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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章第四十七 ...

  •   昭康王妃与江郎君的谈话还未结束,昭康王本想着清点完南家送来的礼便差人去前院递个信,可他现在看着地面上打开的小木箱,倏忽间变了注意。

      顾登楼直起身子,遽然变高的身形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垂眸看着箱子中南黎的旧物:“……且先叫承熙来。”

      总管太监对自家主子的情绪变化摸不着头脑,只好先听从他的要求将承熙叫来。

      承熙本在前院坐镇,听闻顾登楼没有头尾的这一句吩咐,将自己的工作拜托给王府其他护卫后才行至昭康王身后。

      他并不好奇主子的事务为何,只颔首行礼道:“殿下。”

      顾登楼寻了个偏僻的厢房,他手中小心捏着那一只玉色的小羊,抬眸温和地笑着:“先前北上平兰时,你曾去长南郡探查,信中究竟只能窥个大概,不如趁此机会详细说说。”

      承熙却有些犹豫:“不知殿下……是想知晓哪一位的?”

      他说的便是江家小姐与阿宁,至少在明面上这是两个人。

      顾登楼手指点了点玉羊的头顶:“都要。”

      待承熙将他所探知到的所有消息都说与主子听之后,顾登楼若有所思地垂眸:“也就是说,无论是阿宁还是江小姐,与长宁公主之间都有一段空白?”

      “是的,”虽然是在王府内,但承熙还是压低了声音,“殿下当时在南家养伤,属下便在长南郡中行走,可以确定当时的长宁公主与她们二人都无法重合。”

      顾登楼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他温声道:“知晓了。时辰差不多了,师弟再不走难免受人关注,去给王妃递个信吧。”

      承熙不疑有他,恭敬行礼后去前院传消息去了,只留顾登楼一人还在厢房内停留。

      他看着晨光透过窗棂照耀着桌案上孤单摆放着的玉羊,熹微的光线不似傍晚血红,连带着玉羊脚下蔓延出的影子边缘也不禁柔和起来。

      在皇兄为顾登楼定下长宁公主的婚约之后,顾登楼便派人前去探查过一番这位平兰皇帝义女的虚实。

      他知晓对方是北上寻亲后便动过将她与长南郡联系起来的心思,可惜始终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一切。就算是最后长宁公主亲口承认了她就是阿宁,但是阿宁的轨迹与长宁公主之间的那一段空白却无法解释。

      当年的他就在长南郡养伤,并且阿宁是跳崖遁逃的,照理来说并不会错过蛛丝马迹才对。

      顾登楼将桌案上的玉羊重新收进袖袋之中,他终于知晓自己先前百思不得其解的这一段空白究竟是什么了。

      怪不得自己在长南郡中找不到一丝旁的线索,原来那时的阿锦就掩藏身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身边啊。

      顾登楼起身合上窗棂,他的目光顺着光线照进厢房的来路望向王府的前院,轻轻叹了一口气。

      前院中的谈话已经进入到了尾声,兜兜转转,江延锦和江应淳的话题还是回到了南让送来的贺礼上。

      江延锦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我先前经过长南郡后便与舅舅暗中联系着,想来舅舅他应该已经把我要求的东西送来了。”

      南让并没有告诉过江应淳关于南黎那段时间的事情,故而江应淳也不晓其中真意,他只是颔首:“舅舅同我说,‘皆如殿下所愿’。”

      江延锦脑中不禁又忆起仍在司荆书院时,温院正与自己说过的那一番话。

      温院正说,你在你的亲人、朋友、丈夫面前装出不同的模样,便如此高枕无忧了么?

      彼时的江延锦脑中如一团乱麻,她并不能在情感的起伏之中找寻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答案。

      现在的江延锦顶着昭康王妃的名头,她回想着这一路南下而来的旅程与其中找回的记忆,已经明了自己所作出的选择了。

      江延锦微微笑着,她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心中思量着时辰,念着仍在外给予自己空间的顾登楼。

      江应淳面上踌躇半晌,他像是一直想说什么话,但在几度欲言又止后才下定决心开口。

      “阿姐,”他终于叫出了口,“长宁公主同意了南下联姻,是否也是有……亭韶礼部的原因?”

      江延锦大方承认:“不能说没有。毕竟联姻大势已定,那么我自然要在选择中攫取更多的利益。”

      她怕对方心中有负担,填补了一句:“但如若不是父皇点了头,我万不会有这般想法,顺势而为罢了。”

      江应淳自然知道她只是拿话宽自己的心。

      他有些羞愧地低头,目光只敢在地面漫无目的地逡巡,对面姐姐真诚又平和的目光像是炽烈燃焰一般灼烤着他的内心。

      “无论怎么说,我都要感谢殿下。没有联姻之事的推动,我定然还要在原来的品阶上蹉跎许久。”

      江延锦分辨着江应淳话中的歉意,淡然轻笑一声:“何至于此。”

      她敛了从容的神色,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话中多了几分感慨之情:“……我只是送你一场春风。”

      江应淳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门外承熙的声音已经响起:“王妃殿下,昭康王殿下有事与殿下相商。”

      江延锦顺势起身整理自己的仪容,她侧目看着坐在一旁的江应淳,语气和煦:“江郎君不日外放出京,南公又将至海桐城,在昭康王府中逗留太久也不是上策,请回吧。”

      江应淳行礼送别昭康王妃离开,而后便有王府侍从入内引导他从不同的方向离去。

      江延锦没有再次回头望一眼弟弟的神情,她知晓对方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再给他一点时间便好。

      昭康王妃从容地跟从承熙往顾登楼所处的居室行去,她心中对他的来意早有思量,不过此时也并不生半分慌张之色。

      昭康王早先便候在昭康王妃的院子中。江延锦虽然才是这间院子真正的主人,但是这几日二人新婚燕尔,她一直与顾登楼歇在一处,所以江延锦也对此地并不熟悉。

      承熙引导她进了院子便知趣地退了下去,江延锦让千叶也不要跟从她,自己小心地推开了门扉。

      顾登楼听到声响甫一抬眼便瞧见了江延锦的面庞,他站起身来,自然地牵过对方的手,微微一用力便将她引到了自己身旁。

      江延锦将手轻轻搭上他发力的手臂,顺势并排坐到顾登楼身旁,晨起才分别没多少时辰的夫妻复又挨在了一处。

      顾登楼面上带着依旧温和的笑容:“我并没诓骗阿锦,今儿来人可还满意?”

      江延锦索性将手腕搭在对方的肩头,又在对方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她偏头看着对方眼眸中倒映的自己,也随他一并笑了。

      “先前入宫赴宴那日,我还以为你们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呢。”

      她手指缠着顾登楼垂落的鬓发:“江郎君反正就在海桐城内,何苦你为这些事冒着雨天去找他。若是招了风寒上身,又得难受好几日。”

      顾登楼用目光描摹着对方微蹙的眉头,抬手揉开她眉间的担忧:“阿锦这是担心了?没事,承熙为我撑了伞,并无大碍。”

      他从袖袋中拿出一物,在怀中之人眼前晃了晃:“好吧,以后我多注意。且先看看这个?”

      江延锦的视线从手中的发丝上移开,润玉雕琢成的小羊便如此映入她的眼帘。正是南让曾送给她的那一只。

      “是南公送予你我的贺礼,”顾登楼语气平缓,“这只玉羊倒是惹眼得很,像是在何处曾瞧见过一般。”

      江延锦伸手接过,并不言语。

      顾登楼也不恼,他神色淡淡:“南公有一位早夭的小女儿,名唤南黎。我与她曾有过几番交谈,但却未见过一面。”

      “现在想来,倒是有些可惜了。”

      江延锦抬眸与他一直投来的视线相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

      她复又垂眸仔细翻看着手中的玉羊:“我才忆起,早先在长南郡时,便总是听闻昭康王与南家幺女的凄美爱情故事。”

      在长南郡的传闻中因心心念念自己的白月光而至今不娶的昭康王本人面露苦色。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被打结的鬓发:“我本不欲放任这般损害清誉的传闻,奈何是南公在后面推波助澜。”

      江延锦手上动作一顿:“是南公执意如此的么……”

      她在北上平兰前,只拜托舅舅将她的所有身份从亭韶抹去,现今看来,南让虽然应了她的请求,却也留了许多退路。

      想来在舅舅的设想中,如若自己有朝一日再回亭韶,也随时能够通过那封错漏百出的讣告与一直存在于传闻中的南黎身份而活。

      江延锦嘴角想扯出一个笑容,但她的心情还是不免低落。

      顾登楼只继续着他状若闲聊一般的语句:“我的确与南小姐相识,但也只是点头之交。倒不如说,是南小姐开导了我。”

      江延锦早就用自己的反应默默承认了这重身份,顾登楼倒也不曾点明,他就一直用这般暧昧不明的语气剖白着自己的心绪。

      他自然也没有错过怀中人骤然升起的好奇之情。

      顾登楼轻轻捏着她的指尖,将她手中的玉羊抢了过来。

      “阿锦可是好奇?”

      明知故问。江延锦眯了眯墨色的眼眸,她抽出手指点了点对方的眉心:“当然。”

      顾登楼便顺着她的话,以陌生人一般的视角继续自己的叙说:“当年的二皇子太想做出什么成绩了,却奈何必须要自污,心中难免酸涩,有些许厌世之情。”

      “可是当初的那位南小姐活得比他还要艰难些,谈话间却丝毫不显。她与二皇子相谈甚欢,连带着二皇子本人都不似过往消沉。”

      江延锦静静听着他娓娓道来的声音,脑中回忆着当初自己那一分愧疚又想弥补的心情。

      她用自己的手轻轻覆上对方的,那方才还被顾登楼捏住的指尖只轻轻抚摸着他虎口处不褪的一道伤疤。

      顾登楼像是被她指尖微凉的温度惊醒,他再次抓住对方的手,垂眸问道:“阿锦可还记得南黎当初说的那一句话么?”

      江延锦确实不晓:“嗯?”

      于是顾登楼无奈地笑了:“当初我问南黎,名字是否为难以离去的南离。”

      江延锦听他点明后才忆起自己那时说出的语句,她未曾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这些年间竟然一直留在对方的心中。

      顾登楼一直注视着她微变的神情,一时失笑。

      他语气轻柔:“彼时南小姐反驳说,不是离去的离,是黎明的黎。时至今日我却也不晓,南小姐所期盼的黎明究竟能于何处见得。”

      从江延锦手中夺去的玉羊早就被顾登楼的手掌所温暖,匠人雕琢它时瞧着便是用了心的,竟也让江延锦从它的眼眸中感受到几分生动。

      与其说是感受到了玉羊栩栩如生的雕琢,倒不如说是她脑海中少年被点燃的一双眸子仍留在她的记忆深处。

      江延锦起身靠在窗棂边,她驻足远眺不曾被屋檐遮掩住的烈阳,日晷的方位提醒着二人天光大亮的午间已然到来。

      顾登楼随着她的动作抬步行至对方身侧,他抬手将江延锦被风吹乱的鬓发缓缓别到耳后,惹得对方浅笑回眸。

      江延锦的手仍旧搭在窗棂上,但她的眼瞳中却全然映着身旁的那人。

      她轻笑着道:“南黎的黎明其实早就到来了。登楼难道还没感受到么?”

      顾登楼面上的惊讶只是一瞬,他回以对方一个微笑,将自己手中的玉羊悄悄放到了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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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章第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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