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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   苍生欣有望,祥瑞在吾君,临危受命,上应天道,下顺民心,志存千秋,功在万载。皇图霸业,凤彰文武,天纵奇才,智韫机深。

      赖将军所向,君臣合一,兵卒无惧,几载苦战,边塞方安。

      煊赫有德,腹有鸿鹄之志,流芳百世,纸在青史,不坠大义,一展宏图,再扶江山。而今昭告天下,大赦亿民,以承正统。

      刘煊赫把玉玺放在桌子上,他并没有专心处理政务,时不时看一眼玉玺,身上的龙袍让他很不自在,每根金线都在扎人。

      全天下最好的绣娘就在宫里,她们认真缝制的龙袍怎会扎人?不过是刘煊赫觉得做皇帝很不好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还对他伸出手来。

      “就像这样,子炬,你说可怕不可怕?”

      “陛下已经是天子了,大家都是臣民,谁还能让陛下觉得可怕?”褚裟看过奏折后把它们仔细分成几类,他模仿刘煊赫的笔记在没有用的奏折上批阅。

      一旁的太监总管赶紧垂下眼,生怕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让御膳房做个驱寒的汤来。”刘煊赫跑去拨了拨炭火,“子炬,得亏我做了皇帝,不然供不起你这开销。”

      “陛下,切莫为微臣铺张。”褚裟刚得知刘煊赫为了给他祈福,要修建道观,“明明陛下不信神佛,此事可糊涂了?”

      “观主能算出帝星,想必他有真本事,我并未准备大修土木工程,只是为安百姓的心才支持下国教。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再劝我了。”刘煊赫再三问过太医,他才放心公子褚真的转危为安了,“下第一场雪前,我要去看看地形地貌,来年要修水利工程,这个是必需的,子炬莫要阻止,为了农业,也为了水上交通。”

      “喏。”

      “我不止想要在五湖四海内开办由朝廷管辖的医馆,还想建设福利院……过去几年战事不断,老人失去孩子,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总该有能收留孤寡老人和孤儿的地方,那些寡妇就能在那里做工,残疾的军人也给安排做工。”
      刘煊赫见公子褚皱眉,他没失去信心,继续游说,“我知道这是很大一笔开支,现在的国库根本拿不出来,有一种筹钱方式叫做募捐。”

      “所以你才要修建道观,想拿信众的香火去做这些……”

      “募捐善款的人,你看谁合适?”

      “主公已有人选。”

      “司徒白,大臣们叫我娶她为后,让我莫要辜负她的相扶之情……有没有一种可能,司徒白不是帮我,她是在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啊?”刘煊赫抓挠头发,“怎么净想着男女那点事了?”

      “世家忧虑陛下拿走他们的权力,想要通过联姻获得心理安慰,陛下莫怪。”

      “子炬,世家的特权,我是非拿不可。”
      刘煊赫直言不讳,即使眼前人出自世家,但他相信公子褚有超凡脱俗的理念,会为了天下苍生而摒弃私—欲。

      “喏。”

      “你不反对?”

      “陛下做的决定,子炬都听从。”

      “你这样让我拔剑四顾心茫然,我想了好几夜的话,就为了让你明白削弱世家实现君主专制中央集权的必要性和可行性。”

      “子炬,我绝不会是世家手里的傀儡,哪怕是你,也不行。我坐到了这个位置,我就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我做得到,你就等着看好了。”

      刘煊赫临行前,亲自选了一干人等照顾公子褚,他吩咐嬷嬷看着公子褚,不要让他熬夜看奏折,不要让他废寝忘食地处理政务,要变着花样给他补身体。
      在他离开后,时时刻刻让人送信来,管事公公还要写折子汇报公子褚每天的情况。

      “太师,您莫要为难老奴,陛下要是知道奴才不尽心,该要砍这颗头了。”

      刘煊赫如今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心慈手软的人了,他亲自动手杀过人,也在实行新政策时下令砍过一些人的头,宫人们惧他,臣子们怕他,百姓们敬他。

      “陛下可是在回来的路上了?”褚裟推开窗户看外面雪花纷飞,“他也不嫌累。”

      “这满天下谁人不知陛下倚重太师?”

      “有兰芷的信吗?”

      “奴婢刚收到飞鸽传书,太师。”

      褚裟打开信,上面写了筹钱的不易,他感慨幸好是司徒白亲自上阵,换个人真没有她的号召力和影响力。

      “女君,外面来了个……”

      “说。”司徒白喝了口热水,她累得寡言少语,眼神锐利如刀,气势逼人,直吓得没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青—楼女子。”

      “女子就女子,不必加上前面二字。”司徒白快步出门,这么冷的天,她不愿让人站在外面受冷,“姑娘,请随我进去叙话。”

      “不必,我就是来送这个的。”苏莺花从丫头手里拿过首饰盒递给司徒白,“他们不愿我这样的人进去……我却知道你不嫌弃我们的,这些首饰虽是我卖笑得来的,可它们能让其他女子不像我一般沦落风尘。”

      “姑娘可愿告知兰芷名讳?”

      “女君,我乃烂泥里的蒲柳,不敢让贱名污了女君的耳朵。”

      “凡是捐出善款的,必要登记在册,以供受惠者明晓。若是姑娘不告知在下芳名,那还请把它拿回去。”

      “莺花。”

      “可有字?”

      “没有。”

      “我见姑娘眉眼盈盈,声如清泉,如此解囊相助,博施济众,真真乃是璞玉浑金,怀瑾握瑜,不若我给你取个字叫玉瑾如何?”

      “好。”

      “记下,苏氏,玉瑾。”

      司徒白死在红梅傲霜的一天,她游说于世家间,奔走在贩夫走卒中,被乔装改扮的北狄人袭击后带走。

      往日冬天,北狄人都会越过边塞打秋风,自一年前,王琼华打得他们落荒而逃,形势大改,他们自此有所忌惮。

      边塞守军十分尊敬司徒白,她为他们请来神医,筹来粮草,因此边塞百姓交口称赞,而且她多次赈灾,即使没有一官半职,天下也皆知她是高义仁善,街头小巷还流传着关于她的歌谣。

      北狄人狡—诈,他们以为抓到司徒白来威胁王琼华,就能换取粮食,哪知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司徒白竟然会在两军阵前自尽……

      红色的血洒在雪上,激起了将士们斗志,司徒白这次没再用她那惊才绝艳的口才,自尽已是回光返照的最后一丝气力,司徒家的纵横术就此失传。

      “将军,你要为女君报仇啊,没有她,我们一家老小当初就饿死了。”

      “父老乡亲,还请放心,王素若不能斩杀北狄人以慰女君在天之灵,枉为三军主帅!”

      王素让人快马加鞭将此事禀告给圣上,很快刘煊赫就得知司徒白身死的消息,这时太子皇甫松还在御书房里,等待父皇同意他跟随司徒白筹集善款。

      公子褚教授太子万卷书,司徒白却尚带他行遍万里路。

      今日的雪格外大,漫天茫茫,雪重折寒梅。

      皇甫松还记得在父亲饿晕时,有位身穿白衣的大人从怀里掏出干粮给了他们。

      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这个冬天很是难熬,不只是刚建新朝,旱灾刚过去,还有雪灾,北狄人来犯……

      弟子几次三番地求见,褚裟都拒绝了,他知道他们想要自己引荐,无论有无能力,陛下都会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个不低的官职。

      世家的手太长,总想更多地把持朝政,可是皇帝不愿,再折腾就是引火烧身。

      “采苓,我对他们是不是太过无情?”褚裟身披大氅,他走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

      即使在这样的天气,即使要拖着疲惫又久病的身体,他还是想去教导弟子,怕他们心有迷障。

      “那时陛下在我身侧,他们贸然前来,实在不妥,我知他们,陛下也不会不明白。”

      “公子,您何必为他们操心?他们分明没有把您放在心上。”

      “孩子犯错,夫子总要给他们次机会,教他们……”褚裟噤声,他体弱,难以习武,不过耳力眼力都不弱,此时就听到了屋里几人的谈话。

      他们服用了五—石散,虽然世家大族的人一直都有这个喜好,但陛先前就下令禁止再服用它。

      “夫子简直是糊涂了,我们都是世家,本应该互相扶持,他自己生下来就身体弱,没那个命做权臣,还要拖累别人。”

      “就是,他说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们看,也就骗骗司徒兰芷那个没脑子的蠢女人了,她被骗的耽误终生,如今连命也搭进去了。”

      “你再说一遍,兰芷怎么了?”
      褚裟猛地推开门,他盯着面色潮—红衣衫不整的弟子,“告诉我。”

      皇帝暗地里下了闭口令,他知道公子褚本就岌岌可危的身体遭受不住司徒白自绝的这个打击,因此几人面面相觑,不敢说出实情。

      “采苓,你说。”

      “女君被北狄人掳—走用以威胁王素将军交出过冬的粮食……”

      “她自尽了?”褚裟很平静,这是他教导出来的弟子。

      “是。”

      褚裟没训斥几人,他只是失望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坐车回到空荡荡的宅子里,躺在软塌上假寐。

      有一日皇帝说经济发展起来才能做到国富民强,要大力支持商人,鼓励他们贸易往来。
      他兴致勃勃地把孙茂斐叫进宫里,把自己熬夜画的图纸给对方看,全都是些有趣的玩意儿。

      “陛下,此物精妙,这是什么?”

      “走马灯,也叫影灯,是观赏性的灯具。你看,它的制作工艺不算复杂,在灯罩里面有轮转,轮转里面有立轴,立轴的上面装着一个纸质的叶轮,下面有灯座,上面可以点蜡烛。我们在外面覆上薄纱,内部吊着几根细铁丝,铁丝上面粘着纸剪的人马。灯内的蜡烛点燃之时,转轮内空气被加热,依靠热空气的上腾,叶轮就会转起来了。”

      “燃灯的热能驱动,或许我们可以试着搞蒸汽机,我讨厌骑马,也讨厌坐马车……要想富,先修路,我还是先把路修出来让你们商人做买卖吧,一步一个脚印,切莫着急。”

      孙茂斐经常听不懂皇帝在说什么,对方总是陷入沉思,也就夫子能提上几句建议,俩人便凑在一起,时而叹气,时而抚掌大笑。

      刚做出来走马灯,刘煊赫就迫不及待地拿给公子褚,他炫耀式地让几个小太监抬着巨大的灯走来走去,貌似不知放置在何处。

      “陛下,你莫要再闹了,看得人眼晕。”

      “哈哈哈哈,子炬,别嫉妒,我就是这么才华盖世。”

      走马灯为八角形,灯罩是亭式,顶端的飞檐翘角会挂上金黄色的穗子,下端有流苏。
      每一面都开着窗孔,为梅花,光会穿透梅花出来。

      飙轮拥骑驾炎精,飞绕人间不夜城。
      风鬣追星低弄影,霜蹄逐电去无声。
      秦军夜溃咸阳火,吴炬宵驰赤壁兵。
      更忆彫鞍年少梦,章台踏碎月华明。

      司徒白一袭白衣,她骑着强壮的红棕马,马蹄声在烈烈风中呼啸,穿过帝都的闹市,穿过原野,穿过草原,穿过戈壁……

      还有更久远的记忆,褚裟刚及冠,前朝皇帝点名要他教导贤王之子轩辕沉云,那个孩子聪慧过人,是他的骄傲,一直都是,直到他展现出来对黎民百姓的冷漠。

      皇位被溅上了雁归的血,兰芷也死得那么惨烈吗?

      蜡烛熄了,走马灯不再转动,静静的夜,也无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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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莺花,莺啼花开,也是妓—女的别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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