　　“不急，”顾楚之跟着杨小易并肩而行，“我也还要买点东西，顺路。”
　　正是金秋9月，马路边的两排柳树飞絮纷纷扬扬四散飘落，一眼望过去跟下雪似的，杨小易一早扯出墨镜口罩帽子全副武装，两人步行着穿过满是飞絮的路段时，顾楚之已经头上胡子上全都沾满了白色，圣诞老人似的。
　　“可惜了，”杨小易摘下墨镜看着顾楚之说。
　　顾楚之正揪着着身上的白毛毛，闻言看向杨小易。
　　“柳树只在夏天飞絮，要是放在12月，圣诞节的氛围这不就来了嘛，”杨小易抬手轻轻摘下粘在顾楚之头上的一小揪柳絮，“圣诞老人有了，”把白色的绒毛塞进他的一只手里，眼睛里都是笑，“这下，连做圣诞老人衣服的材料也有了。”
　　顾楚之的右手现在捏了一大把毛茸茸的飞絮，去除里面的种子团吧团吧，可不就跟捏了把棉花似的。

　　杨小易说的步行街位于小城的商业CBD中心，从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过去有两个选择，要么公交要么打的。
　　很早就自己挣钱养活自己的杨小易对待花钱这事有自己的一套理论，那就是重要的大件必须买好的，但小东西可买可不买的，不买，可花可不花的，不花，所以能走路的时候绝不坐车，坐公交能到的地方为什么要打车？
　　这本来也没什么可说的，杨小易在小城住了两个月，手机坏掉之后也已经习惯了使用现金。问题就在于，顾楚之休假前出行都是自驾，来小城也是为了休假，大少爷每天吃吃睡睡逛逛，一个月来就没出过延海那一片休闲区域，别说手机下载乘车软件了，连身上所有的现金都还是杨小易给那些呢，这时也压根没带。
　　听见是去步行街，他没多在意，以为就是周围的商业街而已，于是跟着杨小易一路走一路聊，走到公交站台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稍微有点尴尬的境地。
　　没带零钱，平时都开车出行的顾楚之手机里甚至没有装载乘车软件。为了让自己尽快从这种不常有的情形里出来，顾楚之拿出手机开始默默下载注册本地公交刷卡软件，但仿佛老天故意安排今天就要他尴尬似的，软件在注册时公交车已经缓缓的停靠在了站台上。
　　看车停稳，杨小易等车门打开就要上去，手被人拉住了，“咳，我手机软件还没装完，”顾楚之举起手机晃了晃。
　　“没关系，先上车，”杨小易反手拉起顾楚之，“我有钱。”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公交车在最后一排坐下，杨小易吐出一口热气，舒服的感叹，“啊，我又活过来了。”
　　顾楚之莞尔。

　　现在是下午三点左右，一天中最热的时段尚未过去，也还没到下班高峰期，车上乘客了了，司机喇叭里播放着相当有年代感的歌曲，邓丽君的《夜来香》，车厢里空调凉气很足，车速不快，公交车缓慢地向前行驶，杨小易吃饱了就犯困，坐在车厢尾部，听着歌摇着晃着几乎没有挣扎就睡了过去。
　　顾楚之挨着杨小易坐好，但因为腿太长座椅之间的距离又太窄以至于两条腿放得很憋屈，无奈之下只好将一条腿往隔壁椅子前的空位挪过去，好在车厢没几个人，也都稀疏的四散在不同位置，不至于影响别人。
　　几下折腾后终于摆出一个稍微舒服的姿势，随口问一句，“我们在哪个站下车？”没听到回答，偏头一看，杨小易已经靠着车窗玻璃睡了过去。
　　不再打扰对方，顾楚之环顾一周，在头顶不远处看到汽车行进路线，再对比听到的下一站台名称后打开手机搜索下车地点。
　　车厢里邓丽君甜美的声音随着汽车的行驶缓缓飘荡着，看着茶色车窗外不断退后的建筑、树木，顾楚之想起小时候跟母亲高女士也曾经在这样慵懒的午后车厢里听过这首邓丽君的《夜来香》。
　　那是在很多年前自己无忧无虑的小时候，一晃眼，再次回忆已是经年，忽然心里一阵柔软，总有一些歌曲陪伴着一些人经历一些风景刻画一段记忆。
　　顾楚之看一眼靠在车窗上睡得正熟的人，此刻杨小易闭着眼睛睡得正熟。
　　她睫毛并不太长，不像书里描写的那样可以留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但一点不妨碍她睁开眼睛时眼里灵动的光影。她的皮肤不是很白，但却特别细腻，大概是时常熬夜的缘故，眼底有一层浅浅的青，顾楚之没见过杨小易化妆，穿衣也以舒服放松为主，想来她应该是嫌麻烦的，化妆打扮是件顶麻烦的事，虽然美。
　　杨小易乌黑的长发像往常一样随意挽起，用根黑色的皮筋盘在脑后，只留下几缕绑不上的发丝蜿蜒在细长的脖颈，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不定，窗外的阳光穿过房屋穿过树荫，忽明忽暗的在她沉静的脸庞交错，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心下一动，顾楚之拿起手机对着熟睡的人按下拍照键，将此刻的画面定格。

　　“准备下车，”顾楚之拍拍杨小易的手。
　　杨小易睫毛轻颤，眼睑缓缓拉开，先露出了朦胧迷离的神色，顾楚之忍不住屏息，好一个“袅娜少女羞，岁月无忧愁”，然而下一秒眼皮一扫眉目瞬间变得清明，杨小易迅速清醒过来，快得仿佛刚才的懵懂只是顾楚之的错觉。
　　“到啦？”杨小易说。
　　“……是，”顾楚之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马上下车了。”
　　“我睡了多久？”杨小易问。
　　“上车开始到现在，”顾楚之看了眼手表，“40分钟。”
　　“我睡了全程？！”杨小易吃惊，连忙去看站台信息，她应该没告诉顾楚之在哪下车就昏睡过去了，“你怎么知道在这里下车？”
　　恰逢此时，车厢响起一阵电子女声：“国贸站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还真是，”杨小易跟着顾楚之起身，又一前一后下到站台。
　　“你之前来过这边？”杨小易问，“没有，”顾楚之说。
　　“我就猜你应该没来过啊，”杨小易说，然后音量骤然降低，“整天看到都懒懒散散吃吃喝喝的，大概是懒得跑这么远的。”
　　“我听见了，”顾楚之说。
　　想到什么，杨小易问，“你不会没坐过公交车吧？”
　　“你在想什么呢？”顾楚之挑眉。
　　杨小易点头，“嗯嗯，上车的时候你差点让我以为认识了个悬浮的富二代呢。”
　　“……”顾楚之扶额。
　　“走吧，你要买什么？”杨小易问。
　　不等顾楚之回答，接着说：“商场的话从这里进去几条街都是，不过最大的商超在华通大厦，”杨小易指着不远处最高的一栋大楼说，“就那一栋，负一楼。”
　　“先处理你的事。”顾楚之双手插兜，又恢复了懒洋洋的状态。
　　杨小易看一眼顾楚之，点点头。
　　一个人出门旅游，难的认识个朋友，无聊了想一起逛逛的情况也是有的。
　　两人从入口一个巨大的牌坊下穿过，室外很热，街面没什么人，游客顾客都在商场超市躲着歇凉，而杨小易目标也很明确，走了几百米看到一个门脸上一朵盛开的红色花朵标志后直接一头扎进店铺。
　　顾楚之看向对面被咬了一口的水果然后回头，跟着她走了进去，就见杨小易在店面中间的几排展示台前走了一圈，然后又转回来，走到某款手机前面，毫不犹豫的呼叫导购，准备下单。
　　顾楚之陪别人买东西，见过犹豫的见过果断的，但如此迅速果断的还是第一次碰到，想来对方应该提前了解过了今天是直接来买的，但完全不挑不试直接下手还是让他出乎意料。
　　让他更意外的是，付款的时候，杨小易直接从包里掏出了一叠现金。
　　“我以为你会刷卡，”顾楚之说。
　　“我也想感受一下富豪们豪掷千金的快乐，”杨小易一脸淡定。
　　顾楚之点头，拿起她选的正红色手机说，“你喜欢这个颜色？”
　　“还行，”杨小易摇头，“主要是我手里就三千五百块现金，只有这一款的价格最接近，而它正好是红色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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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楚之楞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正帮她试机的工作人员闻言也笑了起来，看着杨小易说，“这款手机虽然不是今年的最新机型，但也是我们的经典机型了，内存相对较大，操作也比较方便流畅，性价比很高，选它没错的。”
　　杨小易听了很满意，正要道谢，又听导购说：“现在我们做活动，买手机送小礼品，您看这边，有手机壳和手机挂饰可以选择，您看下要选哪个？”
　　杨小易一手拿着手机壳，一手拿着手机挂件，壳子是纯黑的底色上开了一朵红色的莲花，挂件就是一朵盛开的红色莲花，表情相当的犹豫。
　　不好意思说两个都有点丑，她问，“有挂绳吗？能扣在手腕上的也行。”
　　“不好意思，赠品里是没有的。”
　　杨小易当下立刻决定放弃赠品，不合心意的赠品拿回去只会增加负担不如不要。
　　“那”字还没说出口，顾楚之在手机盒子里看到一个透明的保护壳，“这也有送个壳子。”
　　杨小易立刻接过透明的壳子说，“我就用这个了，谢谢你。”
　　“好的，请问您的电话卡在吗？需要我帮您装起来吗？”
　　杨小易手伸进包里，就在顾楚之以为又要像前几天一样捞个半天才能找到的时候，杨小易从包里拿出了笔记本，电话卡就夹在笔记本封面的夹层里。
　　这回倒是聪明了。顾楚之笑。
　　一通折腾后，手机开终于机，立刻就有短信、微信等信息的提示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杨小易赶紧关掉手机声音叹气，抬头不好意思的看一眼顾楚之。
　　顾楚之走到休息区坐下来，摆手示意她先处理信息，杨小易跟着坐下，“要不你先去买东西？”
　　“我的事不急，”顾楚之对端水送过来的工作人员点头道谢，“你先处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