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君》轻纱的画舫

43、消息

　　老鸨只说，当初堇娘被卖来时，户籍所在地是京都凉州的一个叫樊村的村落。
　　樊村是山中村，坐落在偏远僻静的大山中，路途繁杂曲折。石柏君带上干粮与水，毅然踏上前方未知的道路。奔波劳碌了将近三天半的时间，终于在一家停脚的客栈打听到了樊村的下落，如今只余二三十里路便可柳暗花明。
　　现下石柏君心中悬挂的大石可算可以松懈一些了，他修整自身因劳累赶路而出现的不修边幅模样，神清气爽后去喂马，这匹马跟着他着实是受罪了。这些天，马就没有吃饱过，因为着急赶路，时常鲜少有休息的时间。
　　“小黑啊，随我奔忙如此，辛苦你了。曙光就在眼前不远了，到时候事情结束我就将你运回石家，我养着你。”石柏君拿着毛刷，抚摸马匹身上不那么顺滑光亮的皮毛，一边梳一边念念有词道。“到时候，把你训得更加温顺些，让江堇姑娘也能学骑马，我还能告诉她，你是为了寻找她而存在的。”
　　哪怕马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顾着吃草，他也乐此不疲，滔滔不绝。脑海里不停地在幻想未来的美好，憧憬以后。
　　午膳时分叫了些饭菜，石柏君撩衣摆坐下喝茶，边喝边等待，茶经小二说是山里自产的山茶，喝起来茶香细细，是个好茶。
　　不多时，邻座来了两个大汉，他们坐下便豪饮凉水，举着茶壶往嘴送，举止粗鲁。
　　“我说大哥，何必恼成这般，气着身子可咋办！不过是个被丢出门的河船女，夜度娘罢了，且干完手里这票，有了钱，咱天天下清馆！”背对石柏君的男人作义愤填膺状，怒拍座椅，吼叫道。
　　另一个男人本来紧皱的眉头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开解，附和道：“可不是哩！想那么多干啥，多了去的女人嘞！小二，来！上酒，再整点小菜！”
　　不想听也听完全部的石柏君思绪不由得被他们的话带着走，心绪越飘越远，一直往不可控制的方向疾如雷电。
　　吃到末尾时，身后传来一个人落座的声音，是个和那俩人一伙的糙人，放一坐下就狂夹菜吃，猛喝酒灌。
　　两人纷纷询问他怎么了，此人一抹嘴，先是吐了口痰，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娘们还是个硬骨头，说什么她已经不是妓女，不卖身。呵！敬酒不吃吃罚酒，结果还不是被老子给上了！妈的，乖乖给老子上不就行了，还整贞洁烈女那套，结果还不是钱没捞到，人也被老子吃到了哈哈哈！”
　　“哈哈，大哥果然……”
　　因为思绪全放在前面的话上，后面的话石柏君丝毫没听见，像耳鸣一般。
　　听见他们起身朝外走的动静，石柏君迅速压下惴惴不安的心思，偷摸地跟在他们身后。
　　山路上少有巨大的遮挡物，石柏君只能小心翼翼再远远跟着，路边的绿色渐渐稀少，屋舍慢慢出现。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樊村。
　　站在腐朽的颤颤巍巍插立在沙地里的木牌旁边，石柏君放弃继续跟踪，寻了个坐门口抽旱烟的老人，给了门前正在玩耍的孩童一块糕点。
　　老人抬眼给了他目光，观他面相，招手让孩童过来，检查了糕点，先发制人地说道：“小子，你有啥子事？”
　　“老人家，在下是凉州江家人，想寻樊村里江姓人家都有几户。”石柏君拍拍布衣衣摆，作一副拘谨样，语气斟酌成自卑细语的样子，“家里发生了些大事，我走投无路，来投奔亲戚。”
　　“你一副子好模样，还能有乡下亲戚？”孩童不愿被在怀里太久，扭扭身体跑开了，老人就对着石柏君眉头皱起，吐出浓烟，不信的架势说道。
　　“原先我也以为没有的……”石柏君像回忆起了伤心事，眼圈渐渐湿润，响起了抽泣声。
　　“得得得！喏！朝前走约莫七八尺，门口有个长满青苔大石头的人家是个姓江的，它四周基本都是姓江的。快走快走，叫我孙儿见着了也得哭起来！”老人看这人要哭，赶紧嫌晦气一般，快嘴地说。
　　“多谢您！”演戏演到底，石柏君走之前还双手擦拭眼泪的同时假装情绪不能平复哭到哽咽的样子。
　　收拾好情绪的石柏君苦恼接下来又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正走着，前面突然有一群人躁动起来，看架势像要打架。
　　他躲远些，看他们唾沫翻飞，几双手张牙舞爪地让人深怕就打人脸上，吵的最激烈的几个人说的都是地方方言，石柏君一句也没听懂。
　　这时看热闹的人群里出现了个面容肃容端正的男子，看样子很有威信，他一招手众人就渐渐安静下来听他说话。
　　“好了伐！好了伐！都几多时候了！还吵吵！胜子家的你都吵多少天了啊？不就是死了个人，还是你当初自己卖掉的那个当了妓女的侄女，现在找人家要钱，咋滴？穷疯啦？又赌了是吧？再说了，那女的还是自己投河的，干顺儿家啥子事嘛！而且啊！人家顺儿当时醉酒了嘛，脑袋有点不清醒而已，做那种事人之常情嘛！话又说回来，你那侄女，不就是干这事的，她还不乐意上了！”此人在以前富商老爷家里做过短工，习过一些时日的字，回村后他夸大其词，耀武扬威，唬地村里人都捧着他，叫他徐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