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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野花 ...

  •   第二章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漫天大雪终于停了。山林覆盖着厚厚一层积雪,漫山遍野的白。

      温灼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了,雪终于停了,此刻他躺在白茫茫的积雪里。

      他失神怔愣片刻,缓缓起身,奈何身上的伤太多了,稍微动一下他就疼的倒吸几口气,凉风吸入肺,冷的他浑身一个哆嗦。

      温灼言吃力地爬了起来,摇晃着往前走,结果没走几步,一个踉跄又跌到地上。
      该死,真的好疼!他忍不住在心里咒骂。

      走着走着,他忽然鼻头一酸喉头哽咽,肩膀颤动,终于他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泪水滚落,他浑身发抖,悲恸地嚎啕大哭。明明没有长大,却被迫成熟起来。

      等抹去泪水后,他才发觉自己正跪在河边,冰面上倒映出一个孩童,头发乱糟糟的,小脸很脏但五官精致,睫毛轻轻扑簌。

      他拼命忍着又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胡乱抓起地上的雪往脸上抹,把眼泪和灰泥都搓掉,杏仁一样的眼睛哭的有些红肿,小鼻子冻的通红。

      他爬起来仰起头往远处望——太阳逐渐往西落,时间不早了,他要在天黑之前找到过夜的地方。

      于是他顺着河岸一路往下走,山林里很寂静,走路踩到积雪和树枝的声音十分清晰。

      一路走来,山上树木丛生,想必待到春天应是漫山遍野的枝繁叶茂,野花灿烂。

      忽然,他看到前方树下有一人着白衣,怀里揣着几束白色野花。

      这人面目乍一看很柔和,很容易让人不禁想到花树下手执书卷的温润公子。

      他看到温灼言走来,收敛了眼中一些情绪,朝他温和地笑起来。

      温灼言发现,他是温和如玉的长相,偏生左眼下的一点痣,眼睛尾睫微长上扬又让他显得张扬恣意。

      “你来了。”他说道,微微一笑。

      温灼言皱眉看着白衣公子,心里十分奇怪,仿佛他在等自己一样。
      然而更让他感觉奇怪的是,他觉得眼前的人仿佛在哪里见过。

      白衣公子开口说道:“这里是沧州的苍山”
      沧州?苍山?

      温灼言的心立即沉了下去,内心波涛汹涌,他和娘亲明明是在宁州附近的山里,怎会到沧州?

      白衣公子缓缓开口,怀里的几束白色野花随风摇曳

      “你是如何到这苍山上的?什么人把你送来的?”

      温灼言抿嘴,自知答不上这个问题,转了转眼珠,末了他仰起小脸,稚气地的对他说:

      “道长,这白色野花真好看,冬天在山里也有吗?”

      白衣公子微怔,温灼言眨了眨眼睛,随后说道:

      “道长是山里的隐士吗?我之前听我娘说过,山中归隐者喜好清淡宁静,也许白色为隐士所喜爱。”

      白衣公子宛然一笑,觉得有趣,“归隐山中?非也,我实被困山中而已。”

      他挑起嘴角,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在温灼言咽喉前一寸停下,用修长的手指勾起温灼言颈上挂的玉。

      他目光一凛,细细端详,白玉羊脂般色泽明润,没有任何花纹,唯中间一抹红色格外显眼,似点的朱砂。

      温灼言眸光一沉,攥紧拳头,满眼防备地后退一步。

      白衣公子的手一顿,随后松开那块玉,最终收回了手。

      温灼言连忙把玉放进衣领里,忽然他察觉到林中的风声有细微变化,声音极小不易察觉,好像风被撕裂开了。

      糟了!难道是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飞过来了?

      他脸色一变,可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看到一阵寒光在林中一闪,掠出一道残影转瞬朝他们飞去,随着一股强大的气流,破开空气,泠泠作响,锋芒毕露。

      温灼言瞳孔骤然紧缩,寒光竟然是直冲白衣道长袭来!

      而那白衣道长完全没有躲,他依旧捧着几束白花立在雪中,此刻似要与茫茫无尽的雪融为一体。

      千钧一发之时,白衣道长猛然侧身,身形是一个优雅的旋转,纯白的衣衫飞舞,动作极快令人眼花缭乱,巧妙躲过危险。

      周围一阵剑气袭来,温灼言连着后退好几步稳下身,这才看清原先的寒光是一柄剑,剑柄黑金色,寒刃泛着浅金色的光芒。
      长剑寒光乍破,剑身微微震颤,再次刺向白衣道长。

      而他又是一个凌空利落翻身躲开,稳稳落下后,旋即回身再次出手,右手一转,另外一股气流就拔地而生与剑气横撞在一起,

      瞬间,“哗啦——”的一声,方圆几里的树木都颤抖。

      四周气流散去后,却见那白衣道长仅用两根手指,稳稳的夹住闪着寒光的剑刃,而剑则被迫悬停在空中,不能向前一寸。

      只是,此刻,唯见剑,而不见其主。

      忽见林中一人,纵身轻跃,落雪飞花,黑色的衣袍迎风摇曳,猎猎作响,他稳稳的落在剑柄上。

      来者黑发如墨,肤如白雪,戴着金色狐狸面具遮住半张脸,上面刻着赤色狐狸花纹,他的眼眸是暗棕色,泛着细碎的金光。

      这狐面公子一跃站在剑柄,压抑着隐隐愤怒,居高临下看着白衣道长说道:

      “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两人之间的气氛立即剑拔弩张,落到极低的冰点

      白衣道长咬了咬牙,他举着剑的手开始逐渐摇晃,全身都在微微颤抖,费力又倔强地仰起头,露出那张温润清秀的脸。

      他弯着眼睛,扯嘴一笑,眼下的痣把他的恣意点缀的恰到好处,毫不在意地回他道:

      “怎么?杀我啊?”

      他额角冒出细汗,显然快撑不住了,却似胜券在握,依旧笑着对剑上的人道:

      “就凭这张脸,你根本杀不了我,又能奈我何?”

      狐面公子脸色瞬间黑沉,眼中怒火中烧,强忍着心中怒气,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几束白色野花,刺眼一般收回目光,随即冷笑一声道:

      “是吗?我劝你也别忘了,想想你之所以能活着的原因。窃取又毁掉别人一生的人,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白衣公子闻言全身颤抖,他攥紧白花,银牙咬碎,额角青筋隐隐,低声喝道:

      “够了!你以为我想吗?”

      狐面公子冷笑,他不再多言,一个凌空后翻稳稳落地,一挥手一个剑花,却未收回佩剑。

      下一秒,温灼言感觉颈上一凉,剑刃寒光刺眼,仿佛要见血封喉。

      温灼言好像早预料到这般结果,他微微定了定神,状作镇定道:

      “公子面善,想必非嗜杀之人...若、若以慈悲为怀,积善行德...”

      还没说完,他就猛然感觉到一股杀气从颈边的剑刃上森森生起,顿时身子一僵,脑中宕机一样不知所措,想跑双腿却丝毫动不了,面白如纸心里发颤。

      “说!你究竟怎么到苍山的?何人送你来的?”

      狐面公子明显不好惹,没有任何耐心听他废话。

      温灼言不想自己命尽于此,只得道:

      “呃这事十分蹊跷,几天前我和我娘亲是在宁州城附近,晚上遭遇不测后,我醒来就在这山上了。”

      “哐——”的清脆一声,佩剑已然入鞘,狐面公子修长的手搭在上面,看着那小孩儿问道:

      “名字叫甚?年岁几何?”

      “啊?我、我叫温灼言,今年八岁。” 他吓的有点懵,勉强回神答道。

      狐面公子看了一眼那边的白衣道长,欲言又止,最后敛去眼中一些情绪,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消失在林中。

      温灼言连忙跑到白衣道长身边,看到他勉强扶着树干撑起身子,面色苍白,一身薄汗,身子极其虚弱。

      白衣道长现在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目光里不经意间有着漠然凉薄和捉摸不透情绪,像深海下的暗波汹涌,又像干涸水塘里的鱼,终于死的透彻。

      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脚步虚浮地后退几步。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滴落在茫茫白雪里显得格外刺眼。

      温灼言连忙上去搀扶着他,却听到他费力地开口:“野花...”

      他一愣,这才看到散落一地的白色野花,心中不知何滋味,默默捡拾起来递给白衣道长。

      白衣道长抬手擦去嘴角的血,垂眸看着那几束野花,它们脆弱不堪,花瓣所剩无几。

      他歇息片刻,看着西南方向的远山隐在云雾里,又望了望四周,起身找了一片看起来肥沃的土地。

      “道长是要把野花种回去吗?”温灼言追上他,问道。

      白衣道长轻笑一下并未回答,他出伸手,接着一股内力流出,周围的积雪慢慢消融,露出一片肥沃的泥土。

      忽然,温灼言的小手拉着他的衣襟,稚气地劝道:

      “道长,即便冰雪消融,野花还是难以存活的。何况你现在身子那么虚弱不能这样消耗”

      随后,他又继续说:“道长,我猜这是白菊花。我娘和我说过,白菊花是纯粹的,毫无遮掩与隐瞒,没有世间干扰。”

      小孩声音充满稚气:“如果一个人不在了,一束白菊可以聊以寄托哀思。”

      他顿了顿,用明亮的杏眼看着白衣道长说:

      “道长怀念着一个人吧,不妨就把花送给他吧。”

      随后,他也望向西南方向道。

      “道长,你看西南方向的山遥远又高大,你怀念的人,是在西南方向吗?”

      白衣道长听到他的话,动作一顿,攥着野花的手也在轻轻颤抖。

      末了,他还是起身看着西南远山影影绰绰。

      夕阳的余晖丝丝缕缕从云中倾泻而出,给山脊镀上一层薄金,明霞染红了半边天。

      温灼言拉住他,仰起小脸道:“我的娘亲几天前去世了,娘亲对我说,总有一天我会明白的。可是我不明白,娘亲已经不要我了。”

      他茫然地望着远方,拿出一块白玉说道:

      “连着好几天,我都在做奇怪的噩梦。这是娘留给我的玉,只有戴着它,我才能感受到一点安心。”

      白衣道长拉住温灼言的小手,递给他一束白菊,温和道:

      “你的娘亲不是不要你了,世事难料,且以一束白菊聊以哀思吧。”

      他叹了一口气,再望了远山一眼,对温灼言道:

      “你叫温灼言?你可否愿意留在山里,也许我能教你一些剑法武功吧。”

      温灼言一愣,随后眼睛愈发明亮,像夜空中的星子,松涛浩荡,他笑起来重重点头:
      “道长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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