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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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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叶冬去找罗姐,将小梅花的时候说了一遍,又问罗姐有没有什么办法。
罗姐说等她想一想。
唉。在这个时代,女子想要养活自己并不容易。其实也不是女子,就算是男子,想要顺利活到寿终正寝都是个奢望。
叶冬苦闷地坐在一旁,托着脸颊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先读书吧。之前她老师就说过,如果不知道未来想做什么,那就先读书。
叶冬开始教小梅花识字,罗姐也帮小梅花找了个在军队做军装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累确实很累,但她的精神却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脸上也多了几分笑醒。黄大发没了免费的出气筒和保姆,还来闹过好几次,但都被罗姐她们强硬地赶出去了。
一切都好起来了,叶冬不由得笑了。
但很快这一切就被打破了。
常委员长调集了五十万大军来围剿红军。
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叶冬正蹲在角落里啃窝窝头,忙了一上午的她终于能停下来歇一会儿,结果冷不丁就听到旁边的人的交谈声,吓得她差点没抓住手中的窝窝头。
“你说我们能赢吗?”
“如果还是毛委员指挥我们,肯定能的。”
“可是现在……”
两个小战士十分忧愁地讨论了起来。
书到用时方恨少。叶冬再次后悔自己当初上历史课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她就知道红军长征胜利了,之后又建立了新中国,其他的一窍不通,导致现在只能干着急。
如果能重来,她一定要好好学习。
叶冬叹口气,觉得手上的窝窝头都吃不下了。
根据地明显忙了起来。包括她也被抽调到了医院,伤员实在太多了,医生护士根本忙不过来。
纱布医药在不停地消耗,伤员却源源不断地从前线转过来,到最后连麻醉药都不够了,只能精打细算省给重伤员用。
叶冬负责看护一个小被飞机炸断了左腿的小伤员。他看起来年纪很小,十六七岁的样子,稚嫩青涩的脸庞瘦削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很亮。
“我叫胡小安。”他躺在病床上跟叶冬聊天,“我还有个哥哥叫胡大平,我妈说就希望我两平平安安的。”
叶冬给他换药,用打湿的毛巾帮他擦去脸上的汗水。麻药不够用,他只能咬着牙硬撑着,额头青筋暴起,疼得后背全是汗。
“我叫叶冬。”她跟他聊天,希望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因为我是冬天生的。”
“我是春天生的。”胡小安断断续续地说,“我妈说正好是春分时候。”
“真是个好日子。”叶冬说,“等你下次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暂时先保密。”
“哼。”
“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你也太会吊人胃口了。”
叶冬用毛巾擦了擦他的额头,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那好吧,那我就提前透露给你,是一幅画。”
“画?”
“嗯。”叶冬微微提高了声音,“那可是我亲手画的哦。”
胡小安眨了眨眼睛,他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声音里却全是期待,“好想现在就看到啊。”
“我还没开始画呢。”叶冬扯了扯他的耳朵,又擦掉了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我……我怕我看不到了。”胡小安吸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我能知道你打算画啥吗?”
叶冬心疼得仿佛有人狠狠揪了她一把,“别胡说,你肯定能看到。”她停顿了一下,“我打算画我们的开国大典。”
“真好。”胡小安以为是中华苏维埃的典礼,那时候多美好啊,红旗漫卷,胜利和希望就在前方。他很想笑一下,可是他痛得脸都僵硬了,“真想现在就能看到。”
叶冬眼睛又酸又烫,几乎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
她睁着眼睛尽可能地忍住,不想让别人察觉到她的眼泪。
“你一定能看到的。”她将头埋在手臂之下,声音带着湿润的潮气。
胡小安最后还是没能看到,他的伤口感染发炎了,半夜就发起了高烧。叶冬吓得赶紧找来医生,可是药物几乎被消耗干净了,各种土法降温也没有效果。
叶冬看着医生沉痛的神情,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
心脏被人狠狠地攥着,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很想哀求医生救救他,但她也清楚这是没用的,他们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柳暗花明还要很久很久之后。
叶冬一整晚守在胡小安身边。
胡小安烧得迷迷糊糊,浑身发烫,身体的疼痛又让他忍不住哀鸣。一直到接近黎明,夜色最深沉的那段时间,他突然清醒了过来,叫了一声叶冬。
叶冬瞬间惊醒,“小安。”
“我是不是要死了?”胡小安轻声道。
“……不会的。”叶冬摇摇头,抓紧了对方的手,心酸得要命,“不会的,马上天亮了,你会好起来的。”
“没事的。”胡小安反过来安慰她,“我是革命战士,为革命牺牲,我觉得很光荣。”
叶冬控制不住地抽泣一声。
“我就是遗憾,我见不到你的画了。”胡小安声音轻得如同风吹落树叶。
“没关系。”叶冬哽咽着,趴在他耳边轻悄悄地说,“我讲给你听。”
“我告诉你哦,其实我给你画的是新中国的开国大典,其实我来自未来,我们的革命胜利了,建立了新中国,我们从此站起来了。”
胡小安微微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真的。”叶冬更加用力地握着他的手,“我们的国旗是五星红旗,我们不仅有了世界最先进的飞机坦克大炮,还有了三艘航空母舰,分别是辽宁山东和福建。”
她仍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轻悄悄地犹如风吹过雪地,没留下丝毫痕迹。身旁躺着的胡小安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起来宁静而心满意足。
叶冬握着的手腕变得冰冷而僵硬,她终于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闭上眼睛的胡小安,最终嚎啕大哭起来。
12.
胡小安被埋葬在后山,叶冬大哭了一场,然后便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在源源不断的伤员与死亡面前,流泪似乎都成了奢望。
终于到了转移的那一天。
叶冬被分在了二纵队,她去后勤处领完东西,还没来得及去后山跟胡小安告别,就急匆匆地上路了。
这是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她们身后有追兵前路有敌人头顶盘旋着呼啸的飞机,每走一步都有人流血牺牲,每一天人都在不断减少。
叶冬每天都在走路隐蔽休息给伤员包扎,最后她甚至负责照顾受伤的首长。
她其实对那个首长不熟,历史课本上也许提过他的名字但她没放在心上,她也不喜欢看革命题材的电视剧,觉得土,她那时候最喜欢看的还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不过她认识另一个首长。
或者说没有人会不认识他。
哪个中国人会不知道他呢。
在□□广场上,在家里的墙上,在粉红的纸币上。
就算之前叶冬对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但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这女娃娃怎么哭啦?”一口正宗湖南腔,听起来很是亲切。
叶冬擦了擦眼睛,哽咽,“我是见到你太激动了。”
“哦?”他夹着烟卷忍不住笑了起来,“见到我有啥子好激动的。”
怎么说呢?你可能不信,即便是她这种对历史毫无兴趣丝毫不了解的人,在见到他的一瞬间都特想哭,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孩终于见到了一个大家长,亲切又有安全感。
“因为你太厉害了。”叶冬擦着眼睛,“我一见到你,就像是见到了希望。”
“莫开玩笑咯。”他摇摇头,笑起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丝苦涩。
“真的……”叶冬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有人在招呼她过去,她只好背着医疗包跑了过去。
敌人的轰炸机肆无忌惮地投下炸弹,后面还有围追堵截的全副武装的敌军,整支队伍却慢吞吞地行军,每天都有人受伤牺牲,叶冬从一开始地不忍不适到现在都已经麻木了。
入夜之后队伍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她也终于能够歇一下喘口气,靠在土堆上只觉得自己要累瘫了。
她闭上眼睛想睡上一觉,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白天的场景。她开始使劲回想,首长他是什么时候当上领导的?
不行!叶冬沮丧地低下头,完全没印象!
她后悔得想哭,书到用时方恨少,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她一定把党史从头到尾学一遍,不,背一遍。
算了,睡吧,等睡醒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依旧艰难,依旧前路茫然。
她自我安慰着,强逼着自己睡着了。
可也没睡多久,很快就被炮弹轰炸的声音炸醒了。仿佛地震了,整个地都在摇晃。她条件反射地拿起医疗箱,往伤员最多的地方冲去。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刚熟悉起来的脸庞可能下一秒就再也见不到了。渡江,转战,牺牲,连流泪伤心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他们到达了遵义,终于能够休息下来了。
叶冬听到地名的时候一激灵,“遵义!”
感谢历史课,她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地名了。就算对长征再不了解,遵义会议也是听过的。
她顿时泪流满面,“终于到这里了。”
她捂着脸哭泣的样子并没有引来众人的围观,因为大家都太疲惫了,这几个月来的经历让他们都太难受了,发泄一下是正常的。
“中央要开扩大会议了?”
“太好咯。”有人搭话,“不知道主席能不能参加。”
“肯定能。”
“他要是能重新出来指挥我们就好了。”
叶冬接话,斩钉截铁道,“肯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