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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忆,遥逝的雪绒花3 ...

  •   迪俐走出营帐,轻叹了一口气,白色的烟雾从他黑色的烟斗中冒出,他的脸隐在白色的烟雾之后,他苍老的眼睛显得迷蒙而潮湿。曼菲士看的并不真切,他不知道那是雾,还是迪俐眼底的泪水。曼菲士走到迪俐的身后,他的声音轻充斥着担忧:艾德维斯,她,怎么了?

      迪俐继续打着烟,沉默在白色烟雾之后的眼睛里只有一片苍白的水雾,迷蒙蒙的。其实他不需要说得更多,曼菲士也猜到了什么了。曼菲士看了看迪俐,在他的眼神示意下,走进了营帐。

      艾德维斯小小的身体裹在白色的毯子里,她轻轻叫着曼菲士的名字,她本已苍白的小脸上闪现出了两枚红扑扑的晕子,她的眉眼笑成了两弯浅浅的月牙儿。曼菲士走进来,蹲在她的身边,支颐望着艾德维斯,突然一本正经的说:我命令你快点好起来,因为我是埃及王子曼菲士,我的话就是圣旨。

      艾德维斯“嗯”一声,扑闪着大大的眼睛,浅浅笑了。
      曼菲士“哼”了一声:你笑什么,我是王子曼菲士。我命令你不许再生病了,所以你必须马上好起来。
      艾德维斯翘起弯弯的嘴角:嗯,我会好起来的!
      曼菲士觉得很满意,他伸出手扶正了覆在艾德维斯额头上的巾帕。
      艾德维斯眨着清亮亮的眸子:曼菲士,你知道吗,只有在很高很高的山岩上,才能找到艾德维斯呢,那可是非常稀少而珍贵的花呢!男孩子冒着生命的危险,攀上陡峭的悬崖,折下一朵艾德维斯,只为了向心爱的女孩子表达爱意。这样不顾一切为爱情牺牲的心多么难得呀。
      艾德维斯突然沉默了,片刻,她又转去看曼菲士,扑闪着大大的眼睛,充满着期盼:曼菲士,有一天,你也会为我摘一朵吗?

      曼菲士听着,似懂非懂,小脸微微泛红,吱唔着“唔”了一声,便转过了头去,一脸凝重。艾德维斯“呵呵”笑了两声,裹在毛毯里面的身体,迅速的坐起来,向着曼菲士靠了过去。曼菲士只觉得脸上一热,又一冷,艾德维斯的嘴唇已经从他的脸上滑过了,曼菲士的脸瞬间滚烫,他僵硬地转向艾德维斯,对上她笑得弯弯的眉眼,愣住了。

      这一幕正好映入了迈入帐中的迪俐的眼中,本来吐出来的白色烟雾又被吞了回去,呛得迪俐直咳嗽。曼菲士“哼”了一声,迅速跑出了营帐,迪俐缓了气,哈哈笑起来。艾德维斯不明白,眨着眼睛问迪俐:爷爷,曼菲士怎么了,他生气了吗?
      迪俐苍老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哦吼吼,不会,不会,曼菲士没有生气呢……

      夜色,墨蓝的天空下,亮白的山谷就像一条闪着艳色银光的眼镜蛇匍匐在黑暗中。在埃及,蛇却是神圣的。作为女神瓦吉特的化身,神圣的毒蛇是法老支配王国与权位的标着。曼菲士抚摸着额前的眼镜蛇装饰,这个神圣的图腾,除了父王尼普绿多,就只有他能够拥有了。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但他离开王宫已经一天了,他必须回去了。

      迪俐走出营帐,就着曼菲士站的地方坐了,敲着烟斗,把燃尽的烟草灰倒出来,看似不经意,却很认真地看了曼菲士一会儿,才出声:你是埃及王子曼菲士!
      曼菲士看着他。
      迪俐望向了暗色的苍穹:真的是谢谢你了呢!你能让艾德维斯这么高兴。艾德维斯一生下来,就不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迪俐停下来,注视着为他的话呆住的曼菲士,语声变得有些古怪:所以,她应该等不到你长大了再娶她吧!
      迪俐不再看曼菲士了:嫁给埃及的王子,那可是埃及的王子妃呢,即使是希腊的皇族,那也是足够奢侈的妄想吧,就像有一天我能见到长大的艾德维斯嫁人一样吧!
      迪俐像是在自嘲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曼菲士已经分辨不出他在说什么。他只是呆呆的望着天空出神。曼菲士试着问:穿过沙漠,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到埃及?

      迪俐重新燃上了烟草:两三天吧,要是赶一点儿的话,明天傍晚就能走出沙漠了,在绿洲边缘的市集上,应该就能找到车送你回王宫了。
      曼菲士听着迪俐的话,却突然生出了一种不舍的感觉,他突然不想要那么快的回到埃及王宫了,他想知道艾德维斯会怎么样,她的病会好起来吗?如果他离开了,她会想念他的吧?因为她不是还想着要做他的新娘吗?曼菲士对自己的想法突觉得莫名其妙,不知觉地,他又看向了白色的大帐。
      大帐里已经安静了,偶有侍从从大帐里走出来,悄声低语着艾德维斯的情况,他知道艾德维斯已经睡了。他悄悄地又进了帐。

      厚厚的白毯铺在双层的亚麻布上,艾德维斯小小的身体正安静的躺在白毯之中,她半侧着身体,背光的脸颊上投落着黑色的阴影。曼菲士不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脸,但他仍然看得出来,此刻她正睡得很安稳。她均匀的呼吸声有序的响在他的耳边,曼菲士坐下来,只是这样安静的看着熟睡的艾德维斯,大帐里安静的气氛让他觉得奇怪,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仍然愿意这样坐着。

      耀红的篝火,在寂静中褪色,帐外的夜,也已经安睡。突的喧嚣将已经昏昏沉沉的曼菲士猛的惊醒。曼菲士揉着惺忪的睡眼,入眼的是一枚枚映在白色大帐上耀红的焰火,外面闹腾腾的一片,嘈杂的声响不断透过大帐传入,他听不清楚那都是些什么人,都在说些什么。

      曼菲士看了一眼白毯中的艾德维斯,她仍然睡得很沉。他很满意艾德维斯的沉睡没有被突然的喧闹打扰到。曼菲士浓浓的眉毛突的皱起来,他不高兴了,他不愿意有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打扰到艾德维斯,曼菲士带着气愤迈出了大帐。不管是谁,在这个深夜时候,他都要让他好看。

      曼菲士大步跨出营帐,迪俐已经站在大帐外等他了。迪俐转过身,通亮的火把映得他的脸通红通红,他打着烟斗,吐出白色的烟雾,只是那白色的烟雾在耀红的火把映衬下红得仿佛是漫天的火光。迪俐吐出最后一口烟,抖了抖黑色的烟斗,看似淡淡的眼神中,透着一股不舍:你该回去了!

      迪俐淡淡的说着,走进了大帐,他的眼光没有在曼菲士的身上多做停留。迪俐的身后,立着几匹黑色高大的骏马,高大健硕的骑士迅捷矫健地从马上翻身而下,为首的骑士一袭黑色的皮袍,骑士走向曼菲士,曼菲士已经叫出了骑士的名字:西奴耶。

      西奴耶向曼菲士行礼:王子殿下,总算找到您了,请跟我会宫吧!陛下和爱西丝公主殿下很着急呢!
      随侍的骑士牵来了马,正是曼菲士那匹小型的黑色骏马。曼菲士一见了小黑马,一阵惊喜,西奴耶立即道:就是它带我们找到殿下的!
      这该是他的马,曼菲士牵过马点头:嗯!
      西奴耶和随侍的骑士重新跨上马背,掉转了马头,虽不言语,却意在催促。曼菲士站在原地,握在手中的缰绳慢慢地被他收紧,他忍不住又望向了大帐的帐帘,艾德维斯正睡着,也许,他还想再去看看她。犹疑着,帐帘被揭开了,迪俐的烟斗伸了出来,迪俐只是微微探出头:回去吧!

      曼菲士还想说些什么,迪俐回头,望着白毯里熟睡的孙女儿,声音变得很温柔:艾德维斯只是睡着了,她只是在做梦。
      西奴耶并不清楚状况,只是轻轻唤了句:殿下?
      曼菲士跨上马,扬鞭,马儿在夜色的沙漠中奔驰而去。
      迪俐只是望着,曼菲士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夜依旧宁静,只有呼吸间卡在喉咙里的尘埃记录了刚才飞驰而过的骏马,沉默的尘埃却记录了他存在过的记忆。迪俐坐在艾德维斯的身畔,望着小孙女儿的睡容,淡淡的忧郁,暖暖的慈爱,他苍老的手轻轻拂过孙女儿的额头:一切只是个梦,等你醒了,你还是你!

      夜,依旧沉浸。
      隐匿在黑暗中黑色的眼睛,倏然一动,似焰火流星般闪过一道殷红灼眼的光华。黑色的袍影一闪而过,修长的指尖在黑暗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黑色的狂沙匝地而起,像黑色的雪,漫天席地而过,腾龙一般向着通亮划过的火把直追而去。

      迪俐站在帐内,只觉得浑身一震,大帐似是被撕扯着一般,脚下的地面似乎在晃动,心中一阵莫名的不安,遂即,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艾德维斯却醒了,乍惊初醒,带着不安的眼睛在帐内搜索着,直到迪俐厚实的大手抚上艾德维斯微有凉意的后脑,她才安心地叫了声“爷爷”,她又睡了过去。

      随侍的骑士点着通亮的火把,曼菲士骑着马与西奴耶并行在夜色的沙漠中。遥远的天际,忽的一声嘹亮的哨音,随行的骑士熄灭了手中的火把,视线黑暗的瞬间,曼菲士已经被西奴耶带进了一处峡谷深处。曼菲士很是不解,正想问些什么,只听一阵连带着喧嚣和呐喊的杂乱之声和着马蹄踏过狂沙之声,已经从不远处扫过,瞬息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骑士从新点亮了火把,几个人策马出了峡谷,放慢了速度。西奴耶凝望着刚才那一阵喧闹消失的方向,一阵沉默。曼菲士注意到那是他们来路的方向,蓦的想到了艾德维斯,莫名的一阵烦躁,又将马头调转回来:刚才那些是什么?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西奴耶沉声:没什么,殿下,我们还是赶快回宫吧!
      突的一片爆红的焰火在远方的天际腾龙一般的升起,殷红光华耀亮了对面那片黑色的大地,淡淡的火星味道迅速在风中蔓延开来,曼菲士策起马鞭,向着火光的世界冲去:不对,一定发生什么事情了!

      西奴耶几个人不得已只好跟了上去:殿下,……
      风中是火星的味道,耀亮的天空,殷红的世界,那一片火,花开一样繁盛,笼罩了有限的视野。他们不得不勒马,停驻在火光隔离的世界之外,任通红的焰火将他们的面颊考得滚烫滚烫。

      滚烫滚烫的泪水冲刷下来,而他却什么都找不到了,白色的大帐,成群的骆驼和马匹,还有车队和货物……曼菲士拼命喊着一个名字:艾德维斯,艾德维斯……

      西奴耶和侍卫们拼命按耐住这个激动异常的王子,直到大火将一切还原为黑色的沙漠,再也找不到谁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年幼的王子站在风起的沙漠中,呆呆的,仰望着,也许他在寻找风中谁留下的痕迹……

      曼菲士独自站在庭院里,他不知道他想要找什么。几天了,他总是会到庭院里来,不停地看着,寻找着……他又失望了。
      曼菲士转过身,他已经站在了那里,他黑色的衣袍依旧在风中舞动,他向着曼菲士走过去,带着淡淡的花香。
      他站定在曼菲士的前面,优雅的行礼,他说:尊敬的王子,您是在找他吗?
      他一抬手,修长的手指尖多了一支白色的小花,星型的花瓣,长着白色的绒毛,曼菲士的目光忍不住被吸引了过去:这是……

      他笑了,黑亮的眼睛闪过了黑珍珠一样的光华:艾德维斯,也叫薄雪草。
      他不需要再说得更多了,年幼的王子略带痴迷的接过了他手中的花。他转过身,黑色的衣袍在风中划过,他消失的时候,年幼的王子只看到他的庭院里开满了这种白色的小花。

      风过的时候,王子伸出手,一朵雪白的小花落在了他的手心,那么白皙,那么柔嫩……像不像谁的面颊一样白皙?像不像谁的小手一样软嫩?
      王子浓密的眼睫毛轻轻眨着,恍惚中,星型的花瓣里面闪过谁笑得弯弯的眉眼和那清亮亮的眸子……
      风中的那些记忆为何如此熟悉……

      公主站在王子的身后,而他却看不到她,她不明白:为什么,曼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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