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燕倾

8、等号

　　余常感觉快要被人勒死前，林延松开了拥抱的手，又去薅余常的头发，捏余常的脸蛋，把人直接当成了一坨大型的面团。

　　余常口齿不清地反抗：“别捏了！别捏了！你这什么猫饼！”

　　林延皱眉，垂下手臂，往任冉那里望去：“他真没事？”

　　“哎哟，人家见到你之前可都是要死要活的！”

　　余常打断了任冉：“我能有什么事？”

　　林延的声音又急促又抓狂：“大头说你自杀了！”

　　“哈？”余常怀疑自己在梦里还没醒，下一秒意识到任冉这货假传圣旨，肯定是报被揍了一顿的仇，于是又冲过去准备再给任冉一脚，但手腕还被林延拉着，施展不开拳脚。

　　余常对任冉说：“麻烦你先先回避一下。”

　　任冉：“为啥？这里是我家！”

　　在余常威逼的眼刀下，任冉秒怂，投降说：“行，我给你们带点麻小回来，晚饭就在我家吃吧。”

　　林延叮嘱：“蒜泥的就行，小鱼不吃辣。”

　　任冉：可是我吃啊！！！算了，为了让这俩内部消化，还是闭嘴好了。

　　任冉走后，林延摸摸余常被他捏红的脸蛋子，如释重负：“你没事就好。联系方式都注销了，我还以为真像大头说的，你在他家吞了药。”

　　余常愣了愣，狂笑道：“那他应该打120啊，打给你干嘛？我在我讨厌的漫画家家里寻死，我有毒吗？”

　　“那兴许是因爱生恨呢。”林延的语气带着连他本人都难以捉摸的幽怨，把余常拉到沙发上坐下，要和他促膝长谈，“我在我家窗户里看到你了，你怎么不上来，反而到这里来？怎么，任冉比我更好啊。”

　　“我怕失控。”

　　“为什么？”

　　“我想我之前说过很多次想要你，那不是开玩笑。”余常侧过身，双手把林延圈在沙发里，大胆发言，“你就不怕以后你一看到这张沙发，就想起你曾在这里被我睡了？”

　　林延缓缓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这可是冉大头家的沙发，你就不怕他哭吗？”

　　“我看他那个八卦的眼神，巴不得我们在他家搞起来。”

　　“小鱼，我以前知道你脸皮厚，但没想到能这么厚。”

　　“不厚一点怎么能和你做那么多年朋友？”

　　二人对视，余常直白地暴露他的欲望，心理上的喜欢，生理上的渴求。

　　余常第一次露出猎手的姿态，有几分压迫感，更多的却是自暴自弃。

　　林延侧过头，轻轻蹙眉：“你情绪这么反常，是不是又去看赵宇了？”

　　话音刚落，被余常一口咬在脖子上。

　　余常的犬齿生得尖锐，并且没有收力，林延被他咬得很痛，但一瞬间莫名想起他看小□□时的一个梗——虎牙伤丁。

　　他还来不及谴责自己的肮脏思想，脖子上的痛觉变成了轻柔的舔舐。

　　余常舔罢侧开身，手指压着眉心，颇有几分不解：“虽然我喜欢你，也真的不懂你。你现在不拒绝我，三番两次找我，既没有恋爱的意思，也不是在吊我胃口。林延，你说你在干嘛呢，你那么多朋友，你完全可以忘了我。”

　　“我不想忘了你，不想和你断联。你知道吗，这两个月每天我睁开眼睛第一个念头都是，我要找回你。”

　　“我对你这么坏，你怎么能……”

　　“你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我理解的。”

　　余常让他说得态度松动，眼神温柔了起来，紧绷的表情也放松了：“我也是，看到你的时候心里会痛，见不到你呼吸不畅，又怕你觉得我很绝情，会彻底讨厌我。所以，你不能放弃友情，我不能放弃喜欢，我们应该怎么做？”

　　“你可以亲也可以抱，只要别太过分，不要像刚才那样咬了我脖子又舔，相对的留在我身边，可以吗？”林延提出了最折中的方法。

　　余常不是没有想过林延别出心裁的回答，但还是大为震惊：“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那只大兔子？”

　　林延回答：“我不知道喜欢是怎么一回事，但我不讨厌这样。我没有想过那么深，那么远，也想象不出来。小鱼，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这是我所能做到的极限。我的不讨厌，对你来说，可以算作喜欢吗？”

　　我的不讨厌，是否等同于你的喜欢？

　　余常沉默了很久，直到林延转了一下等僵了的脖子，余常的手臂才脱了力，整个人重重地把林延压在沙发上。

　　“你说这种话，我真的会讨厌你。”余常顿了一下，“讨厌你让我这么喜欢你。”

　　林延的唇角微勾，他赢了，成功挽回了他和余常的友谊，虽然是他单方面的友谊，是余常最不需要的东西。不过难得糊涂，分得太清，这条鱼就跑了。

　　当天晚上，二人在任冉家里享用了一顿美味的小龙虾盛宴，任冉没有买半成品，买了五斤活小龙虾和两头蒜，外加三条胖头鱼，林延主厨，任冉打下手，余常负责撸猫。

　　吃晚饭的时候，任冉的视线一直往沙发上飘，还问林延他们有没有去过卧室。

　　林延和余常对视一眼，十分鄙视任冉这种看热闹不怕自家房子被点着的态度。

　　吃完三个人打游戏打到很晚，任冉建议留宿，再不济让余常回林延家，但余常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延一眼，说：“我回去了。”

　　任冉问林延：“他啥意思？你拒绝他了？”

　　林延神情复杂：“他怕失控。说真的，我不怕。”

　　任冉：“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你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林延骄傲：“我本来就很厉害。”

　　林延本来和劳拉请了两期的假，想要撤回，劳拉却让他好好放松一下。难得有段不用惦记着画什么怎么画的日子，林延邀请还在停课期间的余常出去旅游，余常拒绝了。虽然没有上课，但毕业生的论文还是正常在修改。

　　林延平白多出的长假，余常也不用他陪，他就呆在家里睡觉。睡久了却胃疼头疼。缺少余常的照顾，他像只流浪动物，怎么也习惯不了重新恢复到自由散漫的生活，今天磕点过期胃药，明天又因为倒春寒降温没加被子感冒，一个人到医院输液。

　　林延虽然是半个生活白痴，对人的视线却很敏感，从走进输液大厅的那一刻起，就感到芒刺在背。

　　他找了个角落坐了，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四周，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

　　年轻人五官棱角分明，一边的眉毛断了一小截，显得有几分凌厉。但由于年纪小，那份神情并不能唬住做过警察的林延。

　　气质和余常倒有几分相像。仔细想想，赵宇好像就住在这里的住院部。林延这么想着，对方已经走了过来，试探性地喊：“林老师？”

　　他这么一叫，林延猜到这是余常学校的学生，连忙说：“叫我林延就行。”

　　学生摇摇头，林延见他执意要叫，也没再纠正，温和地问：“有什么事吗？”

　　“我叫陈焦，是赵宇同专业的同学。那天余老师来看小宇，我对他态度不好，我想和他道个歉，但又实在不想见他，您能帮我转达吗？”

　　林延更觉得奇妙，示弱服软时的气质也和余常很像，他不由得多看了陈焦几眼，倒是有不太一样的地方，这孩子看着就是个实心眼儿，想什么全表现在脸上，没有余常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不过小鱼拧巴不吭气这点，林延觉得自己还挺喜欢的，想到余常平时吊儿郎当蔫儿坏的模样，被欺负了却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像只炸了毛又不想被发现的猫，那样的反差没人能抗拒。

　　陈焦是到一楼取药窗口来给赵宇配备用敷料，现在赵宇有护工照顾，他就坐到林延旁边，和林延聊了起来。

　　林延怕陈焦被自己传染感冒，递给他一只口罩。陈焦乖乖戴上，说：“其实那天我就是心烦，谁让余老师不理小宇的时候，小宇才会来找我诉苦，给我好脸色呢？”

　　林延一听就懂了，照顾到陈焦的自尊心，他没把“替身”二字说出口。

　　陈焦又说：“其实这件事和余老师没关系，我和我的导师葛栋反映了两次，他干脆不让我去上课了，我才到这里来陪小宇。”

　　林延蹙眉：“这事和余常没关系？”

　　陈焦回答：“小宇留了一封遗书托我保管，但被葛栋拿走了，里面写了不是因为余老师，是他的论文被人抄了，但葛栋说那是欲盖弥彰。葛栋骗我要把遗书交给校方还余老师一个清白，我等到现在才发现我被他骗了！”

　　林延听得血管都在打颤，余常偶尔提起过有同事和他不对付，但只是普通矛盾，远远没有到这个地步。他调慢了输液，问：“葛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职称评定吧，我们考古专业向来不受校方重视，今年好不容易分了一个名额，余老师的影响因子又远高于葛栋，葛栋说什么也要抓住。”

　　林延狠狠叹了一口气，胃里抽搐得难受，像有一百只蝴蝶在乱撞。从前和现在的工作总有不如人意，甚至被泼脏水的时候，但也比不过余常遭受的不公平和诋毁。他把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按在胃上，陈焦见他脸色很难看，问他要不要暖宝宝。

　　这场口罩和暖宝宝的交易结束后，林延扫了陈焦的微信，开了点胃药就回家了。之前他去学校找过余常，但宿管阿姨明确表示余常不住宿舍，林延也不知道余常住哪去了。他打电话问余常，余常虽然没有吞吞吐吐，但总是把话题扯开，顾左右而言他。

　　林延问余常，他是不是搬回父母家住了，余常说他倒没有那么傻。林延猜余常是找了短租，只要余常没回父母家，林延就能放心一点。

　　但这回林延回家，余常已经等在他家门口，拉了两个26寸的行李箱。

　　白色行李箱扎了林延的眼，他打开门，接过其中一个箱子，边问：“你不是骑小电驴过来的吧，有没有让交警逮到？”

　　余常嗤笑：“我又不是没有生活常识的你。小电驴早让人砸了，没买新的，我打车过来的。”

　　林延想起陈焦告诉他的事，连忙说：“赵宇的事我知道了，和你无关。”

　　“我怎么会真的无辜？”余常摆了摆手，挑眉笑道，“不说这件事了，我大老远赶过来，不欢迎我？”

　　二人进了家门，林延拍拍余常的手背：“我扫榻相迎。”

　　余常的手指点在玄关柜子上，检查卫生似的揩了一道，发现指尖干干净净，不染灰尘。他满意地侧过身，和林延胳膊挨着胳膊：“你对我的态度可是越来越好了，以前的冷淡劲儿我可还记仇呢。”

　　林延咧着嘴笑：“记仇就记仇吧，难不成你还想我亲你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