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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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娘子，下个月的租金要涨到一贯三百文了。”
一个头戴翠色山谷巾簪两支银钗的微胖妇人脸上有些不自然地抿出一个带有愧意的笑，“我家幺儿下个月开始去私塾读书，所以……”
“我知晓的，而且这一年以来多亏了姐姐照顾，若是没有姐姐，当初我早不知饿死在哪儿了。”卓白安点头表示理解，“读私塾是好事，不仅能明事理，说不准还能给姐姐考个状元回来，届时姐姐便是状元老爷的亲娘了。”
“那些还早着呢，只是总要认一些字的，就像妹妹，便比我们这些粗鄙妇人强上许多。”
也正是见识到了卓白安与她们的不同，才会狠下心来送家中的孩子去识字读书，倒是不敢奢望将来能考中什么功名，只是即便做个账房，那也是很好的。
卓白安笑笑，“也不过是糊口罢了。”
等送走了房东娘子，回到屋子里，她便缓缓地叹了口气。
不必去扒拉钱袋子，卓白安对于自己还有多少积蓄一清二楚。
四百三十七文。
前日才给了李媒婆两贯钱。
没办法，别的媒婆倒是便宜，可别的媒婆也没有可以搭上举人老爷和六品校尉的本事啊！
这钱省不得，卓白安也不想省。
只是如此下来，和那陈校尉的婚事就要往后拖一拖了。
毕竟是去做正经的官太太，总要置办一点嫁妆，总不能连床被子都拿不出来。
卓白安伸出已经有了薄薄一层茧子的双手，眼里流露出一丝可惜。
她这从前无一日不用花露保养的双手，如今依旧纤细灵活，却开始有了瑕疵。
就在一年前，她还是长宁侯府最受宠爱的贵女，整日里不是赏花便是扑蝶，偶尔读读书，下下期，逢年过节陪着祖母与母亲听听戏。
父亲威严，母亲慈爱，弟弟淘气却可爱，以及一个时常给她送玩物的未婚夫。
整日里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今日中午吃什么，今日晚上吃什么。
可谁知未婚夫随意给她寻的一串乌木手串竟给她的人生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来那手串竟是长宁侯夫人亡母的陪嫁，一直随身携带，十六年前则给了刚刚降生的女儿。
只是生产当日太过慌乱，事后发现手串不见了，也以为是从襁褓中掉了，虽着急难过，但也无济于事，只能压在心底暗自遗憾。
可谁知这手串出现的突兀，长宁侯夫人顺着查下去，竟查出当这手串的主人竟也是在慈安寺出生，日子还对得正正好好。
随着心里一个荒唐的念头，长宁侯夫人找来了手串的主人，一见那眉眼，当场便确认了这才是她亲生的女儿。
长宁侯得知后，虽也被眼前的女子容貌所惊，却还是派出了人去调查，最后确定，当日确实是抱错了孩子。
一朝从侯府贵女，成了流民的女儿，卓白安脑子空白大半日，才接受了这个结果。
等询问家中还有哪些亲人时，却被告知皆已在逃荒中殒命，一个不剩。
甚至连尸身也是被同行人草草下葬在路途中，并未做过标记，只怕难以找寻。
此时，卓白安并未担忧过自己的去处。
像是侯府这种门第，发生个什么意外都是以遮掩为主。
最多往后的日子可能过得比那些庶女都不如，未来的夫婿可能也要换个人选，但她毕竟吃用了侯府这么多，以当家人的眼光和手段来说，一个可以用来联姻的养女用处还是很大的。
尤其这养女的样貌和见识都不俗。
可万万没料到，那刚被改了名字的卓白莹竟是说什么都要把她赶出去。
“娘亲，我这十六年来，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尤其是逃难这一路，几次差点丢了性命，怎么能留着这个鸠占鹊巢的贱人依旧待在侯府好吃好喝的被娇养着？”
“我没法接受，我只要一想到我受的那些苦难本不属于我，而我该享到的福气被抢了去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我便难受得不行。”
卓白莹在长宁侯夫人面前流泪不止，到了长宁侯跟前却换了另一种说辞。
“一个养女，即便容貌不错，可长公主府一听到消息，不还是立马送来了退婚书？”
“侯府养女，听起来名头好像不错，可但凡有些底蕴和权势的家族，哪个会选择空有名头的女人做正经主母？尤其还是这种长得不错的！”
“那些书生到可能为了攀附上门提亲，可真有本事的，用养女而不是庶女，到底有看轻的嫌疑，那些空有名头的，便是把养女嫁过去，又有什么用呢？”
卓白莹都懂的事情，长宁侯自然更加知晓，所以最近择定的人选已经换了一批，对于卓白安的去处也从嫁女换成了妾室。
“妾？”卓白安嘴唇发抖地看向身边的婢女，忽而整个身子都僵了。
打从记事时起，教养嬷嬷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女儿家要自尊自爱。
而且父亲后院的那些女人里，也不乏出身还不错的庶女，但都是个什么下场，卓白安再清楚不过。
“奴婢还打探出了侯爷为小姐选定的去处，是吏部侍郎府上。”
“吏部侍郎家的公子不是上月才娶妻？”卓白安甚至还去参加了喜宴。
“不是他家公子，是吏部侍郎大人。”婢女虽不忍，但还是道出了实情。
一时之间，卓白安竟只能想到，卓白莹和长宁侯不愧是父女。
总归是自己欠了这侯府的，虽然这并非卓白安所愿，可这十六年的好处没法反驳。
她也并不喜欢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还没等卓白安去寻长宁侯夫人，便被两个粗使嬷嬷拉住手腕，大张旗鼓地被赶出侯府。
“我们大小姐说了，便是去给人做妾都是便宜了你，锦衣玉食的日子也就到此为止了。”
面对周围百姓打量的眼神，卓白安没有回去敲侯府的门，而是第一时间寻去了官署，寻到了牙人，给自己找到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好在手腕上的一对银镯被袖子遮住藏得很严实，不然她可能只能流落街头，随后被哪个地痞无赖给掳了去。
当初住的地方并非是现在这里。
能在官署中记档的屋舍都不便宜，只是胜在安全。
卓白安仅住满了一个月，紧接着便找到了这处，虽然破旧，可房东家的男主人在码头做工，有一身子力气，房东娘子也是出了名的心善。
这一年里，卓白安去过绣房，给人代写过书信，甚至还接过洗衣裳的活计。
绢花、香囊、画花样子，但凡能赚钱的，她都试过。
最后还是选择了最容易赚钱，也最不招惹是非的卖胭脂。
期间不忘寻找媒婆，给自己找个郎婿。
都说京城居，大不易。
这话放在小娘子身上更加适用。
尤其卓白安长得貌美，还被娇养了十六年，身上的皮肤嫩的都好似能掐出水来。
好几次她都差点被贼人给得手，也是多亏了隔壁的房东以及周遭在码头做工的兄弟们。
然而这到底并非长久之事。
李媒婆是周遭出了名的人脉广，但凡身上没有婚约的男子与小娘，李媒婆都记在心里。
“小娘子这样的品貌与本事，便是小娘子不提，我也会寻那些有本事的，将来也好指望小娘子成事了，给婆子介绍更好的郎君认识不是。”
卓白安没想到李媒婆的动作那么快，第二日便有人上门。
只是来人却出乎她的意料。
“摄政王？”
来人颔首，“早在娘子未出侯府之时，我们王爷便露过意思，只是被侯府的人给拒绝了。眼下娘子既有了相看夫婿的念头，小人便再来问过娘子，可有入我们王府，伺候我们摄政王的意愿？”
那自然是不愿！
卓白安又不是活不下去了。
她自幼便被教导宁为贫家妻，不做富人妾。
妾是个什么？那就是个奴婢，随着主母个脸色做事，一个惹得主母不高兴，便是生过孩子，说被发卖也就是一早一晚的事。
那摄政王府后院的女人如汪洋一般多，她便是对自己再有自信，也没把握笼络住摄政王的心。
那可是见识十分广的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估计是知道自己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又只孤身一人在这京中，任由人搓扁揉圆，只能依附男人过日子，便是日后舍弃了也没什么负担，这才找上了自己。
“王爷厚爱，只是小女子不敢高攀，小女子虽活得艰难，可也想寻个良人，做个正头娘子。”
“呵，那就祝娘子能够得偿所愿吧！”
当时卓白安没看懂那下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直等到已经送了聘礼的书生在高中后转头要拿捏着自己的八字，欲强纳自己做妾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竟被一直看了笑话。
最后她竟还要靠扯着这看笑话人的虎皮才能脱了困境。
“到底只是一个穷书生，便是考中了进士，又如何？”卓白安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就没打听过你那未来的岳父大人曾经去过几次长宁侯府，只为了能瞧上我一眼？”
“那就更加不曾知晓，你与我相看的前一日，摄政王府曾派人询问过我的意愿吧？”
“你可真是好眼光，纳我做妾？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难怪都说最是负心读书人呢！
为了吸取教训，这次卓白安特意让李媒婆帮自己寻了武人，升迁慢倒无事，武人大多重情义，还能挡住那些宵小之徒，比这书生强多了去。
“叩叩”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卓白安的思绪。
卓白安前去开门，不想竟是个熟人。
“娘子安，我家王爷听闻娘子又在相看夫婿，于是便让小人再来问一问，娘子可愿入王府，伺候我家王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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