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燕行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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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行的稳当，春日的暖阳被帘帐均遮在窗外。林惊蛰坐在车塌上，吃着备好的梨花酥，将洒在裙上的碎渣用手打下。
马车一角的柳枝见着，嗔道：“公主可是想一身果渣去赴宴？”春芽闻言也忧声附和道：“公主，宴上可尽是富家子弟，若叫那各府贵女夫人们见了，私下里可不知怎么说公主啊！”柳枳难得赞同的看了春芽一眼。
林惊蛰一想确是这个理，她得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皇家威严。闻言拍了拍手，端出那副记忆里做了千遍的架子。
她今天特地打扮了一下，穿了身月白色银纱裙，及腰青丝半绾，头佩银蝶流苏银冠，明眸皓齿，不似尘人。骨子里的孤傲与出尘的气质融合，叫人过目难忘。
柳枝见着，满意的微微一笑，转脸便见春芽嬉皮的脸，无奈的偏过了头。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早就候着的太监连忙笑脸相迎，上前福身道：“永宁公主。”
春芽跟着柳枝扶林惊蛰下了马车，林惊蛰闻言随意应了声，随太监进了宫门。
大殿内，位高权重的大臣携家眷坐在前位，正在来往着嘘寒问暖。高位之上，身形魁梧的男人坐在龙椅上，威严的脸上有些急色，随意应付着众宾欢饮，眼神不时的望向大殿门口。
“陛下。”离他最近的席下，一位身高体壮的大臣举杯站起，拱手道：“此次回京，臣想…”，他抬眼观察高坐上人的脸色，才终于下定决心道：“臣想将行舟留在京中。”
说话的正是此次回京的燕老将军，这次宴席就是皇上为燕军设的回朝宴。
永宁武将不甚多，其中最为有权的就是燕家——燕羁军。燕家世代为武将，燕老将军一生戎马，功勋满身，手下的燕羁军更是骁勇善战，在民中声望很高。可他的独子——燕行舟,却钻心于医术，燕家世代武将，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令同，他为此也很是苦恼。
此次回京，他思虑再三后，决定将儿子留在京中，边疆之地太为苦寒，他从小就随军驻边，历练了这么多年，也够了。
龙椅上的人闻言举杯而饮，豪爽一笑：“朕以为什么事儿呢，汝汝知道行舟来了定也是不让走的！准了！”
燕老将军闻言，当即悦色颜开，举杯豪饮。他身侧，一身墨青色锦袍的男子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小口饮了些酒，笑意隐隐而露。
正合我意。
林惊蛰随那太监来至大殿外，那太监任务完成，福身拱手道：“永宁公主请，陛下已等候多时了，咱家的活已办到，这便退下了。”
她点头道：“多谢。”
大殿内传来觥筹交错声，众臣的嘈杂笑语从内传来。林惊蛰深呼吸，抬步迈进大殿。
她此时除了紧张，更多的竟是记忆中久违的思念和欢喜。她被原身的情感影响到了，那一梦过后，现在的她，也获得了“永宁公主”的情感。
久违的，思念？还有隐隐要见到父皇的欢喜？
“永宁公主到——”
大殿内顿时噤声，眼睛齐刷刷望来。宴席上，一道凌厉的眸色望来，带着些戏谑。
只见迎面走来一窈窕身形，月白色身形月影般璀璨吸睛。她在众人眼前缓缓走来，步步生莲。一双眸若星云的眼瞳望向高座上的人，娇小的脸蛋格外娇嫩，唤道：“父皇。”她长睫扑闪着，笑意盈盈。
一瞥一笑仿若昙花，是那样灵动，好似画中的天上仙人…
高座上的人立即变作副慈爱的神色，欢喜道：“朕的汝汝到了，开宴！汝汝，快到父皇这来！”说罢朝她伸手唤着。
皇后端坐在侧，朝她微微笑着，尽是喜色。
林惊蛰微福身道：“是。”缓步上前，坐到龙椅左侧的位上。一举一动无不彰显着端庄贵气。
那是属于她的位置，能和一国之君一同俯瞰众生的地位，她父皇给了她这个特权。和他国不同，只要她想，她也可以听政。
林惊蛰被永宁帝给她的特权惊到了，公主不能参政，这是历朝的禁忌，可如今，永宁帝为了她，将这个禁忌破掉了。
记忆中，她的父皇真的很爱她。眼下，更证实了这个想法。
座下众臣纷纷赞扬这永宁公主的容貌。
“永宁公主出落的越发出尘了！”
“放眼永宁，怕是也无人能比公主的样貌吧！”
这时，一身镶金华袍的臣子似无意笑道：“说来，永宁公主如今还未定亲吧？不知在座哪位能有如此殊荣娶到公主啊！”
话音刚落，众臣便窃窃私语着，当即有些文臣便开口了：“听闻当年，燕家长子可是扬言要娶永宁公主呢！”
燕老将军带着些揣测望向龙椅，等待着未知的回答。
永宁帝闻言脸色微变，很快便正色笑道：“朕还想多留汝汝在身边几年呢！要嫁，朕可舍不得…”
那位挑起话头的大臣似是还要开口，永宁帝便瞪了他眼，朝立在身侧的赵公公吩咐些什么。不一会从殿外走来数个异域舞姬，这才将众臣的注意吸走。那文臣暗哼一声，忿忿坐下，拿起桌上的酒盏仰头喝起来。
大殿内，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交错悦耳。林惊蛰赏着舞，觉着有道炽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身上，便抬眼望过去，对上了一双满是滚烫爱意的眼眸。
那人一身墨青色锦袍，黑发半束起，后披的乌发掩住少年半露的修长脖颈，眼尾稍长，睫如蝶翼，黝黑的眼瞳正紧紧望着她。
他在座下，抬头深深看着日思夜想的人，殊不知自己的眼神太过炽热。见她望来，藏于袖中的手骤然紧握，他尽力抑制着自己的情感，冲上面的人微微一笑。
那是他练了数次的笑，曾因那个小姑娘说：“你不要老板着个脸好不好呀？笑一笑，你笑起来可好看啦！”他便一直记着。记忆里那个骄纵的小姑娘，如今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纵然多年不见，他还是能认出来，那是他描摹过千遍万遍的面孔，他不会忘。
坐在相国身侧的人一身长襟黑袍，腰身佩着锦云绸带，轻蔑一笑，将二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宋祈年身形出挑，金线勾勒的袖口露出一双筋骨突出的手，晃着酒盏，嘴角轻勾，似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周奇立在他身后，见状道：“主子，要做什么吗？”
他轻晃着酒盏，一饮而尽，笑意更深，语气戏谑，道：“什么也不做。”
周奇不解，明明主子昨被这永宁公主差点坏了事，按平日里的脾性不该是除掉吗？他主子的手段他最清楚不过，但凡碍眼的用尽手段也不会让其在眼前晃悠。今儿这是成菩萨了？
宋祈年望着酒盏内清澈醇香的酒水，轻笑了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有趣。
林惊蛰丝毫不知自己被人盯着了。她回过眼来，不再去看下面的那人。她面上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此时全然崩塌。只听得心口一声跳的比一声热烈，脸颊悄然爬上了一丝绯红。
她感觉到了，那记忆里如浪涛般热烈的情感。那是她的青梅竹马——燕行舟。是她记忆里最澎湃最汹涌的浪花。
燕行舟，光想起就足以令她心颤的名字。儿时的一幕幕似在眼前……
直到他要随父去边疆，她披着三尺红绫，站在城门上，远远眺望着远去的兵马。他在马上回头，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含着无法言说的复杂感情，望着城门上身披红绫的小姑娘。他答应过她，他会娶她，不是年少无知的戏言。
大殿内歌舞平生，交杯换盏声不断，有人喜亦有人忧。
方才发言的臣子冷哼了声，忿忿而坐。脸上的赘肉紧绷一团，瞧着煞是凶恶。旁席较油滑的臣子见他气闷，便凑上来宽慰道：“平阳侯，过些时日，待陛下息怒再提也无妨，何必急于一时，放宽心，放宽心啊。”
一提他便更来气，当即怒目喘了口粗气：“还过些时日？每每提着都将我搪塞过去，嫁与我儿就这般吃亏么！”那大臣听即忙不吱声了。
这平阳侯的儿子，打小就心悦永宁公主，相貌倒是好的，可惜人风流成性，传出去的多少韵事这京中可是无人不知的。何况还成天流连风月之地，一无所为。唯那还算拿得上眼的一手好诗，却尽是些风流韵事，不堪大雅之词。
平阳侯乃一介武粗之人，就这么一个宝贵儿子，更是事事都紧好的给。这门亲事，他也老早就有打算了。可惜圣上不给脸，可把他气得。谁不知燕家那厮也有打算，何况圣上还颇为满意。他想至这当即瞪了那正被众多臣子奉承的燕将军一眼。
大殿之上，林惊蛰吃得不甚开心，并非菜肴不合口。只觉着心口闷闷的，一见着那人便跳的极快。
虽然他模样生的极好，可她也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啊！细细想来…那双紧追的眼睛、鼻子、薄唇、有棱有角的脸……真的长在了她心巴上……
打住！她可不信什么一见钟情。
缓了口气，便借口乏了离席。永宁帝又让人带了些赏赐回去。席下，燕家独子将将应付完旁的问候，一抬眼，人便没了。
“公主，咱是回府吗？”柳枝带着春芽跟道。
“不了，去园子转转吧。”说罢便迈步走过红筑廊道，却在转角停下。
那人一身墨绿锦袍，就那么立在转角，半披的乌发透亮发黑，随风扬着丝丝缕缕。眉眼更是神俊无比，略弯的眼尾扬着笑意。
“燕行…舟？”
“汝汝，久别重逢了。”他几步上前，见眼前的小姑娘怔在原地，灵澈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他。想抬起摸摸头的手有些僵硬的放下。语气有些涩：“怎么，不认得我了吗…”
大脑一时宕机，硬巴巴卡出句“好久不见”。她现在肯定笑得很假吧，自己都觉得脸很僵。
那人像不在意，只嗤笑了声，递出手，掌心放着一支莲花宝石银钗，很是特别，她有那么多珍贵精致的首饰，这样特别的也是头次见。
“从西疆给你带的。”见她没吱声，压抑住内心的难受扯笑道：“不喜欢也无妨，改日有更好的，再赠予你…”
怎么不要？这样精美的钗子，她真心喜欢啊，何况，人家都这样了，再拒绝就有点伤人了。
林惊蛰拉住他欲伸回的手，有礼致谢道：“我很喜欢，多谢。”
温软的手抓在他手心，有些痒痒的。燕行舟很快笑了，温声应了声：“汝汝喜欢便好。”见小姑娘还笑眼望着自己，他掩唇轻咳了声，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耳廓爬上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绯红。
天色渐晚，宴席也散的差不多了，林惊蛰便也坐马车回府了。马车内，柳枝还掩着，春芽脸上的笑意掩都不掩，笑嘻嘻凑到跟前，问：“公主，燕公子看着好念着你啊…在西疆那样苦寒之地，还惦记着你！”
林惊蛰也有些茫然了，交叠在身前的手有些无措，面上却不显，依旧那般无波无漪。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燕行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