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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章第三十三 ...

  •   江延锦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在煎熬之中陷入沉睡的,但是或许是因为她终于将心底埋藏了多日的秘密向几位最亲近之人说出,她反而在夜里收获了一场好梦。

      待她悠悠转醒之后,她已忘记自己的梦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股轻松惬意的气氛依旧残存在她不甚清晰的光怪陆离的记忆之中,也送给了她些许好心情。

      江延锦躺在床铺上没有动,只是抬手遮蔽外面大亮的光线,聊做缓冲。

      身侧却突然有人的声音响起:“……阿锦,醒了?”

      江延锦被这猝不及防响起的声音唬了一跳,她猛地坐起身来,转头去望。

      映入她诧异视线中的便是同样揉搓着惺忪睡眼的顾登楼。

      经此一吓之后,江延锦现下已经完全清醒了,她突然想起昨夜千叶曾来敲自己的门,言司荆书院中备下的房间不足以招待所有客者,故而让二人暂住一间。

      顾登楼看着她面上的表情变化,心下了然。他轻笑着道:“阿锦想起来了?”

      江延锦听出他话中的揶揄之情,幽幽道:“想起来了,今天我要去教训一顿江应淳。”

      顾登楼想了想与同僚一路快马、甫才来到书院第二天的江应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体贴道:“就算没有昨日那一遭,师弟今日也该拜谒平兰公主了。”

      江延锦很满意他没有替江应淳求情,像是奖励一般拍了拍对方的手背,调笑道:“昭康王的态度很好,嗯嗯,本宫很满意。”

      顾登楼放松地笑着,他用手撑着自己的头,侧身去看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妻子。

      许是因为骤然逆了帐幔外锲而不舍透来的日光,顾登楼有一瞬的感慨与怔然,这稍纵即逝的恬然之感让他难得把握不准心底油然而生的情愫。

      此刻的晨间,夫妻二人闲适地窝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书院中帐幔的质量自然无法与宫中相比,可透进来的日光与声声鸟啼却能让他生不起半分被照醒的不耐之情。

      江延锦在顾登楼出神的目光前轻轻挥了挥手:“顾登楼?”

      顾登楼伸手抓住她将要逃离的手腕,没头没尾地低了声音:“……幸好是你啊。”

      他不知对方是否明白他话中指的究竟是什么,但江延锦并未抽出她的手来。

      她了然笑着,攥了攥他的手,柔声道:“好啦,先让我下去披件衣服着。”

      暮春的清晨依旧有几分凉意,顾登楼起身越过她下去,先把对方昨夜搭在椅背上的外袍递了进去,接着替她拉好了帐幔,自己则是坐在外面与里面的人闲聊。

      顾登楼穿好自己的外衣,一边系着衣带一边道:“待会儿我去把你身边的那个侍女叫进来?还是你自己来就好。”

      江延锦的声音在帐幔与被褥的遮掩下有些发闷:“劳烦殿下把我身边的千叶叫进来了。”

      顾登楼垂眸应声,而后才觉得像这般与人隔着帐幔说话的场景似是有些熟稔。

      还未等他细思,江延锦便已经拉开了帐幔。

      顾登楼分了心神望去,只见她已经穿好了衣袍,连晨起微乱的头发都粗略挽了挽。

      她脸上的神情与以往那位认真望着他的江家小姐逐渐重合,化作他眸底的清浅笑意。

      顾登楼自然地就要给她穿好鞋袜,江延锦此时却有些羞怯,摆了摆手就抢过来自己动手了。

      他并未为难她,只是坐在一旁询问:“那我现在便去唤你的那位侍女吧。”

      江延锦应了一声,顾登楼不过才阖上门扉没多久,千叶就端着妆奁进来了。

      千叶让江延锦坐在铜镜前,替她挽好一个较为庄重的发型:“小姐今日起得挺早啊。”

      江延锦怀疑她在旁敲侧击些什么,但是她又不能抛下挽了一半的头发转头,只好无奈道:“这还算早?瞧你的模样,应该早就候在外面了。”

      千叶毫不留情面地笑出了声,又在江延锦从铜镜里盯着她的时候严肃了神情。

      江延锦没把对方的揶揄放在心上,兀自转了话题道:“今日应该会去见淳儿一行吧。”

      千叶给她的装束也是为了见本国官吏的庄重,接话道:“早晨的时候,小公子的同僚亲自递了帖子过来,的确想邀小姐一叙。”

      江延锦冷笑出声:“来得正好。”

      而此时与同僚挤在一间屋里互相整理着仪表的江应淳没来由地偏头咳嗽了几声。

      同僚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江郎君,可是晨起着了凉?”

      江应淳摁着鼻翼,声音闷闷:“无妨,且继续准备着拜见殿下的事宜吧。”

      顾登楼今日还要帮温院正去处理书院事务,江应淳饶是想要同他谈谈海桐城中之事也未尝有机会。况且为表尊重,他们一行人拜访完温院正后也应先拜访长宁公主。

      同僚此时有些发怵,他悄悄拉了拉江应淳的袖子:“江郎君,你昨日应见到我们殿下了吧,他可否同你说过些什么?”

      江应淳见状了然,他与对方低语道:“你这是昨日听闻了什么吧。”

      同僚点点头:“听闻那长宁公主揪着你话中的纰漏给了下马威,我便有些忐忑。”

      “没有那么严重,”江应淳想起长宁公主竟然就是自己阿姐的事实,“长宁殿下最后也向我道歉了,何况我当时不知她是公主,话里话外的确多有冒犯。”

      同僚看着他如此笃定又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多了几分底气。他在心中暗暗想着,传言那长宁公主是目中无人的骄矜之态,想来也应该只是捕风捉影的传闻……吧……

      同僚回神,他战战兢兢地看着身旁神色也有些惶惶的江应淳,虽不敢在微愠的长宁公主面前表露半分不得体,但他还是在心中哀嚎着,江郎君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好长宁殿下并不是因言获罪的刁蛮性子吗?怎得现在你还没开口殿下就像是生气了一样啊,江郎君我和你同僚一场你可千万不要坑我夏某人啊!

      江应淳本想当作没看见同僚宛如控诉一般的悲愤目光,可奈何夏郎君的视线实在是太过幽怨。他此时心里也有些没底,不知姐姐为何方才还好好的,看到他们二人后却微微冷了神色。

      江延锦只是看到他们二人就想起了自己被迫与顾登楼非常别扭地共寝了一晚,心下复杂,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下意识端上了长宁公主居高临下的架势。

      还好她在看见面前之人神色不对之时便即刻柔和了神色。

      长宁公主的语气就像昭康王以往一般温和:“江郎君与夏郎君是吧,昭康王都同我提过了。方才本宫只是想到了母国的一些事务,未曾想却落在了两位郎君眼中,倒是本宫的罪过,真是对不住。”

      同僚听了这话却更加坐立不安了,他摇摇头,立马说了些不过脑子的客套话来,可这只是让江延锦的心中平添了几分无奈。

      江应淳悄悄扯了一下夏郎君的衣角,他看向那双与父亲别无二致却又含了点点郁色的眸子,恭敬道:“殿□□贴,某不胜感激。同僚与某得见贵人,难免顾盼失态,还望殿下先行原谅介个。”

      江延锦点点头,不置可否:“本宫并不在意。还请江郎君先将亭韶的安排讲与本宫听吧。”

      江应淳应声,从桌案上准备好的文书中仔细抽出一份,递与长宁公主,再在她垂眸细读间缓声解释着。

      夏郎君在一旁松了口气,悄悄投了个感激的眼神过去,心中暗叹,不亏人家是温院正的弟子、昭康王的师弟呢,瞧瞧人家这处变不惊的气度,瞧瞧人家这敢于和平兰公主对视的不卑不亢,瞧瞧人家眼神中的……

      等下,夏郎君在江应淳平缓的讲解之声中隐晦地看了看长宁公主与江郎君的面容,嘶,我夏某人虽没见过平兰皇室,但是这长宁公主怎么好像与江郎君有着几分相似一般……

      江延锦本是随了父亲的面容,可她离开海桐城时年岁尚小,又曾经破相过,加之以南让以异术的调整,细细看来,她的五官倒也与江侍郎并没有什么相似了。

      江应淳则是随了母亲南氏——也就是平兰的安成长公主,若是此时夏郎君的想法被江延锦知晓,她或许还要庆幸,还好他并未见过平兰皇室,否则江应淳与君木椋舅甥俩的相似可就瞒不过人去了。

      虽然姐弟俩并不相似,但是脸型、骨相等等南让也无能为力调整的部位,还是让二人乍一看颇有几分相像。

      夏郎君又忆起自己这位身世坎坷的同僚幼时是被冤以通敌叛国之罪流亡的,他不禁心底一凉,总感觉自己在想一些非常危险的事情。

      江延锦注意到弟弟同僚在二人脸上隐晦游弋过来的目光,坦然地回望,乃至于径直开口询问道:“夏郎君?可是海桐城处的安排有什不妥,而江郎君又牵涉其中,才让郎君畏不敢言?”

      长宁公主的神色恬淡,她的语气像极了家常闲谈,乃至于尾音还有些慵懒地拖直上扬,可夏郎君在触及到同僚侧头望向他的疑惑目光之时,只觉得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江延锦半眯着眼,她抬手轻轻撑着自己的下颌,看着对面之人只小心望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的惶惶。

      江应淳不知发生何事,也只能斟酌着替同僚请罪:“还请殿下恕罪,想来是夏郎君头一回担此差事,又敬慕于公主的威仪,这才有些许失态之举……”

      江延锦并不去看已经俯身拜下的弟弟,她依然看着面如土色的夏郎君。

      “何必惶恐若此呢,”江延锦轻轻摇了摇头,她的话中仍然带着笑意,“本宫虽是平兰的公主,但此时也是你们殿下的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本宫说过不会为难你们,便不会刻意刁难。”

      她亲自扶起也跟着江应淳拜下去的夏郎君,又扶起自己的弟弟,揶揄道:“且看夏郎君这般模样吧。江郎君的讲述十分清晰,恰好本宫也需要时间斟酌添改之处,二位郎君不远迢迢舟车劳顿,今日便先回去歇息吧,明日再向我的女官递了帖子便是。”

      江应淳不明就里,但血亲之间的默契也让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顺从地把同僚拽走,直至见到长宁公主一行消失在视野中才偏头去问:“夏郎君?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夏郎君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他像是才缓过神一般突然攥住了对方的袖子,双眼空洞:“江、江郎君,你放心好了,我们同僚一场,为了我的人头我也不敢多说半个字的……”

      江应淳都要被他气笑了:“你到底看出什么了?总不能是又想起我父亲的那个罪名了吧。当今可都已经言道当年之事或有先帝莫须有之过,你实在不必担心这个。”

      夏郎君腹诽,妈耶我的江郎君,你要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这可就不是罪名平不平反的问题了,这可就是我要在哪里替你收尸的问题了。

      他想着江郎君与他共事时人品尚佳,也帮持他甚多,他又想起与江郎君师出同门的昭康王殿下与温院正也是士林敬佩之人,而温院正族弟的温悫尚书,平素待他们这些小官小吏也未曾颐指气使,何况江郎君还能牵扯到朝堂公卿皆讳之莫深的先帝与当今的龃龉……

      夏郎君只感觉自己一个小官决计不能牵扯进这种任何一点抛出来都要伤筋动骨的大事之中。

      他突然振作了精神,一把握住江郎君的手,脸上坚定的模样活像是要就义:“江郎君,你放心就好了,我夏某人也是讲义气之辈,今日就当我晕死过去什么都忘了!”

      江应淳饶是能隐约感受到他意识到了阿姐与自己的关系,此刻也被他这幅模样惹得哭笑不得。

      他拍了拍对方,聊以安慰:“何至于此。就算你信不过平兰殿下,也应相信定下这桩婚事的陛下,以及与公主相处了这一路后依然满意的我们殿下啊。”

      而在他们相背的方向,江延锦才走出不过几步路,就见顾登楼掀开帘子从学堂中脱身,正好瞧见了她途径此地,不禁带着笑迎了过来。

      侍从们无声地缓缓退到二人身后,留小夫妻耳语着:“方才见你神色不虞,可是婚仪安排有什么纰漏?”

      江延锦看着身侧的人,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也舒展了神色:“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淳儿的同僚或许从我们的面庞上看出了什么。”

      顾登楼思及师叔信中所写,缓缓道:“是夏郎君吧。我在海桐城中也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他是个机灵性子,心思也正,就是有些畏首畏尾。他能够当好小官小吏乃至于州郡副手,却难以位列三公九卿。”

      “确是如此,”江延锦同意他的判断,“所以我并不担心他会如何,我的敲打才刚摆了个气势出去,他就已经是汗出如浆之态,我只好把他放回去了。想来淳儿回去之后明里暗里提点几句便能作罢。”

      顾登楼莞尔:“你好像很放心,倒不如想想,寻常一小官吏都能堪破你的真身,阿锦又要如何去面对江侍郎的旧日同僚,以及我的皇兄呢?”

      江延锦难得耍了小性:“这不是一切都还有昭康王殿下替我遮掩吗?”

      “再说了,”她朝顾登楼明媚笑着,“我的确是平兰的长宁公主,更何况一直被殿下庇护着的淳儿呢?”

      顾登楼轻轻点着对方的鼻尖:“你就是吃准了我这一套。”

  • 作者有话要说:  千叶:(暗戳戳调侃同居的俩人)(乐)
    阿锦:(瞪)
    千叶:(不乐)(严肃认真)
    而此时的登楼正在书院里当助教(幻视)
    写到结尾的时候感觉夏郎君是个闷骚逗比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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