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君》轻纱的画舫

38、谈话

　　汤药独特的淡淡苦味弥漫在空气中，与风共舞纠缠，瓷碗搁置在台阶上发出轻响，热气缓缓升起的同时似乎一并让人也感觉到了热雾。
　　“你来了……”石柏君眼下青黑一片，双目无神，他不回头就知道是谁到了。
　　“先把药喝了吧。”石松君首次见到这样极致颓废的弟弟，自打弟弟出生起，他所看见的石霖都是上蹿下跳，嬉皮笑脸的。如今这副模样，石松君除了叹气也就只能吞吞唾沫了。
　　石柏君端起碗，一股脑地往里塞，药汤还有些烫，他没有丝毫迟钝。
　　石松君阻止都来不及，还怕贸然出手会害他呛住，手还停留在空中，“霖弟，你如此这般，为兄实乃五味杂陈，这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不必开口。”石柏君甩袖随意擦擦嘴角，不以为然。
　　石松君挪远了碗，卸下披风系在石柏君身上，裹住了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娓娓道来，“我也不得不开口！身为朝廷命官，身为家族嫡子，更身为你的长兄！你才小便不听管教，我行我素，幼时梅先生在家设学堂，一群同窗里面，你最聪明，就连我在你那个年纪的时候都略逊一筹。可你天生喜自由，经常旷课又不怕责罚，你是幼子，母亲很维护你，这反而促使你日后更加顽劣。大些你开始从书本上知道了外面的世界，你不在局限府内的这点天地，从而变本加厉，居然有一回你三天三夜没回家，全家都在担忧你，结果你竟然只是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上画了三天三夜的画！后来你被管教了一番，听话了好几天，我们以为你懂事了，但你只是懂得收敛一阵子罢了。再后来你参加科举，起初家人都以为你会落榜，谁知你竟拿了第四名的佳绩。众人为你庆贺恭喜的时候，你不告而别，不继续苦读，不打算做官。乃至今日，我也无法理解，你自知父亲要为石家栽桑点桐,子孙不穷，我们既然生为他的儿子自然也要延续下去。你却不堪大任，不负责任，只顾自己，实乃荒唐！你到底明不明白？”
　　“现在我明白了……”石柏君一双眼直视石松君，他的一番话并没有给石柏君带来什么波动。
　　石松君从他的眼神里读到‘我都懂了，你们随意吧’这一想法时，顿时语塞。
　　一天的交际忙碌褪去后，凉氏坐在账本前，打算盘的手快到出现残影，此时来人，她抬眼望去正是弟弟凉知毅。
　　凉氏摆手挥退来不及禀报的丫鬟，停下手里的事情，同他坐在椅子上，给他看茶，“下人都禀报到我这了，你这个做舅舅的真是没一点样子！”
　　被茶杯里的水震到脸上的凉知毅一改他的坏脾气，讨好地笑笑，将功补过道：“姐姐莫气，是我鲁莽冲动了，下次不会了。倒是姐姐因此气坏身体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我也不是执意要为难外甥的，只是他频频让姐姐劳心劳肺，不管教一番如何了得，姐姐放心，弟弟懂分寸的。这不，我可在他身上耗了不少珍惜药材呢，要不然他哪能挺到现在。”
　　凉氏只管给这个还想邀功的顽劣弟弟一个瞪视，“事到如今我再苛责夜无济于事，但你记住，没有下次！”
　　“我懂，但我也是为了你嘛……”凉知毅有些受伤，他做那些又不是为了他自己出气。
　　“你的好心姐姐能感受到，既然你能体谅我，那自然也得会站在我的角度上想想，霖儿哪能作践！”
　　“是是是！是我想当然了，我回去就反省……”
　　而另一边的佛吾阁内，刚刚听完丫鬟的通报，得知这对兄弟的谈话的王母捻转手里的佛珠串，闭目养神，“府内的嘴都紧着点，好好打点。”
　　“是。”一裴瞬间明白，吩咐了下去。
　　“还有霖小子，虽说自作孽，但也不好落人把柄，更何况婚期也不远，去我私库里寻些好药送过去吧，务必在此之前调养好。”
　　不止王母那边，其他几房都收到消息，跟在老祖宗后面将药品以贺礼的名义再送过来。
　　石柏君早早便喝了药上床睡觉了，收整那些东西的三秋便按照白日二少爷吩咐过他的自己看着办来一一归整，一时间府医的住处收到许多用于调理和治理二少爷身体的药材，顺带的还有老祖宗的命令，要尽快将二少爷的身体治愈。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每日医徒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霖屋，也是近来药味最浓的一处院子。
　　收到下人禀话，说二少爷身体有在慢慢好转的消息时，凉氏那颗担忧的心总算放下一点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