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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谁是真凶(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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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是因为三伏之气已过的缘故,和之前的磅礴大雨不同,今天的雨势仿佛只是短暂地悲伤了一下。
瞧着眼前的人儿和店家热情招呼的模样,单泽在心里默默打鼓。
“这就好了吗?还打算要好好安抚几日的,都说‘女人心是海底针’,果然善变!”
吃完早餐,两人决定先行回去处理一些之前耽搁的工作事宜,以便心无旁骛地执行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单泽直起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搞定了,没想到这些琐碎公务堆积在一起,也够让人喝一壶的。”
虽说这几日,他身处万家,但为了不耽误检验的进度,时不时也会溜来处理一些紧急事务,加上助手小竹的极力帮助,一切倒也进展顺利。
刚踏出警厅大门,便见一辆银色洋车迎面驶来。随即车门微开,传来了他再为熟悉不过的清婉嗓音:“上车!”
“干嘛还特地从汽马行租车啊,坐黄包车不就行了?”单泽疑惑道。
“我问你,我们去哪儿?”
“第一街啊。”
“对啊,那可是第一街哎,西隐市最有名的‘销金窟’、‘不夜场’。那里什么人最多?要员、贵胄,不然就是些热衷于交际、奢华的生意人。
我都打听过啦,去那里消费娱乐的大多都喜欢这种洋派的座驾,黄包车对他们而言太寒酸了。
再说了,演戏要演全套,太显眼了容易让人起疑。”
单泽笑而不语地望向她:“这小妮子,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转过几个三岔路口,汽车终于在一栋红格木窗的别墅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的装潢设计可谓是中西合璧,悦耳的钢琴奏乐配上素雅的真丝地毯,给人一种参加晚宴的仪式感。
表面看这是一栋普通的西式洋房,实际上是一家颇具名气的古堡酒楼。
主厨以前是宫里做菜的师傅,每次推出的招牌菜品既精致又养生,很受名媛、贵族们的欢迎。
为了饰人耳目、方便行事,更为了手中的荷包着想,芸新英明地选择了靠近角落里的一间小包厢。
值得庆幸的是,服务员并没有因此冷眼相待,一如既往地显示出不一般的修养与尊重。
单泽瞟了瞟手中的银壳怀表,已经是亥时了,街道上仍然是灯火通明、人流涌动,果然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场”啊!
“吃了那么久,你还能吃得下吗?”犹豫了几番,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能啊,不知怎么的,今天的胃口出奇地好。你也不用客气,这顿饭算我请,就当是这些天你愿意迁就我的感谢。”
“哦,这‘复明糕’我感觉最为不错,你也尝尝吧。”
“山楂、茯苓可以消食健脾,他这是怕我吃伤了?”芸新莞尔一笑,将微微绽放的感动藏进了心底。
凌晨时分,相对于之前的热闹而言,气氛总算寂寥了许多。
实话说,这里的夜景其实不错,月光、柳树、建筑,各式倒影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可惜这样的意趣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阵推搡呕吐声不合时宜地打破了,不用看也知道定是哪家酒鬼正在耍疯。
只见一个贵公子模样的家伙抱着一棵树在鬼哭狼嚎些什么。
陪同的男子实在看不下去,想要上前阻止,贵公子却不领情,甩开他的手,直接吼道:“别碰我……”
话还没说完,他又抱着树干干呕起来。
一只原本蹲在枝头休憩的小鸟被这熏人的酒气打扰了美梦。
它一边叽叽喳喳地不断叫喊,一边拼尽全力将脑袋埋进微微拱起的翅膀里,无奈体型太过圆润宽厚,多番尝试无果后,竟然直接飞走了。
吐了一会,那人又抱着朋友开始唱歌,看得芸新直皱眉头,抓着单泽赶紧离开。
“真是的,我们都逛了好几圈了,凶手的踪影没看到,酒鬼倒是碰到了好几个。你说万老爷的话可信吗?
本以为他真的知道凶手是谁,直接抓人就完事了,没想到也只是远远瞧过几次,真是太不靠谱了!”
“好啦,别抱怨了,至少现在知道凶手曾经不止一次地出现在这里。只要不打草惊蛇就还有机会,况且这两圈也不算白逛。”
“怎么,你有什么发现吗?”
“之前我一直弄不明白,到底会是怎样的人可以轻松制服那么多身材健硕的男子,直到今晚我才恍然大悟。
想想刚才的那些人,站都站不稳,更别说反击了。”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利用了这点,专门在酒楼附近捡尸?”
“很有可能。只是这么一来,凶手到底是男是女就更加难以判断了。”
正在两人眉头深锁之际,一段灵秀悠扬的歌声从远处断断续续地传来。
“洞庭湖水深千尺,不及三娘送别情。她默默无言黯然走,似含幽怨在眉头,莫非她伤心因我拒婚配……”
“真好听,像曲又像歌!”芸新不由赞道。
“好熟悉的调调,好像以前在哪听过?万老爷之前是不是也提到过是被戏声吸引过去的?”
“这是戏?不会吧。”
见单泽的神情突然严肃,芸新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两人同时转头寻向歌声传来的方向。
无需多言,如果凶手就在附近,那么意味着很可能将增添一名新的受害者。
感受着“呼哧”的风鸣,芸新喘着气奋力跟上单泽的步伐。
果然,一幅让人目瞪口呆的场景不久后直接映入了他们的眼帘,那位刚才偶遇的贵公子此时正如婴孩般攀附在妖艳女子的肩头。
看到两人的刹那,那人先是微征了一下,还没等他们开口,就率先将那具半死不活的躯体狠心丢了出去。
“喂,醒醒,快醒醒。”
拍打着那个昏迷不醒的家伙,芸新不禁心想:“奇怪,他的朋友呢?不会是被气走了吧。”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贵公子逐渐清醒了些,但意识依旧有些迷糊,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又怎么了?不是说口渴了嘛,这才离开了一会,是闹哪出啊?”
直到这时,他的那位朋友方才姗姗登场,怀里还揣着一杯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蔗浆。
眼见这边人多势众,自己又不占上风,那人丝毫没有恋战的意思,寻了个机会转身钻向了巷子的另一侧。
“如今看来,这条线索确实有用。”
寻思了一会,芸新也径直离开了,这次她没有选择单泽的方向,而是按照约定直奔警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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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汤圆喽,又大又圆的酒酿、清蒸、油炸汤圆……”
每次看到有人经过,摊主老陶便会打着快板吆上几声,连他自己也记不清,这个习惯究竟陪伴他渡过了多少个街头的黎明。
世道艰辛,纵然拥有家传的好手艺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幸运的是近来由于人命案的关系,竟让他意外地发了笔小财。
谁让他比别的摊主胆子大呢!说到底,他也并非是一点都不忌讳,只不过活到这把年纪,更能体会身无分文、蝉腹龟肠的悲凉罢了。
“老伯,来一份油炸汤圆。”
“客官,您要什么馅的?红豆、芝麻的比较畅销,不过如果您不喜欢吃甜的,也可以试试豆腐笋干或者荠菜口味的。”
“嗬,这么多选择呀?”
“要不您每样来一点?”
“那就一样来两个吧。”
不一会儿,一碗精心烹饪的汤圆版全家福便已端了上来。
“嗯,配上这花生碎和桂花酱属实不错。老伯,您不知道,我这一路走来,找口吃的可真不容易,饿死我了。”
“先生,您是外地人吧?”
“对啊,我刚下火车,听闻这里正在举办什么劝业博览会,便打算待上几天长长见识。本以为还会有夜市什么的,没料到比预想中要清冷许多,不会是活动已经结束了吧?”
老陶勉强笑了笑:“没有没有,您来得正是时候,只是最近……”
“最近怎么了,老伯您怎么不往下说了?没关系,我们年轻人最喜欢热闹了。”
老陶的头越埋越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过挣钱不能昧良心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于是委婉地提醒道:“说到热闹,这次活动的确是声势浩大,稀奇玩意也多。但活动在白天,晚上若不好好休息,哪有那疯玩的力气。
再说客官,虽说热闹点是好事,但身处他乡还得先找个靠谱的落脚地才是!”
“明白,谢谢老伯!”
又送走了两个客人,老陶眯着眼蹲在木桶旁清洗起堆积的碗筷。深夜里的建筑,真像隐藏在墨色里的变色龙,黑得出奇。
伴随着瓦片地轻微飞散,一团黑影若隐若现,一晃而过。该不会是真遇到了吧?
受到了惊吓的老陶双手合十慌忙祈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天爷保佑,再坚持一会,坚持一会就好。”
终于他的真意感动了上天,不久后隐藏的光线竟如愿般描绘出或深或浅地鱼白。
这里距离凶手消失的地方只有几百米。
在芸新的告知之下,警察们顺利追踪到单泽留下的记号,并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这儿。
“混蛋,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抓到她了。”
猛吸了一口之后,李队长将烟头狠狠地丢在地上,耳边传来警员急促又响亮的声音。
“报告,我们在附近的林子里发现了一间破旧木屋,单法医说应该和凶手有关,让您过去看看。”
打眼望去,周围杂草丛生,门前的栅栏已经倒了一半,勉强还算个院子。
推门而入,屋内的摆设倒是简单干净,让人眼前一亮,只是这空气的味道依旧让人不喜。
真的会有人住在这种残破危险的地方吗?
“莫非这里就是凶手的藏身之所?”
“也可能是命案现场。”
他转头望向单泽:“听说你和那个人交手了,感觉如何?”
“手脚麻利、动作迅猛,还透着那么一点狡猾!”
“狡猾?”
“嗯,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就专往又黑又暗的地方跑。这心理素质和反应能力倒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李队长略带讽刺地道:“那可不,人家好歹也是堂堂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哪是那些小罗罗可比的。”
单泽没有应答,只是蹲在地上,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
见他瞧着床单下的褥子发呆,李队长学着他的样子也蹲了下去。
“你干嘛呢?嚯,我说这个房间的气味怎么又香又怪的,搞了半天就是为了掩盖这尿骚味啊,这么大了还尿床,果真是个变态。”
“这尿渍未必就是凶手的,也有可能是死者的。”
“什么意思?”
“一个人如果在窒息的状态下痛苦挣扎,是很容易大小便失禁的。”
“你的意思是,凶手就是在这张床上掐死了那些受害者?”
“嗯。”
“我们假设啊,受害者的确是在醉酒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带到了这里,然后在挣扎之中留下了这些污渍。等等,你不觉得奇怪吗?
既然会反抗挣扎,那就表明受害者中途肯定清醒过,一个大老爷们就这么任由自己被一个女人这么掐着?醒都醒了,就没想着搏一搏?”
“可是这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搏斗痕迹。”
“单法医,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或许这些与案子根本就无关?”
“不会的,作案对象的选择类型相同,就连房间里遗留的气味和之前在受害者尸体上嗅到的也极度相似,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之事。”
“就这气味?”
单泽点点头,虽然他明知道李队长难免会产生些狐疑,但关于老者提供线索的事却绝不能宣之于口。
见单泽如此肯定,李队长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们再仔细找找吧,毕竟逃得这么匆忙,也许会有些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