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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章第三十一 ...

  •   顾登楼望着对方不禁打了个寒颤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殿下今日怎的这般怕我了,”他的神色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温和,“某斗胆牵起殿下的手,不过是这夜深昏暗,殿下又是头一回造访书院,尽一尽地主之谊罢了。”

      江延锦不知自己心中疯狂滋长的恐惧之情究竟从何而来,可她偏头去望顾登楼面上如常的和煦模样,只觉得阵阵寒凉从对方与她交握的手心中传来。

      她索性抽出了自己的手,径直用手背去探昭康王的额头:“瞧着殿下方才不知所云的浑话,倒像是发热了似的。”

      顾登楼嘴角噙着一抹笑,以缓缓却又不容拒绝的力道重新牵回她的手。

      “……不知所云么。”

      他目光平视着原处的房屋,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

      江延锦方才抽出手来还可说是未曾在意的巧合,此时若是再露出抵触的情绪可就说不过去了。

      她此时乖巧地任身侧之人牵着往回走,借夜幕的遮掩严肃了面上的神色。江延锦在脑中飞速思索着此时应如何破局,却在一团乱麻之中寻不到解开一切问题的线头。

      顾登楼继续状若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着:“首先是我的老师,其次是我的师弟,为何此二人在不过堪堪见了殿下一面之后,都不约而同地同殿下亲近了许多呢。”

      他偏头去望长宁公主的神色,打趣地笑着:“总不能是殿下清姿无双,惑了所有人的心神吧。”

      江延锦抬眸对上他笃定的目光:“……殿下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顾登楼自然不会去信对方仍在嘴硬说出的狡辩,他面上的笑意在刹那间尽数消失,背光的影子随他的视线俯视而下,将江延锦牢牢禁锢在愈发昏暗的此处。

      “殿下能承我老师的关照,与我的师弟似是有旧,在学堂之中的一举一动无比从容,这会是及笄才被家人寻到的流民所应有的吗?”

      江延锦心跳声蓦地更响了。

      她虽说在温院正面前承诺自己会对身边的人更加坦诚,但是面对现在正盛怒着的顾登楼,她只觉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没错,是盛怒着的顾登楼。尽管他的面上只是没了往常的笑意,哪怕他的语气仍然温和无比,可江延锦不知怎的,她就是从对方直直望向自己的目光中读出了他压抑着的盛怒之情。

      顾登楼看着面前之人眸中的挣扎思虑之色,难得在莫名恼火之中感到了一丝可笑。

      他微微俯下身与她平视,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止住了江延锦微启的唇:“嘘。”

      顾登楼有些抱歉地笑笑:“殿下想说,可是我现在却不想听了呢。”

      江延锦知趣地闭上了嘴,可还未等她向对方露怯服软,顾登楼复又直起身子,神色如常地牵起她的手缓缓往回走,像极了感情甚笃相约散步的模样。

      顾登楼继续道着:“这般便能说得通了。江侍郎死后南夫人异常的举动,我前去剿匪时你对我的照拂,怕不是皇兄早早选中了平兰的长宁公主,也在殿下的计划之中吧。”

      “江延锦,”他轻轻咬着这三个字,像是在松开自己少年时最快意潇洒的那些年似的,“我用了许多年去接受你的死讯,你可知晓?”

      江延锦心中怔愣。她并未想到,天潢贵胄的二皇子竟然也会为一名臣女的死而伤怀么?哪怕他因为那名臣女求情而遭到了牵连与贬斥?

      毕竟当年的江延锦还是太过年少了,她根本未曾想过相好的玩伴会存着如此长情的回忆,又在经年流离中模糊了往事,自然意识不到那些最初的、炽烈的情感。

      “你倒是潇洒。”顾登楼看着她略显诧异的神色,无奈道了句。

      他有些意气用事地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其中的不对。顾登楼自然知晓一名逃犯到一名匪徒之间的转变中需要有何如的转变,也能从一母同胞却命运不同的姐弟俩中窥见当年江家小姐如此做的深意。

      顾登楼下意识地就想要为这句话向对方道歉,但是当他的视线触及到那张终于能够与江侍郎模糊的面容联系起来的脸时,他又想起自己明明才是有理控诉恼火的一方,堪堪将话咽了下去。

      但他最终还是软了语气:“我是江家的外人,可是我那师弟呢?江延锦,你骗我也就罢了,可当初院正收到的那封讣告,可着实让师弟久久伤怀了。”

      顾登楼先前的那些问话让江延锦无从回答,但是这句话她却听不得。

      她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想要解释,神色纠结。若是真的说了,便是她自己承认一路以来的隐瞒与自己的多重身份,可若是不说……

      江延锦垂眸,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顾登楼方才的话。

      他说,他是江家的外人,他说她欺骗他也就算了。

      怎么就可以这么算了呢,江延锦被人质问的心虚与恐惧之情终于有了一个渲泄之处,她无声无息地红了眼眶,手上仍然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腕。

      “我……我不是故意想要骗你的。”

      顾登楼闻言也有些讶异。

      他在一路南下时就领会到了长宁公主的口风有多严密,不说别的,先前她暴露阿宁身份时的那一番试探仍让他记忆犹新。

      可是现在的她明明知道这时自己最好不要出言接话,否则就是对“江延锦”身份的全盘承认,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在感知到对方真正情意的那一瞬,顾登楼心中浮现的首先便是欣喜,可在欣喜过后,却是愈发控制不住的怒意。

      二人沉默着走回房,可顾登楼如常的面色下却是对往昔的追忆。

      他忆起曾在江家覆灭前亲自拣选摘下的一束海桐花。

      彼时的小少年费尽心思瞒了许久,终于如同献宝一般将它送给了江家的小小姐。

      小姑娘头上依然簪着叮当叮当响的珠花,她歪歪脑袋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捧花,十分不给面子地摇了摇头,凑到小少年的耳边轻轻说着,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木棉花啦。

      那时的他踌躇了不过一会儿,向来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姑娘便没心没肺地抛下他跑去远处牵起兰家小姐的手了。二皇子在原地磋磨了半晌,最终还是将未说完的话连同那束花一并拿回了自己宫中。

      江延锦轻轻掩上自己房间的门。她并未去问对方为何要跟从自己一并回来,就好像她也并未抽出仍然与对方相握的手。

      她缓缓坐在自己床铺的边上,试探着唤了一句:“……殿下?”

      顾登楼回神,他依然沉浸在回忆的情绪之中,而他在下意识应了江延锦的话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她看似无辜纯良的脸。

      九年的时光将少女的面庞雕琢成了另一幅模样,可她生动的表情就如同他记忆中不解心事的粗心江家小姐一样。

      顾登楼后知后觉地诘问:“话说回来,某先前多次试探殿下与江家小姐的关系,殿下又是为何隐瞒呢?”

      江延锦自知理亏,她垂下眸子,手指搓揉着自己的衣角,却一言不发。

      顾登楼不怒反笑,他自顾自地接了下去:“殿下借跳崖假死前去平兰,成为了盛极一时的长宁郡主,而后又借势选中了我作为联姻夫婿,好返回旧乡,恰巧卡在我师弟方入朝后承办的第一件大事上。殿下……真是好思量。”

      不对,他在心中默默说着,自己为何会对长宁公主如此气恼?

      联姻之前,他唯一看重的也只有平兰公主的身份,那么现下长宁公主虽然隐瞒了许多身份,但她的确是君木椋的外甥女,那么在这个身份没有变化的情况下,对方还是与自己关系匪浅的故人,自己为何不喜反怒?

      顾登楼将自己最后的问句堪堪止住了,前面那些问题尽是他能够处之淡然的人之常情,可真正令他难得升起一股忐忑之情的却另有其他。

      他其实想当面询问江延锦,你当初同意这门联姻,又在一路南下之间同我柔情以待,那么……这些时光究竟是你的真情流露,还是仅仅为了打消他的猜测为师弟更好铺路的表面功夫?

      顾登楼为此而心怀犹疑,犹疑到他哪怕在时机难得的此时都斟酌着不要说出口,犹疑到他的心中无端升起一阵烦躁。

      然,江延锦又何尝不是心绪烦乱呢。

      她在平兰的那几年,以她所自傲的理智与清醒而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曾有过比这更加凶险的诘问,她却依然能够清醒地抽丝剥茧,以淡然的语气与从容的神情得到君木椋的器重。

      她应该能够说出漂亮的场面话的,江延锦想,她能够用言语小心编织出一个能够让顾登楼满意而信服的完美理由,却并不是像现在这般,因为一点虚无的顾虑而畏首畏尾。

      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初阿宁身份暴露时的模样,可她却变得不再愿意向顾登楼说出违心之语了。

      她的心中也无端升上了一种烦躁。

      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或许是二人心中的烦闷都迫切地需要一个突破口,所以江延锦也不会去计较到底二人的距离是如何在骤然之间被拉到一个暧昧的距离之中,她也不知晓究竟是谁在额头相抵之时先探了唇舌出去。

      当江延锦的理智终于在缓缓上升的温度中姗姗来迟时,她发觉自己环抱着对方的肩颈,手掌虚虚按在对方的后脑上,指尖竟还在微微使力。

      她只觉阵阵羞恼漫上面颊,染得面色微红,却又顺着自己方才荒唐的行为顺势按着对方的头,不愿意松开。

      顾登楼借着身量高度从一开始便垂眸看着江延锦的脸,他此时瞧见她面上的神色变幻,怎能不知她此时在想些什么。

      他双手护着对方的后腰,倒像是将江延锦圈进自己怀中一般。

      顾登楼感受着对方反而愈发紧迫的力道,鼻音轻笑一声,知趣地移开了被对方青丝遮蔽着的视线。

      江延锦发泄似的死死按住对方脑袋,过了一会儿后才恋恋不舍地收了架势。她挑衅似的轻轻咬着对方的下唇,又在他投来视线时扭头将人无情推开。

      可惜她并没推动。

      顾登楼护在她后腰上的双手突然发力,将想要逃离的江延锦又拉回到自己怀中。他看着对方诧异的表情,心中的烦乱之情倒也消散了不少,还未等江延锦启唇出言,他又将其以吻封缄。

      跳动在江延锦脸上的烛光复又被覆上来的身影尽数阻断,她有些羞恼地挣扎着,却又忘记了对方牢牢按着自己腰肢的手,一时之间失了重心,整个人仰面朝床铺之上倒去。

      江延锦环在顾登楼颈后的手也不管不顾地发了力,将他与自己一齐摔在床铺上。也不知是骤然的仰躺,抑或是二人未曾分离的缠绵,江延锦此时只觉身处迷幻之中,神智也不堪清晰,她双眸微眯,面颊微红,气氛愈发有些危险的味道了。

      最终还是顾登楼先克制住了自己。

      他在随对方一齐躺倒之时就清明了神智,顾登楼挣扎着用手肘撑起自己与江延锦的距离,此时的他脸上也有些薄红的颜色,气息紊乱不似往日从容。

      顾登楼双手撑在江延锦身侧,他只一瞥对方的面颊就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目光。待几个深呼吸之后,他才像是找回了声音一般清了清嗓子,借此才敢去与双臂之间的人对视。

      江延锦神色淡淡,她兀自抬手,用大拇指缓缓抹去了下唇上的点点晶莹,抬起一双无辜的眸子看向顾登楼面上的神情。

      或许是她的理智还不甚清醒,或许也要怪罪这一刻过于暧昧的气氛,江延锦轻轻启唇,无比坦然地道了一句话。

      “……顾登楼,我心悦你。”

      顾登楼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绪复又被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点燃,他不敢再望那一双明亮的眸子,耳尖却泛上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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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章第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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