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君》轻纱的画舫

27、爆发

　　石穹张张嘴，一时无言，他转身看向门窗，仿佛想透过门窗看见里面躺着的人。
　　“松君快回府了，为夫与他先谈谈吧，听闻松君有和霖儿交涉相谈过，或许能知道。他们兄弟两，总会谈及到很多我所不知道的。”石穹伸手拍了拍凉氏的脊背以示安抚，但他也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情况，往日里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儿子忽然患上心病，且还十分危重的样子，这令他有点恍惚。
　　凉氏停罢了然地点点头，“夫君去吧，我这边照看着霖儿，他醒来定会饿的。”
　　“嗯。”石穹有些愁肠百结，也没什么想说的，或者说，他不知该说什么。
　　等夫君走远后凉氏便立即换了一副面孔，她双眼怒气冲冲，指派了自己的贴身嬷嬷将霖屋内的所有的婢子小厮都集中在前院的空地上，这个地方离内室较远，不必担心吵闹到霖儿。且说凉氏身坐高位，俯视众生，视线一个个看过去，瞧他们都抖的像筛子一般顿觉厌烦，从胸腔里憋出一口气，愤然道：
　　“早听闻二少爷平日宽容大量，竟容得你们这些下贱的狗奴们蹬鼻子上脸，我原以为教训过几顿后狗都知道学乖觉了！你们倒好！一个个却是想着以下犯上，都眼高于顶把自己当主子了不成！”
　　凉氏身边的嬷嬷是陪嫁嬷嬷，大家都叫她葵嬷嬷。
　　葵嬷嬷带着众多婢女静声搜罗了霖屋，里里外外的角落，查问了上上下下的奴仆，并将那些眼见为实耳听为实的证据记录在册。交给凉氏看之前，葵嬷嬷就意有所指地劝夫人心平气和些，莫气急了自身。
　　看过之后才一目了然，原来这些胆大包天的胆敢贱奴们私藏主子财物，克扣主子食材，不仅如此，平时尽心伺候主子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表面上霖屋打扫的井井有条，其实不然，背地随便一翻都是灰尘与臭虫。
　　凉氏雷霆大怒，迅捷地处理掉了所有不忠心，偷奸耍滑的奴仆，暂时先补上几个必要的奴仆。等做完这些后天已经黑透了，这时内室地三秋过来禀报，说二少爷醒了。
　　凉氏急忙起身疾步过去，踏入房门一刻，他们两个人视线相交。石柏君靠坐在床头，显然颓然一片，张张嘴却无力出声。
　　“霖儿现可好些？饿否？”凉氏坐在床边的板凳上，关切都写在脸上。
　　来自母亲的突然关心使得石柏君有点不自在，但他现在精神不济倒也看不出来，他清清嗓子，咽口三秋端在身旁的茶水，轻声道：“劳母亲担忧，孩儿无事，时辰已晚，母亲可用膳否？”
　　现在轮到凉氏不自在了，这些天次子的装模作样她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可方才她只感觉到了次子得体的知礼，并非作秀那种。习惯了次子往常的桀骜，如今变了模样确实不适应。
　　她悻悻笑道：“天色已晚，都饿了一天了，那母亲便在你这食晚膳可好？”
　　“自然可以，母亲吩咐小厨房做您爱吃的就行。”石柏君淡然道。
　　母子二人难得的融洽，此刻有丫鬟来禀报，说是老爷和大少爷到了。
　　“快去再吩咐伙夫，加些老爷喜的菜肴。”凉氏听言一笑，说道。“你父亲来的巧，想必他们应该也未用膳，一并吃了可好？”
　　石柏君见她已经吩咐好了才询问他的意见，他又能说什么，点点头表示同意。
　　介于石柏君身体尚在虚弱，但他一意孤行为了礼节硬要下床同桌用膳，石穹都拗不过他，只好让下人推了轮椅来服侍。
　　虽说石府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私下里石穹与凉氏都会在饭桌上侃侃而谈，然而现下人是齐了气氛却着实冷凝，不相顾也无言。
　　终于，是石松君首先打破了僵局。
　　他问出了最想询问的问题。
　　“霖弟，说真的为兄也不是想戳破你的伤心事让你难堪，实在是你的状况令我们每个人都十分担忧和疑惑。往日你的性格我们朝夕相处都清楚是什么样的，而现如今你大变模样使我们百思不解。据大夫说，你的病大概为心病，是因为平日思虑过重引起，说这番话不是想打破砂锅，只是作为你的家人，我们想为你分忧。所以，你需要告知我们，你所思虑为何，这样我们才能对症下药，让你尽快恢复啊。”
　　一番话的落下带来了更漫长的沉默，石柏君放下手中的鸡汤，用布巾擦拭嘴角，不慌不忙地抬头对一直盯着他的三个人说：“兄长一番好意霖弟知晓，也劳父亲母亲为儿担忧，儿子感激不尽。只是此事儿子不意多说，还请谅解。”
　　“可你不说怎么行……”石松君下意识反驳，却被石穹伸手阻拦，话只说了一半。
　　“你有自己的顾及我能理解，但你不能以身体为代价去隐瞒，我们也是为你好，希望你身体早日康复。”石穹有些苦口婆心地说道。
　　“儿子惭愧。”石柏君只说了四个字。
　　“霖弟，你这样是不行的。”石松君还是说道。
　　石柏君以沉默回应。
　　石柏君的抗拒是那样的熟悉，这让石穹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而凉氏自然更加熟知。虽说他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端庄拘礼了，但骨子里还是一如既往逆反的厉害，从小到大，她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
　　“你看看你！什么事情都喜欢憋心里！家里人还能害你不成！若不是我今日搜查你的霖屋，还不知道你底下的狗奴一个个都踩到你头上了！三秋也透露了你是知情的，可你偏偏瞒下来委屈了你自己！你做事情就不能告诉告诉我们吗？现在报应来了，你还是犟的要死！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们？”凉氏捂着心口说出一大段肺腑之言，说到后面情绪激进起来，她直接站起来指着低头不语的石柏君，咬牙切齿，“从前你就不喜欢待在家里，哪怕离家出走都使出来了，这个家就那么让你难受吗？你不愿意说原因，难不成，你的原因就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