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探案》刘远山

129、以物换物，以你换我

　　二凉山派出所接到报案后立刻来了夏卞村，领头的是个个头不高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叫郭必有。他留着小平头，八字眉耷拉着，眼角下垂，嘴角下垂，脸上的五官都朝下弯曲。
　　他像个不高兴的雨天娃娃，带着一脸的不高兴来到此地。
　　“怎么回事？谁是第一发现人？”
　　阿一刚想上前，常九行笑着将她护在身后，主动跟郭必有说清了来龙去脉——掐头去尾的那种。
　　“我们从芦城过来，其实这个人是个搞自媒体创作的，平时爱好拍点东西，我们来这边搜集一些地方民俗，拿来再创作。之前听说这户人家祖上是玩杂耍的，所以过来看看，谁知道就发现了这东西。应该是昨天那场大雨冲出来的，太吓人了！”
　　“这具尸骨，是这户人家的吗？”阿一探出头问。
　　郭必有没好气地说：“那谁知道？得回去调查之后才有结果。你们没事情不要乱跑，我们等会会安排人找你们问话。哎！那边那个大爷，你别踩过去啊，破坏现场了怎么办？”
　　迈着颤巍巍的步子走过去凑热闹的正是檀爷爷，他哎呀一声，叫唤着：“这不是王四儿么？我还以为他出去创事业了，竟然死在家里了！造孽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哎哟！王四儿死了，那我儿子呢？我儿子是跟着王四儿出去的呀！”说话人是昨夜收留阿一的老奶奶，大家唤她荣花奶奶。
　　“你家善永平日里就爱跟王四儿混在一块，我早就说过，王四儿不是好人，这下子把自己搭进去了吧！”檀爷爷恨恨地敲着拐杖，谁知脚下一滑，往后倒去，幸好常九行反应快一把捞住他。
　　“附近还有其他尸骨吗？”郭必有冲身边的人问。
　　那人摇摇头。
　　“行吧，先带回去。”郭必有叹了口气，冲围观的诸多老人发话，“大家赶紧散了，这刚下雨，地上到处是泥巴，你们年纪大了，摔一跤可不是玩的。都回家去吧，好吧？回去吧！”
　　可这群老人活了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一个个只恨不能凑得更近，根本舍不得离开。仗着年岁大，脸皮皱得犹如树皮，也就顾不得脸面了，犹如老树盘根似的杵在原地不动。
　　满地大大小小的脚印，满目可及的都是白发苍苍的脑袋，常九行无奈道：“看来没有第二具尸体了，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得等结果出来才行，这个人如果是王四儿，那在芦城玩杂耍的是谁？不弄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就弄不清那个人的身份。”阿一坚持留下，等警方通知。
　　他们扶着荣花奶奶回家，顺道打听她儿子善永的过去。老人自然喜欢这个话题，在路上就滔滔不绝，一泻千里。
　　“善永是个好孩子，就是不爱念书。不过那个年代，不念书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不念。但是我家善永啊，是个孝顺的孩子，第一回出去工作，赚了钱还给我买枣泥糕呢，那可是稻香村的枣泥糕啊！我只在年轻的时候跟着老头子出去打工时才吃过一回。”
　　“因为没念书，善永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赚不到钱就难讨老婆。到了三十多，人家都好几个孩子了，他还是个光棍。我家老头子死得早，没办法啊，家里就他一个儿子，我再不为他，还有谁为他操心呢？所以我就找了亲戚，给他介绍了个好女孩。”
　　“那女孩念到高中了呢，有学问，以后生了孩子还能教孩子念书。唉，现在想想，真不该找个念书的，脑子都念坏了，成天在家吵闹，还逃跑过好几次，幸好善永心细，每回都抓回来了。不然，不白瞎了两万块钱！”
　　听到这个数字，阿一心里一跳，只觉得不安。
　　“后来，还是被那个女的跑出去了，原以为她怀了娃心就会定下来，谁知道还是野，在城里被人带坏了。唉，白瞎了两万块钱啊！”
　　“怀孕了么？”常九行问。
　　“是的啊，不然我们也不会解开绳子，她哪能逃走呢！唉，两万块就这么打水漂了！”
　　“你们……绑住了那个女孩吗？”阿一惊讶极了。
　　“是的啊，不然她老往外跑，我们哪看得住？两万块呢，不便宜啊，那个年代的两万，是我们全部的家当了。”
　　阿一只觉得浑身发寒，她咽了咽口水，停下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昨晚来院子里转悠的那个人，您认识吗？我刚刚好像看见您跟他说话了，是那个跛脚的叔叔，对么？”
　　“对啊，他来问我，你有没有结婚，是不是我家亲戚，我说不是，是外地来的客人。他就托我问问你，彩礼要多少钱。你可别看他腿脚不方便，他家里可有钱呢，之前就在矿场干活，存了很多钱。要不是被石头砸伤了腿，也不会到现在还找不到老婆。多少人想嫁给他，可他眼光高，看不上村子里的女人，喜欢有文化的。你看看……”
　　两人回去收拾了东西，不顾荣花奶奶的挽留，常九行笑道：“不好意思啊，这是我外甥女，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他们跟着郭必有回到二凉山，在派出所附近找了一家宾馆住下，随后常去门口蹲点，询问案件进展。郭必有烦不胜烦，转念一想，反倒怀疑起他们两人的真实意图。
　　他将二人的背景调查一番，顿时吃了大惊。这天，他刚出门，又发现躲藏在后的阿一。他不做声色引着她进入一条无人的巷子，翻身上墙，身形矫健得犹如一只野猫。他沿着墙头来到阿一身后，纵深一跃。
　　“跟着我做什么？”
　　阿一浑身僵硬，慢慢回转，脸上堆着笑，“我……没有跟着你啊，我在这里散步。”
　　“梅许来，今年二十五岁，年初外婆去世，葬礼上发生连环杀人案，凶手竟然是自己的亲弟弟……怎么，那件案子你还没玩够？又来插手新案件？”
　　阿一没想到对方会来这样一出，浑身血液凝固，脑子发胀，四肢都在发颤。她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她想否认对方的话语，可他说的明明都是事实。霎时间，天昏地暗，她眼睛不再聚焦，全身心陷入无尽的自责之中。
　　“那件事是那件事，这件事是这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常九行从高墙上跳下来，介入两人之间。他长发凌乱地扎在头顶，碎发纷飞。
　　郭必有抬起头才能看清这人相貌，他不满地往后退了几步，冷笑道：“你们到底在查什么？为什么会到夏卞村？最近芦城那起案件，跟这具白骨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常九行笑了，“我们是平头老百姓，你是不是问错人了？”
　　郭必有嘲讽道：“平头老百姓可不会发现自己亲弟弟是杀人凶手，还能设局逼他暴露。是吧，梅许来女士。说吧，你跟我老实说清楚了，说不准我也会适当透露给你一点东西。”
　　阿一紧握拳头，使劲吸了吸鼻子，这才冷静下来，“他是为人民服务，我们自然要配合。何况，就算我们不说，他也能去问李煊。”
　　常九行微微抬起眼皮看向阿一，接着温和一笑，他让开道路，低声说：“好吧，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