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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姐弟 ...

  •   主殿外,侍者将三人带入主君的寝殿大堂。

      沈司湾竟然没有选择正殿接见,想来是他们几人来的匆忙,还未收拾好仪容。

      半透明的帷幔后,是一位端坐的美人,她似乎又憔悴了不少,嫣红的帐子却也未能给她添些气色。

      万空将她搀扶而出,可他对着三人,却板着张脸。

      “司洲,你这一大早前来所谓何事?”她缓缓开口,有气无力,像是被抽干了精神。

      他行了个礼,说道“我想问阿姐关于私库一事究竟是何打算?我们等得起,昊阳内的病患可等不起。”

      他的语气有些重。

      万空指责道,“你阿姐如今身子欠佳,身为他的弟弟,一大早就咄咄逼人,你至司湾于何地?”他走上前,将沈司湾护在身后,丝毫不给沈司洲和颜悦色的态度。

      “此事不是你该关心的,”她撑着身子,脸色苍白。

      “万空,你与两位客人先出去,我想单独和司洲谈谈。”

      “可是......”

      沈司湾挤出一点笑意,“我无碍,别担心。”

      见她态度坚决,万空也只得顺着她的意,将凛礼和寂北带至偏殿。临走时还嘱托道,“司洲,你是司湾唯一的亲人,搞清楚你的位置。”

      凛礼不免为沈司洲担忧,寂北拍拍她的背,回以一个“放心”的低语。

      寝殿的门被关的严实,透不出半点光亮。

      沈司洲站在烛火旁,他的身影落在沈司湾的脚下,随着烛火的摇曳,有些颤抖。

      “司洲,我竟好久没仔细瞧你了,”沈司湾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红润,“你长大了,我记得父亲离世时,你才四岁,如今一晃都已是二十二年前的日子了。”

      她咳了两声,接着说道,“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但你要相信阿姐,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昊阳。”

      沈司洲试探着询问,“去藏书楼查阅一本残缺的书,也是为了昊阳?”

      他清楚地看见,姐姐在听到藏书楼三字后,嘴唇发白,原本只是怀疑,如今倒真证实了寂北所说的话。

      “你跟踪我,”她激动地站起,“我可是你阿姐!”

      “正因为你是我阿姐,所以我才想知道你究竟在隐瞒些什么?为何连我也不能告诉,还有死去的侍女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抬头平复了下心情,却依旧觉得心寒,“你让人不告诉我,不代表我真的不清楚,我也是昊阳的一份子,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亲人?”

      他知道姐姐一人担着昊阳不容易,还要时刻提防金长老和叶添的算计,可如今昊阳出了事,她却想让自己置身事外,沈司洲便不能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司湾坐在床边,竟忍不住苦笑,“我唯一的弟弟,竟然是这样看待我的。你可知那侍女来自何处?”她带着恐惧,“庞都!她一直潜在我的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昊阳不得安宁。如今,昊阳被瘟疫蔓延,皆因她而起,我又如何能放过她!”

      “庞都不是因为叛乱,被父亲灭了吗?”

      沈司洲到吸一口凉气,“这中间难道还有隐情不成?但为何从未听人提及?”沈司洲在书中见过这个地名,据说也曾属于昊阳,只是因为叛乱一事才就此消失。

      这与瘟疫相差甚远。

      “其中内情,我也知道的不多,但庞都的消失,并不是因为叛乱,而是因为瘟疫。”

      沈司湾催赶着弟弟,“我所查到的也就这么多了,这事你不要再插手了。为今之计是要灵气,但昊阳的私库不能开,不是因为阿姐舍不得,而是私库内牵扯的东西,远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可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去救昊阳。”

      她的神情有些激动,看的沈司洲有些不适。

      “缚灵录,你一定知道在哪里。”

      沈司洲后退两步连连摇头,“阿姐你是想把寂北也一起拉进昊阳的危机吗?我不能开这个口,当初你不是也愿意维护天狱吗,难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得到缚灵录?”

      他确实知道缚灵录在何处,但他也不想伤害寂北和凛礼姑娘。

      “是又如何,白夜寂北已经是天师了,再有了缚灵录,你让其他各派如何安心?况且他也已知道了昊阳的处境,就此放他离开,岂不是至昊阳于不利之地。”

      沈司湾恳切地握住沈司洲的双手,不容他挣脱,“我知你与他有私交,也在一起调查妖族魔化的事情,可现今是昊阳自己的事,太过相信旁人绝非明智之举。”

      沈司湾的话语如鬼魅般缠在沈司洲耳侧,他觉得此刻的姐姐,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了,变得不择手段,变得疑神疑鬼,变得可怕。

      “我会调查清楚一切,但也不会陷好友于危难。阿姐,我想走的路,与你终究不同。”

      他如释重负地推门而出,却见寂北和凛礼早已在门外等候,沈司洲松了口气,“走吧,咱们接下来有的忙了。”

      万空见沈司洲的神情,显然是没有与沈司湾达成一致想法,便也不再多留,随即吩咐侍者送客。

      “司洲犟得很,说什么也不愿问白夜寂北拿缚灵录。”沈司湾见万空担忧的神色,便靠在他怀里,“万空,你说我做的对吗?你都不知道司洲看向我的眼神有多失望,明明我不想让他参与进来,却还是一次一次的利用他。”

      万空理了了爱妻的长发,将她带至梳妆台前,给她挽着发髻,“他会理解的。只是你真要放任他调查庞都的事情了吗?”

      “无妨,他能查到什么,也都是我安排的,我相信他最后还是会以昊阳为重。”她揉了揉脖颈,有些乏了。

      万空的手微微一顿,“只怕金长老他们有的闹了。”

      沈司湾往后一靠,闭眼说道,“闹就闹吧,他们本就是罪魁祸首,又有什么巧可包庇的。只是,你处理的那个侍女也不知是不是庞都的遗孤。”

      一只手拖着她清瘦的下巴,头顶传来一阵笑声,“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说的也是,”她抚上夫君的手背,“你近些日子下手也越来越狠了。”

      “司湾,我只愿能为你排忧解难。”

      ——

      三人一道回了厢房,听闻沈司洲所说关于庞都一事,寂北和凛礼倒是没想到还与一座早已不在的城池有关。

      既然当时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想来定是前任昊阳主君不许外传,但这瘟疫因何而起,又为何消失的悄无声息倒是极为费解。

      想到那侍女,凛礼总觉得不寻常,“沈司洲,你可记得那位侍女是何时来的,既然你阿姐说那人和庞都有关,想必她进主殿时,还有假身份。能当上昊阳主君的贴身侍女,会不会是有人在帮她?”

      倘若她是一个人,那散播瘟疫这件事可不是说办便能半到的。

      寂北点了点头,赞同道,“这是个突破口,她既是侍女,一定随时在你阿姐身侧,要想避开守卫去外城散播,极为不易。何况主殿内得了瘟疫的,如今还只有她一个。”

      “侍女的挑选一向是由叶添负责的,他那里有本名册,专门用来记录城中侍者的来处和家中情况。等下可从他入手。”沈司洲如今却头疼起来,和叶添打交道,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城中病患如何了?”如今私库未开,可他们也确实需要灵气,“我已恢复了些,能再救治几个。”

      见他们受此折磨,凛礼也于心不忍,何况治疗时因为缚灵录的缘故,承担了他们一部分的痛苦。凛礼感觉到,此刻的昊阳满是酸楚。

      可若不是沈司洲的缘故,她或许,未必会多管此事。

      沈司洲感激地垂下了头,“在下将罗盘放置在了主殿正中,虽不及一齐释放灵气的效果好,但也能撑些日子。等凛礼姑娘完全恢复了再说吧。在下知道,器灵损耗灵气会影响寿命,只是时间越久,他们所需要的灵气便越多,只怕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寂北已动身至门口,“那还不快走?不过你这样调查,你姐姐准许了吗?”到时若还要与沈司湾纠缠可不是好事。

      “她如今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此事若查出与叶添和金长老有关,也是帮了她的忙。”沈司湾耸了耸肩,能有充足的理由去找那两个老头的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

      当沈司洲大张旗鼓地带着寂北和凛礼闯入叶添家中时,他正在悠闲地下着棋,直到瞧见骤然出现的三人,叶添才气的将手中攥着的黑子一齐扔出。

      “你们来老夫家中作甚?大白天的难道要行凶吗?”

      他立刻招呼守卫,却发现并未有人回应。

      寂北走到桌前,看了看棋局,下的真不怎么样,“叶统领不必喊了,他们如今已被调走,府上也就只有我们几个。你要是有事,便说来听听,至于能不能帮你完成,还要看叶统领配不配合。”他随手挪动着几颗白子,如此倒还有些样子。

      叶添自知是被盯上了,咽了咽口水,“配合什么?”

      “主殿侍者的册子,拿来让我查查。”

      沈司洲的扇子敲打在叶添的左肩之上,“还有关于庞都的事,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你们知道庞都的事了?这怎么可能?”叶添心想,难道是沈司湾命他们过来的吗?

      寂北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叶统领只需告知即可,其他的不必多问。”

      “册子,册子在老夫屋内书架上的盆景旁......”

      凛礼即刻进屋,确实瞧见一个樟木盒子,打开一看,是写着名册二字的一本书。

      她将册子带出,询问那侍女所唤何名,得知叫满荷。

      细细找了一番,果真写着主君侍女。“找到了,这上写满荷原是昊阳主城之人,是十年前来的主殿,家中并无其他亲人。”

      这写的实在太过简略,凛礼将满荷二字指出,问道,“没有别的了?关于这个姑娘就寥寥数语,叶统领做事真是马虎。”

      沈司洲吼道,“还不说?我都瞧出这份记录有问题,你如今还想瞒着吗?”

      “这是......”

      “是老夫嘱托叶贤弟写的,你们是要审问昊阳的统领吗?反了天了!”

      金长老带了十余人站在门口大喊,一听说沈司洲去寻了主君,他就察觉到要来调查他与叶添了,一看到门口无人,就知他们在叶添院中。

      “既然是金长老的安排,那就请金长老说明了。”沈司洲打开折扇,轻轻一扇,大门砰的合上,“今日不说清楚,谁都别想离开。”

      他如今可不在乎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

      寂北接话道,“本君的剑还未来的及磨,早知便上些心了,若是剑钝了,那本君下手也会手抖,两位多担待。”

      凛礼悄悄嘀咕着,“你手抖,只怕天下也没人能拿剑了。”

      “吓唬他们的,”寂北扯着她手腕处的带子,柔声说道,“你且当看戏,不必把那两人当回事。”

      “好。”

      金长老气地捶胸顿足,“老夫是老骨头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手段狠!那不过是个流落到昊阳的孤女,有何重要?没什么记录也是正常,怎的就凭她也能掀起什么风浪吗?”

      “第一个得瘟疫的,便是她,如今,她却死了!同样都是人命,在你眼中竟还分贵贱?你可知,满荷便是来自庞都!事到如今,你们还觉得自己无错吗?”

      沈司洲怒急,抓起金长老的衣襟说道,“快说,庞都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添连忙上前将两人拉开,对着金长老一顿埋怨,“我就说当年有漏网之鱼来报复吧,你还让我别慌!”转而对着沈司洲唏嘘道,“是您的父亲,沈清,放弃了庞都,为了防止瘟疫扩散,命我两一起屠城。”

      沈司洲身子微颤,不愿意相信一向温和的父亲竟会抛弃自己的城池和相信他的徒众,“你胡说,父亲怎会如此残忍!”

      金长老见已到了这地步,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二十二年前,庞都不知为何,一夜间被瘟疫笼罩。沈青主君一开始也是主张不可放弃,但眼见着他们一个个受不了痛苦而选择自尽,为了昊阳其他的城池不被影响,便下令封锁庞都所有入口,将病患全部关押,一并放火烧城。因庞都地处偏僻,又在昊阳边境,这才没有传出消息。若有人问起,只说是叛乱之故而镇压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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