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之樛木》太平洋君

59、第 59 章

　　早饭以后，整个楼里开始回放教主讲经的内容，应该是在角落里放了音响。

　　信徒们各自去做工，他们在这个小岛内自给自足，当有其他的重要诉求，经过教主的同意，才能联系外面，会有摩托游艇来。

　　“我看过他们的医务室，条件简陋，现在我有个办法。”凌元翊恶狠狠地呸了口，“咱把他们教主捅伤，这里的治疗不了，只能让摩托游艇来，而那摩托游艇能坐两三人，我们俩抢了后就走。”

　　“谁去威—胁教主？”欧阳彬觉得可行，但他们这些人都是身份体面的，一旦伤人的危险事件被透—露给大众，那麻烦大了。

　　“主意我想的，你去威—胁。”凌元翊见欧阳彬要争辩，立刻给出条件，“我会帮你们传媒公司做宣传，请明星，叫其他主持人也出面发宣传。”

　　“真的？”

　　“我手写这些承诺，签字画押。”凌元翊找了纸和笔，他很激动，好几次写错字，呼吸越来越激烈。

　　欧阳彬在一旁认真看着，有些不满凌元翊未谢原因，对方只写了承诺，于是他开口讨价还价。凌元翊则是坚持这么写，并保证自己一定会信守承诺。

　　俩人拉扯了一阵，最终达成共识。

　　“那个实习生，我给他介绍资源，就陪富婆吃个饭而已，女人嘛，关上灯，咬咬牙就过去了。”凌元翊找到刀握在手里时，他禁不住怨恨，“蠢货还以为自己靠本事就能出人头地呢，没人脉谁用他？华国从来都是靠关系才能上位，自九品中正制始，到现在没有改变，以后也不会改，他自己看不清现实还要怪我吗？”

　　“兄弟，你说得有道理，咱们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来的……”欧阳彬还记得那个自杀的员工，当时自媒体已经不景气了，想抓住流量，抓住机会转型赚钱，他们工作室就得不停地出策划方案，员工们压力很大，其中一个男生天天加班，某天下班后直接跳了河。

　　“他们不够坚强，还能怪我们吗？”

　　凌元翊没有讲出他灌醉了实习生，把人送到领导床上的事。而欧阳彬也没有说他为了让员工提高工作量，要所有人抽表现不好的员工巴掌。

　　“即便是记忆，又能保证那没被他们美化过吗？”

　　“没有人说出实话，没有人认罪，他们都是犹大，只有死亡才能解脱。”

　　褚裟坐在地上听佟姜讲解经文，他来到这里后吃了少量的饭菜，背地里又全部催吐，喝的是自己过滤的海水。

　　“为什么要亏待自己呢？海里可全都是核污水，你难道不怕毒—死自己？”佟姜似乎很关心褚裟的健康，他随意点点桌子，屏幕便亮起。

　　“今天是二〇二三年八月二十四日，福岛第一核电站处理水排放入海，一起来看我们前方记者带来的现场画面。”此时报道新闻的褚裟才二十七岁，他凭借出色的学历和外形条件成为新闻主播，“据第七医院核医学科及科学院南海海洋研究所共同商议给出以下预测，核污水将在二百四十天后到达我国沿海，而一千二百天后将覆盖北太平洋。”

　　佟姜打了个响指，屏幕立刻黑下去，“怀念青春吗？”

　　“那个时候，你都还没出生。”褚裟不答反问，“没经历过市场经济疲软国家改革困难的时刻，有什么理由厌恶政府呢？”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无视他人痛苦，什么也不做。”

　　“在教义里，你是救世主吗？”

　　“我们是犹大，为了私—欲犯—罪，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希望大家都为自己而活，不被政府洗脑，政府为了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牺牲了太多底层人。”佟姜眼里含着浓浓的悲悯，他有一双充满感情的眼，“他们的困苦完全被无视了。”

　　“他们被你的话影响，抛弃现实生活，离开亲人朋友入教，而你，又是被谁骗了呢？”

　　“你错了，没有人骗我。”佟姜摇头，“你的手表多少钱？住的房子在什么地段？连记者从政客那里得到了多少？房先生利用明星大腕的秘密捞了多少？高教授口口声声教书育人，可他瞧得起家境一般的学生吗？岳女士家境优渥，她却利用父亲的地位把人—贩—子从监狱保释出来……凌主播从富婆手里得到了多少旁人一辈子都遇不上的机会？欧阳先生靠流量赚了那么多钱，他当然能每天笑呵呵，对谁都友好。”

　　“不是他们选择暴力，是旁人蛮横地把爱与幸福都拿走了，那不对，我们教派就要改变不公平的社会。”

　　褚裟饿得头晕眼花，他不太能思考，勉强自己把佟姜的每句话都听清楚，在心里逐字逐句地分析。

　　“这应该是从外面带来的菌种，然后养出来的蘑菇。”连理枝懂很多生活常识，她眯着眼分辨蔬菜幼苗，“它们长得慢是因为肥施得不足，把你们拉的屎放一起发—酵。还有抓海鱼做菜时，把内脏取出来放个防水的袋子里，里头也要放土，一个月差不多就成营养土了，这样养的花也好。”

　　“听教主说，你老家是农村的？”

　　“嗯，我种过菜……”
　　连理枝拂去手上的泥土，“社会不停地更新换代，谁还能把过去记得那么清楚呢？”

　　“阿姨，那你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哦。”

　　“还好，比起你们这些在斗争中完全落败因此逃避现实的人，我确实很不容易。”
　　连理枝早年利用做过战地记者营销自己是女权主义者，在政治正确最疯—魔的时候称自己是同—性恋。

　　在过去那个年代，她无疑是紧追热点，甚至采访州长，逼问他是否允许在遵守宪法的前提下，优先考虑录取移民以显示M国是个自由友好强大的国家。

　　其实她的很多提问都很“愚蠢”，但参议员为了选票都会应承下不合理的请求，然后就是政府和记者暗箱操作，让民众感动于参议员的真诚，从而投出选票。

　　不知情的人仍然被连理枝这个乡下来的小姑娘一步步走到能和政客推杯换盏的辛酸历程而感动，知情的新闻人有嘲讽的，也有羡慕嫉—妒的。

　　华裔都很感激连理枝，认为她是利用提出掀房顶建议来达到开窗的目的。

　　孰是孰非，必有明眼人能辨之者。

　　“没有那么简单，因为他们的种族歧视观念根深蒂固，整体社会非常厌—女，才会出现政治正确……”

　　对于周围信徒们的问题，连理枝渐渐感觉到了冒犯，她抱着胳膊，某个经常看她的男人被发现，趁所有人没反应，上去就是响亮的一耳光，“别再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

　　“邪—教里的人私生活肯定混乱，性—骚扰都是小菜，你至于打人吗？”房必成取了冰块给连理枝，他这学妹彪悍得很。

　　“好笑，他们想玩—弄我的情绪，看我在崩溃中自杀。”连理枝用冰块敷手，“以为我是什么人？”

　　反正她不会是被男友抛弃了还默默忍气吞声的女人，房必成喝了半杯温水，他斟酌着开口问，“你到底对初恋做了什么被他们判定为有罪？”

　　“说过了，我出了国，不清楚他的事。”连理枝注意到淮义旸独自坐在椅子上沉思，其他人又在哪里？

　　“对啊，他们人呢？”房必成实在不敢问淮义旸，于是他和连理枝一起去找。

　　“你们不能离开，这不是生路。”

　　“你凭什么不让走？别是看我们能走了，想抢吧？”

　　“经文说，你们认罪要把握好时间，不要等到恩门关上，在挪亚年进入方舟，把门关上的时候，无人能开，无论人喊得再响亮、再凄凉，挪亚也是无可奈何。因为是神把门关上了。”褚裟不放弃地追进海里，浪潮打在他身上，差点把人打了个趔趄，“当趁着可寻求的时候，赶快来到神前。”

　　“你已经被他们的手段吓傻了，居然坚信那些洗—脑的话，自己想留下别拉着我们一起玩完！”凌元翊推开褚裟，他手里还拿着锋利的剪刀抵着骑摩托游艇的女孩脖子上，非常庆幸是个女的，她肯定敌不过他们两个大男人，“把头盔和救生衣交出来。”

　　“你们给我回来！”
　　褚裟继续往前追，海浪阻力很大，所以他越走越艰难。

　　“你把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报警，我们就不会伤害你。”

　　“靠，别死海里了。”房必成拔腿就跑，他冲过去抱住褚裟，“你在干什么？”

　　“你认罪要把握好时间。当趁着可寻求的时候，赶快来到神前，一定要阐述自己最真实的罪过，否则……”

　　“否则什么？”

　　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摩托艇上的火光冲天而去。

　　房必成震惊地回头去看，却被褚裟一把拽了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在挪亚年进入方舟，把门关上的时候，无人能开，无论人喊得再响亮、再凄凉，挪亚也是无可奈何。因为是神把门关上了。”

　　“上了船，但那不是可以逃脱洪水的挪亚方舟。”

　　褚裟的脸恢复了平静，他努力劝说过，跟他们讲必须要诚实地讲出自己犯下的罪孽，这样才能获得神的恩赦，然后登上挪亚方舟。

　　“真的吗？”连理枝并不是很相信，哪怕她急着离开，但要考虑讲出真相的后果，以及讲出真相后是否能安全离开，这两点让她犹豫不决。

　　教主佟姜进门前看了一眼凶狠的淮义旸，他不把对方的威胁当回事儿，“犯罪不能解决问题，只有爱能解决。”

　　“杀了他，杀了他。”淮义旸反复念着，刀割破了他的手。

　　“是什么让你没有动手呢？”褚裟并非在问淮义旸，而是自问，他直觉找到答案就能摸到真相。

　　“为了爱与幸福。”佟姜祝福两个干活归来的客人，“今天过得怎么样？”

　　房必成刚才吃了小半碗咸菜，他吃不惯这里的饮食，总觉得淡到嘴里没味，所以经常找东西吃。

　　“这是饮料还是什么？”

　　“是地方特色呗。”连理枝干完活儿后宁愿涂润唇膏都没喝东西，她见那水的颜色不太吉利。

　　“果酒。”佟姜见两人不想搭理自己，笑着给他们留出空间。

　　房必成又喝了一杯，他见回来的褚裟脸上有伤心，“人已经死了，无法挽救。”

　　“你不会去给收尸了吧？”连理枝靠近褚裟低声问，“是邪——教的人做了手脚还是那个杀人犯？”

　　“不清楚。”褚裟举起《犹大之罪》，和两人介绍这是圣钉教的经文，“请您仔细聆听我们的罪，犹大，我是你，你是我，帮我就是帮你。”

　　这次连理枝没再强调自己说的是事实，那两个号称诚实的人已经死在爆—炸里了，都是为私—欲害掉年轻的性命，她可不想得到同样的下场。

　　房必成生他的气，而连理枝陷入沉思，褚裟无人可说话，就独自去书房了。

　　叩叩——

　　“请进。”

　　“是我。”佟姜坐在桌面上，他拿走褚裟手里的经书，“喜欢的话，我给你读。”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这栋房子里有多少监控？”

　　“错。”佟姜指着上空，“神在看着你，是他告诉我的。”

　　“现在的监控可以隐藏得很好，你不要看太久屏幕，容易神经衰弱和视觉疲劳。”

　　“看来你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我只是觉得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无神论者大抵都是如此。”

　　佟姜跨—坐在了褚裟的腿上，“既然不觉得死亡是救赎，是解脱，那么活着的时候，你何不及时行乐呢？”

　　“为了爱与幸福吗？”褚裟没推开佟姜，他任由对方摆布。

　　“我是为了你。”

　　褚裟被佟姜紧密地缠住，他冷笑，“你不是犹大，是诱—惑人吃禁—果的蛇。”

　　“那……”佟姜贴着褚裟的鼻子喘息，“你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