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章第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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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桐城初夏的夜晚，偶有树丛中小虫的鸣叫声响起，却也难掩主道上夜市的繁华景象。
江延锦亲昵地挽着身侧顾登楼的手，二人挤在喧闹的人群中，看得身后跟从的侍从们颇为心惊胆战。
顾登楼仗着自己身量高些，他便牵起对方的手往街边小摊上走着，江延锦坏心眼地把自己的手指探进对方的指缝，十指相扣一如昨晚。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面上的一瞬不自然，轻笑两声快步跟上了他的步伐。
一旬一开的夜市上常有亭韶勋贵们的身影，传言在海桐花盛开的季节若是点燃孔明灯送上天空，放灯之人的心愿就会更加容易被实现。
初夏恰好是传闻中最适合放灯许愿的季节，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海桐城中代代相传的说法，今日的夜市瞧着比以往的夜晚还要热闹不少。
顾登楼终于在小摊的中间寻到了落脚处，他手臂微微用力将江延锦拥入怀中，对方的鬓发在奔跑中微微散乱，但青丝半掩之下的面庞依旧清雅明丽。
江延锦今日只挽了一个发髻在脑后，她抬手抽离木棉花状的簪子，借着顾登楼的遮掩重新将头发挽好。
顾登楼看着她嘴里叼着自己悄悄送给对方的礼物，眸光微动：“这簪子……”
“木棉花雕成的，倒是稀奇，”江延锦已经将衔着的发簪推回了头上，“就是不知道，究竟是谁，大费周折地将它送到我桌案上，却又连个名字都不留。”
话虽这么说，但是她的目光一直含笑望向身侧之人的脸，明显是心中早有笃定。
顾登楼被打趣地轻咳一声，他看向对方头上发簪露出的木棉花，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阿锦既然早有思量，又何必打趣我呢？”
二人受制于拥挤的人潮，依旧靠得近似要拥在一起。江延锦微微抬头才能望见对方投来的视线，她唇角勾起一个笑。
“如今想来，当年的江小姐属实是有些不知轻重了，”江延锦无奈地偏了偏头，“不给二殿下回礼就算了，竟然还对礼物挑剔上了。”
顾登楼替她将额发拢好：“别这么说。江家娘子若是真的拿对待殿下的态度对待我，反倒会让我感到不自在。”
江延锦定定地直视对方的双眸，顾登楼的眼瞳中倒映着的尽是自己的身影，看得她有些恍惚。
她突然意识到二人间愈发迟滞的气氛，她偏过了头，伸手轻轻将对方推开。
顾登楼也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他背着手看向别处调节心情，目光在人群中浅浅掠过，却突然瞧见了认识的人。
那人刚好也看到了对方的身影，他收拾好自己略微皱褶的衣服下摆，朝着顾登楼的方向艰难行来。
“见过昭康王殿下。”那人来到二人身前行礼道。
顾登楼低声与江延锦耳语道：“是国子监的温博士，算是老师的远亲。我在国子监的这几日，同他相处不坏。”
江延锦转瞬明了，她端上了礼貌的微笑，与之客套道：“殿下与本宫不过在此处闲逛罢了，不必多礼。”
温博士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也对这位同僚的秉性有些了解。他直起身子，笑道：“下官竟然能在此处遇到殿下，着实惊诧。”
顾登楼借着衣袍广袖的遮掩轻轻捏了捏江延锦的手，对方立即会意，她借着对身旁小摊感兴趣的模样往旁边行了几步，为二人谈话留出空间。
同僚相见，自然不免聊一些国子监相关的事务。虽然平兰与亭韶现在的关系如胶似漆，长宁公主又是个明事理的性子，但此时还是需要她对亭韶朝廷之事避嫌。
温博士与顾登楼闲谈了几句国子监最近不太平静的风声，就算这风声中有不少是关于眼前这位昭康王本人的，但他也能感觉到，昭康王的心神一直分了一部分出来在昭康王妃身上。
他心下了然，知晓自己这是不小心打扰人家夫妻出游了，故而也将将结束了自己的话题。
温博士看着不过几步之外的昭康王妃，口中的话题也从国子监转到了闲聊上：“两位殿下虽是联姻，却也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呢。”
顾登楼也不禁笑了，他大方承认道：“新婚燕尔，不免让温博士见笑了。”
温博士忙道：“殿下折煞下官了。殿下能与长宁公主相处甚欢，也是亭韶之幸，何来见笑一说。”
昭康王并不在意在同僚面前展露出自己对王妃的关心，就好像他并不在意夜市上的人是否会认出自己的身份一般。
温博士客套了几句就知趣告退了，顾登楼颔首与他道别，而后他便转过身去，伸手拽住心心念念之人翩飞的衣袂。
江延锦在夜幕点点灯火的簇拥下蓦然回眸，她的眼瞳还染着集市喧嚣的暖色，却又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泛上遮掩不住的笑意。
她也不问方才二人都聊了些什么，江延锦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腕拉着他一起踏入热闹的人群中。
顾登楼在江延锦面前并不设防，他被她拽得踉跄了一步。不过他快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步伐，偏头轻声问道：“阿锦是瞧见什么有意思的物什了么？”
江延锦转头望向对方的眼眸，在拥挤的人群中，二人之间的距离基本上趋于无有。
她眨了眨眼，说话时唇齿间逸出的气流轻轻地拍打在顾登楼的脸上。
“我刚才看到天上有灯了，”江延锦面颊上显露着雀跃之情，“摊子应该就在那边，我们也去点吧？”
顾登楼的眸中也染上了点点氤氲的灯火色，他不禁笑了起来：“好。”
江延锦便继续牵着他往卖孔明灯的摊子挤过去，她终于站定在各色花样的明灯前，纠结地轻咬自己的下唇。
顾登楼一直以全然回护的姿态站在她的身后，他忆起当初二人还未挑明一切真相时在平兰也有这般游玩的经历，可那时的阿锦只是拘谨地用目光浏览着感兴趣的小泥偶人，远不如今日这般不见外。
但是自己并不抵触这般亲近，顾登楼暗暗地想着，他的手依旧牵着对方的手，就好像是二人藏在喧嚣人群中的那互通又炽热的心意。
他站在江延锦的侧后方，默默替她建立起安稳的一隅。
江延锦选好了满意的几盏灯，她把其中一部分放到顾登楼手中，剩下的则是交给千叶，让她分发给昭康王府跟从着过来的侍从们，算是同乐。
承熙早就替主子们占下了空旷之处，顾登楼余光瞥见他给自己的信号，刚好借着江延锦与之相握的手牵引着对方随他的脚步一同远离嘈杂的主道。
江延锦与顾登楼走了一段路程才站定，她从对方怀里接过自己方才挑选的孔明灯，将它们慢条斯理地解开撑好，这才回眸看了一眼仍然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人。
“登楼，”江延锦如此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听说愿望可以写下来，也可以不写下来，你带笔墨了吗？”
顾登楼上前几步，他接过属于自己的那盏纸灯：“并未。”
他侧目看向正专注瞧着自己那盏灯的江延锦，轻笑道：“阿锦当年放灯也并未写下来，也不知当年的愿望是否实现了。”
江延锦目光依然定定地看着手中之物，又像是在透过它看海桐城中的回忆。
她的语气平静无比：“当然是没有啦。”
顾登楼自知失言，他刚想说些什么找补这骤然下落的气氛，却只听到江延锦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过写不写又与愿望有什么妨碍呢，”她微微笑起来，手中火折子的焰色霸道地染上她的双眸，“我要放了！”
江延锦顺着风的归途让它们顺道托起承载着愿望的灯，她抬起自己的双手将它送上高天，那轻薄的纸灯在她手中略一停留，才慢慢地往空中飘去，汇成点亮明霄的星河。
顾登楼接过她手中的火折子也点燃了自己的那一盏，他阖眸许愿，须臾间便抬眼将它也一并送往高空。
二人并肩站在一处，皆仰头瞧着天幕中显得愈发微小的纸灯。
海桐城中放灯的人不在少数，许多人也站定在自己的那一隅之中，在休沐的日子中难得放空烦扰的心绪，让愿望代替自己长游云霄。
江延锦抬眸远眺，她眸中跳动的焰色随着灯的离去而渐渐消弭，点点明亮在星子微暗的冗夜中格外夺目，一盏一盏的纸灯汇成与日月并肩的天阶，却又像是云间鬓边簪着的明珠一斛倾落，颗颗粒粒散至人间。
顾登楼见她这般认真的模样，踌躇半天想要出言问些什么，但在话将要出口的一瞬堪堪收回。
江延锦也收回了目光。她微微活动着发酸的脖颈，注意到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登楼？是有什么话想说么？”
夏夜风骤，顾登楼将穿着略显单薄的江延锦揽进自己的怀中，动作温和：“有些想问阿锦许的愿望。但是总听旁人说，许愿的愿望说出来了就不灵验了。”
江延锦失笑，她抬手捏着对方的下颌勾着对方与自己唇齿相接，就连出口的语句都变得断断续续的：“不想知道……就算了……”
顾登楼环抱着怀中人的手不禁抱的更紧，他半晌才直起身来垂眸看向对方。
江延锦受不了他这般直白的目光，只好假装无事地移开自己与之相接的视线。
她很快便在漫无目的地逡巡中瞧见了什么人，江延锦放在顾登楼胸膛上的手稍稍用力便将他推开。
顾登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自然也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第49章 章第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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