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探案》槐下闲人

173、一场戏剧终将落幕

　　他们屏住呼吸，关掉手电，彼此搀扶着，小心翼翼踩在这些连体怪物身上。阿一在前带路，林雨在中间，阿一察觉到身后传来的颤抖。可是，她根本无暇安慰，她自己都克制不住的腿抖，脊背发烫，冷汗直冒。
　　她在心里祈愿，只要能安全离开这个洞穴，出去了一定见庙烧香，见佛就拜，她求三清，求佛祖，求观世音……只要记得，哪一个神仙都求一遍。
　　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阿一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有风就有出口。她拼命忍住想要加快脚步的冲动，假装自己是跟洞穴融为一体的清风，不急不缓。忽然，她感到脚脖子上缠上一股黏腻湿滑的绳索，轻轻环绕，蜿蜒顺着小腿伸进裤管里。
　　这一瞬间，她犹如被雷劈过，浑身过了一层电流，动也不能动。林雨轻声催促，阿一浑身战栗，松开林雨的手，凑近她耳边说：“你们先走，别回头。”
　　林雨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她紧紧握住阿一的手，似乎想表达些什么。
　　“没时间犹豫，走。”阿一语气不容置疑，轻轻推了一把林雨。刹那之间，她跟老补错身而过，黑暗中，彼此的呼吸一闪即逝，但是已经知道互相的打算。
　　手腕被人拉住，递来一只冰凉的瓶子。阿一心下了然，祈祷他们走得快些，期望怪物的尾巴能尽快缩回去。一股冰凉的触觉自膝盖延伸到大腿，阿一颤抖着打开瓶盖，心里祝愿老补二人自求多福，一股脑儿把瓶中物顺着裤管倒下去。
　　果然，尾巴好似死掉的藤蔓逐渐松开，阿一趁机抬脚往前大跨一步，不料下脚重了一些，一声轻轻的悲鸣自脚下传来，缓缓升起一道黑影。
　　薄膜撕裂的声音好比泡沫在空气里炸裂的动静，阿一再也克制不住，猛地往前飞奔而去。她打开手电筒，朝着远处一照，发觉前方百米远处就是真正的土地，忙招呼前方的伙伴快速跑去。
　　脚下‘黑水’潮流汹涌，又窜出几只怪物，拖着几乎融化的怪异躯体脚下不稳地朝着他们奔来。老补朝着阿一伸出手，一把抓住后顺势托起她的身体使劲一甩，将那几只正要冒头的怪物打翻在地。
　　他们脚下不停，猛地眼前闪过一道黑影，阿一顿住脚步，直愣愣看着面前这只浑身焦黑的怪物。
　　怪物咧开嘴，像看见老熟人似的朝着阿一伸出双爪，喉咙里发出阵阵怪异的吞咽声。
　　噗呲——又有两处薄膜撕裂，钻出两只体型完整的怪物，只是，其中一只的身上也遍布烧痕。这一刹那，阿一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可没来得及细想，这三只怪物已经扑过来。
　　打开瓶子，喷洒药粉，短暂逼退怪物后，他们背靠背站成一个圈。
　　“还有出路吗？”林雨问。
　　老补拍拍背包：“还有火跟油，同归于尽的法子，不到万不得已，暂时不打算用。”
　　“我可不想被怪物吃掉，我宁愿先自我了断！”林雨苦着脸，眼泪呼之欲出。
　　这时，阿一闻到空气中有股浓烈的气味，她略带疑惑地拉拉老补的背包：“你带酒精了？”
　　“只有那点消毒用的派不上多大用处。”说到这里，老补也闻到了气味，他抬起脚踩了踩，有水声传来，又抬头看向远处的那片黑暗，只见火光一闪，他大叫出声，“快跑！”
　　那三只怪物也察觉到异样，立刻转身逃窜。
　　脚下不知何时涌来大量酒精，随着那点火光，瞬时引发喷薄的火焰，脚下灼热如同熔岩，那层包裹在怪物表面的薄膜经过高温，被撕裂成一道道白色的蜘蛛网一样的口子，无数怪物嘶吼着，蜷曲着，伸出弯曲的爪子朝着空气想要抓住什么，很快只能无力地垂下。
　　这时，一张惨白的人脸从漆黑的躯壳中间浮现而出，浑身赤裸，表面裹着一层膜发出怪异的荧光，犹如橡胶做成的人偶。
　　阿一呆了片刻，被老补紧紧抓住手腕，如同一阵风急于找到出口。
　　他们奋力往前，终于冲出火焰，就地滚倒，把身上衣服着火的地方尽数扑灭，这才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们身上焦黑，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汗水混着空气里的黑灰，早变成了花脸。
　　洞里温度很高，伴随着怪物嘶鸣，他们只喘息几秒后又起身找寻出口。眼下没了怪物的威胁，他们心里到底轻松些，顺着风向很快来到一处有亮光的地方。
　　钻过矮小的洞口，来到一处新的洞穴。
　　洞内墙壁上缀满水晶石，发出微微的荧光。又走了一段距离，林雨眼尖，指着前面惊讶道：“那里有尊塑像，好像是蝉女像。”
　　走近一看，果然是一尊泥塑，只是原本的彩漆已然斑驳，蝉女的脸上破了一个大口，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
　　轰隆——脚下一震，墙壁上的水晶石纷纷坠落，只见神像轻轻晃了两下，表面立刻布满皱纹，一颗水晶石恰好落到蝉女的头顶，霎那间，原本就残破不堪的蝉女像瞬间碎成一地石头渣滓。
　　他们盯着莲花座上残留的那副奇绝的身躯，久久没有移开眼神。
　　猛然间，洞穴再次震动，只怕是刚才那场大火引发山体碎裂导致的震动，他们顾不上许多，赶紧往前寻找出路。幸好这处洞穴不大，没走几步已经到了洞口。洞外是一条狭长的甬道，脚下震动越加频繁，他们赶紧往下飞奔，来到半山腰上一处平地，这才松了口气。
　　可惜，天不遂人愿，几把长棍搭上他们的脖颈，卢海带着一群人从草丛林钻出来，摸了摸脑袋上的头发，眼神木讷。
　　“刚刚那些震动是你们做的吗？”
　　不等他们狡辩，身后人已经推搡着他们往前走。脚步沉重，稍不注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累得连呼吸都觉得辛苦。阿一正要问究竟要去什么地方，一抬头，那所早已废弃的学校已经出现在眼前，阿一心中默默叹气。
　　礼堂前的广场上站着许多人，都是男人。高麟坐在椅子上，旁边有人为他支起一把黑伞。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阿一擦了一把额头上黏糊糊的油汗，心底无比疲累。她连看向齐余的精神都提不起来，只虚着眼睛看向那一片。
　　“我真没想到，这样你们都能活下来……”高麟站起身，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扯烂皮肤。
　　阿一扫视过去，并未看见高朝东的身影，心下顿时了然，她跟林雨互相搀扶着，上前一步。
　　“你明知道那地方有那么多怪物，还给高朝东立下空头支票，说什么只要抓完所有的怪物就能离开，这不是耍赖吗？”
　　高麟嘿嘿一笑，支开其他人退到远处守着，这才开口：“也不全是空头支票，把那几只还能动的抓完也就足够了。”
　　“为什么那些东西会黏连在一起，像融化了一样？”林雨忍不住问。
　　“天地精华，谁能知道呢，反正它们聚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变成那样。不过，也不全是坏事啊，起码不会死了。”
　　“你都知道是不是？这里的人死了就会变成那样，所以你要求大家不准封棺，为的就是方便怪物脱壳而出。然后再费力去抓，何必呢，一开始控制住不好吗？”
　　“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高麟扶额苦笑，似乎累了，干脆坐到椅子上，闭着眼睛笑了片刻，才继续开口：“如果你知道自己死后会变成怪物，你会怎么想？”
　　“所以你是为了隐藏死后会变成怪物这件事，才要求众人不得靠近祠堂。等怪物脱出，再安排人充填剩下的人皮，假装尸体下葬。之后又组建猎捕队追杀怪物，一方面恐吓居民，另一方面，抓到怪物后做成食物喂给那些老人，让死人的数量保持在可控范围？”
　　老补刚说完，惹来高麟哈哈大笑，捂着肚皮几乎要瘫下椅子。这一瞬间，他原本挺拔的身体似乎变得佝偻，脸上的皱纹也增加许多。阿一正觉得奇怪，一抬眼，对上齐余的眼睛。
　　他眉毛轻轻皱着，眼珠子很黑，眼神中似乎透着不舍。
　　“看来，天意如此，老天爷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好，就这么想要灭了我们这群人吗？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值得他们这样大动干戈？”
　　林雨冷哼一声，满脸鄙夷：“你们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拿女人当生育机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们也是人？”
　　“确实，曾经有段时间我们做了一些疯狂的事情，不过，也止步于那段时间而已。我们可没有强迫她们，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那为什么要用迷香？”阿一已经不想再听高麟的狡辩，但是，她知道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发生，也许，她在这里拖上一刻也是好的。
　　“不用迷香，怎么播种？我是为了她们好，为了让她们少受点伤害……”
　　阿一脑子里闪过那三只被关在地下室的怪物，它们手脚被锁住，它们有一定活动范围……她想起小镇的传说，这里的人无法生育，只能祈求神明……
　　难道……她震惊地看着高麟。
　　“那只……怪物……是不是怀孕了？卫生所地下室里的那只……那些地道，是为了运送那些女孩，给怪物……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