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降 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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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他们在公寓楼下迎来一位不速之客，花卷拎着迷你行李箱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喊了一声“Surprise”。松川略有些心虚地往左一步挡住新井，虽然花卷本来也看不到他身后的人。
“这是你之前说的在青城的朋友吗？”新井探出脑袋，对面的人穿着浅色的保暖夹克，还有一头粉毛，从外表看来很好接触。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他确实是。”
“你在跟谁说话？”花卷皱起眉，很快注意到对方怀里的玩偶，“感觉你最近状态不好，组织特地派我回来慰问你。你已经到了需要毛绒绒的程度了吗？”
新井后退两步偷笑起来，松川无奈地过去把挡在门口的花卷拨开，拿出钥匙开门：“你又被辞退了？”
“你不懂，这叫两份工作之间的gap time！”花卷嫌弃地说，“总之我今晚就住在你这里！”
松川突然换上阴险的恐怖面具：“啊，那今晚这里还真是比较拥挤。”
冷酷的花卷绕过他进门：“你真奇怪。”
有样学样的新井：“你真奇怪。”
花卷和新井一前一后就像回到自己家，前者还在嘟嘟囔囔地吐槽松川不成功的鬼故事，真正的主人进屋后就开始忙前忙后烧水泡面。路过客厅提前摆放整齐的被褥，花卷还惊讶地问对方是不是猜到自己要过来，松川回头看了一眼，新井正小心翼翼地蹲在花卷摊开的行李箱旁边，显然对这位新朋友十分好奇。
早知道那天就不说太多排球队的事了，但是提起那段时光的话，大概无论如何都绕不开这几个人吧。
“那不是你的，别乱动，”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泡面上，“晚上再给你拿新的。”
等他端着两碗泡面出来，花卷正念念有词地坐在行李箱旁边翻找耳机盒，趁他被泡面分神的空当，新井已经眼疾手快地从零食下面把东西捞出来摆在相对显眼又不会暴露的地方。再次低头的花卷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耳机。目睹一切的松川拿起一罐啤酒遮住自己上翘的嘴角。
“话说回来，你怎么总往那个方向看啊。眼睛没问题吗？”花卷狐疑地问，“不会真的有漂亮女鬼住在你家里吧？”
新井迅速起立。松川看了看花卷，又看了看明显有些紧张的女孩，冷静地说：“没关系，你去看电视吧，遥控器在桌子上。”
花卷：？
新井的目光犹疑了一瞬，立刻决定放弃自己的过度思考，反正松川说没关系，她转头去拿遥控器，调到昨晚的喜剧节目继续看。
松川无视对坐友人震撼的目光：“大点声吧。”
于是遥控器再次飞起来调高了声音。
花卷：？？
他艰难地咽下一大口汤：“你这儿确实有点东西。”
电视里一对穿西装的搭档正在表演漫才，电视外花卷听完了整个都市灵异事件，他一边消化泡面一边消化故事，过了很久才再次开口：“所以，不是我们俩出现了什么幻觉，对吧？”
“要不你打个电话把远渡重洋的朋友也叫回来确认一下。”
“不，不用，”花卷摆了摆手，“我只有一个问题，她为什么和你绑在一起？”
“……哈？”
“我的意思是，你们前两天去了殡葬馆也去了她家，都是以她为圆心考虑问题。但你们现在是绑定关系，这意味着有两个圆心，是不是也要找一找你们俩之间有什么……？”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为了安置她父亲的遗体，第二次就是48小时前。”松川摇摇头，除了已知的两次错过，他们根本没有交集。
“那怎么办，一辈子和她绑一起？”花卷露出一个假笑，“不过我看你倒是挺乐在其中的。”
松川再次将目光落回新井月的身上，她抱着那只玩偶，正在聚精会神地看吐槽役骂发呆役boke，这是一对演技精湛的老搭档，他和花卷高中的时候一致认为他们是在演岩泉和及川，他们不打排球的时候和滑稽节目差不多，他看了三年不用买票的现场表演。
啊，等等，排球。
松川转回身：“你知道青城有哪位12号的拦网球员吗？替补也算。”
“……金田一？”
松川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应该不是。”
“控制一下表情吧阿松，金田一哪里得罪你了吗？”
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传来震动提示，对面的人鬼鬼祟祟示意他看消息。
花卷：[你不会喜欢她吧？]
松川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干脆把手机静音扣回桌面，花卷也懒得再问，自顾自开始玩手机。相册里有几百张不知何时拍下的照片，其中一张被他来回放大仔细检查了好几遍，花卷狠狠深呼吸，夸张地喊道：
“你也穿过12号球衣呀！”
松川被呛得一阵猛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青城校友克服一切恐惧对着电视机的方向继续添油加醋：“快倒杯水过来——”
新井匆匆忙忙起身倒水，花卷眼睁睁看着一杯水悬浮着递到老朋友面前，真有点像魔法电影，他腹诽着，紧接着对松川的后背猛拍一掌。
“谢…咳咳咳……谢…咳咳……”
“阿松说谢谢。”花卷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冷静复读，半天听不见回答还泰然自若地反问松川：“她说什么？”
新井月的表情已经从担忧中放松下来，这位可爱的前辈只能确认她大概的位置，眯着眼睛的时候甚至有点像视物不清的盲人。这么想太失礼了，新井抿起嘴角，可是真的很好笑。
已经止咳的松川：“……她说你看起来很蠢。”
“这明明就是你说的吧！”
话题很快被扯开，没人再提过那位神秘的排球队员。临睡前松川给花卷找了新的被褥让他在卧室打地铺，新井很喜欢今晚的节目，她几乎都没怎么挪过地方，虽然电视开一晚也没关系，但是看得时间太长会对鬼怪的视力造成什么影响吗？松川停在原地不知该不该提醒，新井回头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
“晚安。”
感觉自己在梦游的松川一静拿出手机检查消息，花卷不知何时传给他一张照片，上面是穿着12号球衣的自己。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玩手机的朋友，拿出手机打字：
松川：[什么时候的照片？]
花卷：[一年级的时候。你不记得自己第一次比赛穿的几号？]
松川：[就是记得才觉得奇怪，我当时穿的15号。]
花卷：[不是有三个退部了吗？]
想起来了，他最初分到的队服是15号，后来有三个部员决定退部，他的队服并没有因此更换，一年级的第一次比赛，经理带错了衣服才让他穿的12号，而且只穿了这一次。三年级的前辈引退之后他就一直穿着2号队服。
花卷：[你披着12号的马甲对她做了什么？]
松川：[帮她拦了个球。]
花卷：[……]
花卷：[……就这？]
松川再次想起新井提起那张照片的神情，他应该告诉她吗？她会失望吗？还是会在知道这件事以后立刻消失？这两种结果都糟透了，为什么不能让12号另有其人，是其他不认识的拦网也行，是白鸟泽的天童觉都行，最好是一辈子都找不到的那种，这样新井就能——
松川强迫自己停止思考。
到此为止吧。一闪而逝的，欲盖弥彰的，他的私心。
松川：[明天一起去打球吗？]
花卷：[你还能打？]
松川：[打你没问题。]
第二天他们很早就出了门，花卷走得更早，他说自己要先一步去体育馆等人。前日的雪堆尚未完全融化，变成了含混的冰雪混合物，结成一块又一块的白痂。松川带着新井绕了远路，下了车又去公园转了一圈，那里有很多玩闹的小孩，即使在冬天也充满生气。
新井月对排球活动兴致勃勃，对比之下满腹心事的松川就有些情绪低沉，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只能不断地要求自己在到达体育馆前说出真相。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新井突然开口。
——应该直接说吗，还是开个玩笑，怎么说才合适？
“是关于照片里的12号吗？”
——对。昨晚在花卷的万能相册里找到了这个人。
“那个人是你吗？”
松川一静终于停下脚步。
这一幕的场景如此熟悉，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雪夜。那天也是新井月一直在说，而他只能在心里回答，到了最后才敢认真望向她。唯一不同的是，新井不再流泪了，她的脸上带着轻盈的笑意，含笑的眼睛和含泪的一样细碎而闪耀，原来不是因为泪珠，她的眼睛本来就很亮。
“抱歉，花卷君的声音真的很大，想听不见都难。”
“希望没让你觉得失落。”松川笑着摇了摇头。
“正相反。”新井仍旧微笑着，“如果是你的话，真是太好了。”
滴——
私家车和车喇叭的尖叫同时从他们身侧飞过，松川下意识想要拉住身边的人，却见她像是被突如其来的车风刮散的雾，身体的轮廓都开始模糊。
但她却毫无知觉，仍旧诚挚地看着他：“在遇到你之前，从来没有人拦下那些在我身边横冲直撞的球，但是你看到了我，后来藤木也看到了。我也想成为像你们一样的人，能够奋不顾身地替身边的人挡住那些可能会砸痛他们的东西。”
“我做到了。”
“但我这么做的时候，却只感到恐惧和后悔。我忍不住想，如果是你的话，你也会这样做吗？你也会害怕吗？不过，现在我觉得这个答案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不害怕了。”
“最初让我萌生这样想法的人，我终于见到了他，他特别好，好到足以让我勇敢起来。”
“如果能早点见到你……”新井说到这里轻轻停住，如同另一只想触碰却收回的手，她重新更改了自己的话：
“松川，很高兴见到你。”
她的身影慢慢被风吹散，穿过她的风同样穿透松川的身体，如今仍能将他轻轻撼动*。他在很多天后重新翻出了十一月的新闻，那场意外的车祸原本与她无关，新井月为了救下另一个孩子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她为那个人拦下了致命的一球。
她是孤单的月色，至少曾降落在一片松林。
END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降 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