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君》轻纱的画舫

30、详谈

　　司徒氏带着审视地目光将石柏君从头看到尾，瞧人此人身姿挺拔，矩步方行，虽然面色肉眼可见憔悴，但毕竟年轻将养几日也能恢复原初的。她身后站着的是原先来到石家的姜老夫人手下的孔嬷嬷，司徒氏朝她使个眼神，嬷嬷了然，上前把托盘捧到石柏君面前。
　　“是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郎，石老夫人府上可谓是人才辈出哩。好孩子，第一次见面婶母没来得及准备，看看这见面礼合不合你心意。”司徒氏掩扇微笑，好话一箩筐地冒出来来表示满意，“瞧这翩翩少年郎，老夫人好福气，膝下有这些好孙儿可把我羡慕坏哩。”
　　石柏君率先看向上面的王母，见她点点头，这才躬身收下木盘，但他并没有掀开布盖。
　　“是个规矩好的，这下呀，我这做嫡母的也能放心景丫头日后定不会差的。”司徒氏向上首的王母投去视线，连连称赞道。
　　“姜夫人菩萨心肠，老身也替我这孙儿谢过咯。”王母把话接过来，紧接着说，“景丫头也来了吧？”
　　“是哩，原本是不打算带来的，谁知这丫头半点不知矜持，提出要多见见未婚夫婿哩。我想着石家也是个清风明月知书达理的官宦之家，与此家结亲我和老爷是放一百个心的心的，也就不讲那么多虚头巴脑的婚前避嫌哩，这小年轻多见见也能增进增进感情，您说呢？”司徒氏话说的漂亮，半点不提背后的真正原因。
　　名正言顺地多带个小姐来便能光明正大地多带些侍卫，方便来江都暗地做事。
　　“那正好，便让霖小子去送些糕点茶水，也比在这陪我们说琐碎话甚好。”王母事先也是知道一点内幕的，两个聪明人打着哑谜说的有来有往的。
　　“还是老夫人周到，不嫌弃我家景丫头坏规矩，您是个仁慈和蔼的。”司徒氏笑道。
　　如此石柏君只得先退出去，而门口的一裴已经等候多时，她身边站着的赫然是姜景姑娘的丫鬟。
　　“劳烦公子移步。”
　　“嗯。”石柏君随手把木盘递给一裴拿着，跟着她们走。
　　待到了白袅阁的湖心亭，亭内设有屏风，屏风后有影，影再传出声。
　　“石公子坐吧。”姜景背对着屏风，听着脚步声。
　　凳子是摆在路边的，离亭差着数步路，石柏君撩衣摆坐下，并不在意被这样对待。
　　“石公子怎么不看看布下的东西？”她身边服侍地丫鬟已经将消息带到，便出声道。
　　“没必要。”石柏君淡淡地说。
　　“是东西还是婚事没必要费心？”
　　“姜姑娘何至于此，你字字珠玑柏无言以对。但柏扪心自问已然尽力而为了，姜姑娘身不由己，柏又何尝……”石柏君话只说一半，剩下的他觉得多说无益，所以他侧着脸双目无神地看向种在地上的树。他身体还欠安，所以没有诸多精力去和别人周旋。
　　“你是男子，你应该比我更要懂得责任一词的意义！不出意外，我的一生都将与你捆绑，而你所作所为却处处逃避！”姜景相当知道她自始至终对石公子说的每一句话都越界了，但她不怕，她已经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了，她只能用自己能用的全部手段来保全以后日子好不好过。“你既如此，我也只能得罪地写下约法三章。”
　　石柏君不言语，静等她写完，派丫鬟送到他手里。他低头展开，只见偌大的纸张只有半根手指大小的地方被写了字，字都极小且拥挤，石柏君定睛看了好一会才看明白。
　　纸上有写：
　　其壹：禁宠妾灭妻
　　其贰：禁拒绝子嗣
　　其叁：禁易内
　　每一点都让石柏君内心震撼，他猜测了很多种答案，唯独没猜中这里的任何一项。
　　“若日后真的走到那一步，柏定当信守承诺。”手上这份不算正式的契约书，但为了让会写出如此惊人的议书的女子安心，石柏君在上面签上了大名。
　　“既然姜姑娘没什么事了，那柏便不打搅了，柏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先行告辞。”石柏君深然感觉到自己已经被逼上梁山了，他不得不做出最鲁莽，最冲动的行动来了，最后他卖了个关子，也算提前通知，“姜姑娘，有所不知，柏的心事远在京都。也请姜姑娘给予一点信任，相信柏不会牵连到你。”
　　“石公子，那日匆匆一面，是你的援手让我免于灾难，景女子在此谢过。但牵扯到我一辈子的命运的事，景女子哪怕人微言轻也会孤注一掷，实有冒犯之处，景女子在此致歉。姜府是个庞然大物，错综复杂，并不是我等能轻易撼动的橡树。我仅仅能做的，就是保全最后的体面以及性命。石公子愿意次次赴约，赠诗予我，景女子实乃感慨万千。有了此番承诺，景女子愿把信任交出来，还请石公子莫辜负。”
　　临走前石柏君掀开了布巾，暴露出木盘上摆的物件，是一枚质地致密细润，品质上佳，做工精美不可多得的好玉。它已经制作完善，勾连好了流苏，颜色稳重大方，很适合石柏君这般年纪的郎君。
　　将玉佩带回霖屋后，石柏君便登记在册后放置在角落的箱子内，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