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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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元年，隆冬初雪。
纷纷扬扬的硕雪连下了两日，给整个京城都缀上了一抹肃杀的冷白色。
那冷白“银装”攀檐附壁，穿堂过街，一路延伸到尚书府后院。
漫天冷白下，一朵刺目“红梅”傲立雪中。
闻柳身着红衣，手持长剑武于庭中，一招一式，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刚练了一会儿，一个小厮就慌慌张张跑过来，惊扰道：“闻柳，大人找你。”
刚凌空跃起的闻柳闻言，脚尖借力轻点在庭中那株红梅那雪白的枝桠上，枝桠轻颤抖落了枝头的积雪，透出了点点梅红。
一袭红衣随着旋转下落的动作舞动翻飞，最终在雪地上方绽开了一朵鲜艳而热烈的“红梅”。
闻柳收起手中长剑，随着那小厮往前厅走，这个时辰，大人应该刚下朝。
只是，自他被卖到尚书府，几乎没见过尚书几面，王尚书找他一个小小的暗卫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前几日的比武？
闻柳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握着长剑的手心沁满了汗。
刚要出后院，那边就传来其他暗卫的聊天声。
“你们说咱家大人没事儿找闻柳干什么？”
“依我看，不是什么好事儿，你想啊，前几日闻柳代表尚书府跟别人比武比输了，大人的面子往哪放啊。”
“叫我说，大人早该给他撵走了，我们这儿也不缺暗卫，留那么个病怏怏的废物干什么！”
“病怏怏的也就算了，还整天一副高傲的样子，私下里也不跟兄弟们接触，也不熟，早该撵走了。”
“那个……”闻柳压低声音对前面那小厮道：“我们换一条路走吧。”
那小厮似乎知道闻柳在想什么，低声劝道：“还是这边走吧，那边来了些修缮的工匠，闹哄哄的，一堆人，比这边还多。”
闻柳听着“一堆人”三个字，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他跟在小厮后面，出了后院。
那些方才聊天的暗卫见他出来，纷纷闭上了嘴，却也没正眼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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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书房。
王尚书见闻柳来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闻柳见到王尚书，便要跪下请罪，却不料竟被王尚书拦住了。
闻柳被王尚书扶着，跪不下去，便站着低头请罪道：“前几日比武丢了大人脸面，是属下之过，请大人责罚。”
王尚书拍了拍闻柳的肩膀，笑了笑道：“那几日你病着，本官不该派你，再说了，若非他们输不起，非要比足一个时辰，本官相信，你三招之内便可制敌。”
“本官今日找你来，并非是要问罪的，你别多想，你先坐。”
闻柳仍旧低着头，不敢看王尚书：“属下不敢。”
王尚书看着闻柳，没继续跟他客套：“闻柳，本官没记错的话，你是十岁那年被卖到府里的，如今，差不多十二三年了吧。”
闻柳道：“十二年。”
王尚书捋了捋胡子，看着闻柳脸上那面具，感叹道：“真快啊，本官还记得，你自入府时便喜欢戴面具，十二年了，一点儿都没变。”
闻柳微微抿了抿，没说话。
王尚书又道：“闻柳，这些年，本官待你不薄吧，知道你不喜接触旁人，还让人单独给你弄了了间小院。”
闻柳客套道：“府里人对闻柳，恩重如山。”
王尚书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好，本官今日便求你一事。”
“大人请讲。”
“你是本官看着长大的，本官了解你的秉性，”王尚书停顿了片刻，叹了口气，转身坐回位子上道：“你也知道，当今朝堂，摄政王一人独大，本官一直想与他交好，却苦无机会。”
“如今正好，摄政王府要招募一批人竞选暗卫，只有你的身手、品性本官都信得过。”
闻柳微微蹙眉，问道：“大人是想……把我送出去？”
王尚书停顿了片刻，反问闻柳：“你不愿？”
闻柳自是不愿的。
还没等闻柳说话，王尚书叹息道：“闻柳，别怪本官……本官也……实属无奈啊，那摄政王权势滔天，若不与他交好，本官在朝堂上……”
没等他把话说完，闻柳便抬起头道：“闻柳愿替大人分忧，但……属下不敢保证能选得上。”
“无妨，选不选得上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摄政王知道本官有这份儿心。”
王尚书面上总算露出了喜色，他把管家叫了过来，“去准备身好衣裳，把府里所有人都叫来。”
过了片刻，闻柳换好了衣裳，王尚书便带着闻柳，当着府里所有人的面宣布，自今日起，收闻柳为义子。
院里的下人听了，纷纷用震惊又羡慕的眼神看着闻柳。
但闻柳却没看他们，闻柳只想赶紧离开这种喧闹的环境。
这种环境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好在王尚书宣布完就离开了，人群也终于慢慢散去。
闻柳刚要走，方才在角落里说他那几个暗卫便凑上前来，满脸讨好的说恭喜闻柳，想请闻柳吃饭。
闻柳没看他们，对他们方才的话也没放在心上，只低声道“不必”。
管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闻柳关切道：“什么时候走，老夫去送你。”
闻柳点了点头道：“过几日，到时候我提前告诉您。”
管家点点头，嘱咐道：“万事小心。”
闻柳点头道好，管家刚走，那些暗卫便又凑上来问东问西，还说想送送闻柳。
闻柳想起方才他们说的话，以更冷漠的口吻将那话还了回去：“不必，不熟。”
那些人讨好不成，反被人用他们自己的话堵了自己的嘴，顿时一个个羞愧地低下了头，脸色更是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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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摄政王府选暗卫的日子，闻柳骑着马往摄政王府赶。
走到一半儿，闻柳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
旁人不知，闻柳却很清楚，王尚书收他为义子不过是个虚衔，不过是让那摄政王听着好听，无非是在利用他。
人心复杂又可怕，向来如此。
他自十岁起被卖到尚书府，虽然在尚书府活了下来，却也吃了不少苦头。
冷风顺着衣领钻进去，闻柳裹了裹身上的狐裘，低咳着走进了一间茶楼。
他顺着茶楼的窗户往外看，顺着那条路，往东走，就是摄政王府，往西走，就能离开京城了。
过了半晌，店小二把热茶端了上来。
这会儿店里人少，店小二上完茶，见这客人仍在往外看，便笑了笑道：“客官，您再往西边儿看会啊，茶可就要凉了。”
闻柳这才恋恋不舍回过头来，付了钱，对小二道：“多谢。”
店小二收了钱，见再没来客人，便笑道：“客官真有眼光，您一定是知道我们店里的茶好喝，闻着香味儿过来的吧。”
闻柳没说话，其实他是看这个店人少冷清才进来的。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很不喜欢。
闻柳喝了口茶，又往外看了看。
店小二也抻着脖子往外看，看了半晌疑惑道：“西边儿也没有美人儿啊，西边儿有什么好东西把客官您的魂儿勾走了。”
“倒是这东边儿，有件热闹事儿，听说那只手遮天、狠辣果决的摄政王今日要选暗卫，客官不怕事儿的话，倒是可以去爬墙凑凑热闹。”
闻柳微微蹙眉，这店小二离他这么近，又在这儿待了这么半天，又这么聒噪，让他有些难受。
他起身，拿着剑要走，那店小二热情地跟在他身后把他送出了店门：“客官常来啊。”
闻柳没回头，飞身上马，心想再也不来了。
人是少点儿，可这店小二一个顶十个，待着让人不舒服。
闻柳在岔路口停了片刻，最终还是往东走了。
其实在尚书府里，他那一句恩重如山，是说给管家听的。
整个尚书府里，对他最好的就是那老管家了。
当年把他买回来的是老管家，给他单独安排住处的是老管家，对他好的也是老管家。
闻柳自小到大，没怎么受过人家恩惠，管家对他是最好的。
管家在尚书府待了一辈子，他心思都在尚书一家身上，闻柳爱屋及乌，他愿意为了管家把这事儿答应下来。
而且，王尚书也说了，选不选得上不重要。
重要的是让摄政王知道，他有这份儿心。
闻柳自然知道，他的这份儿心，无异于在向摄政王示好，是在站队，所以只要他去了，立场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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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柳拿着王尚书的信成功进了摄政王府。
王府地面上的雪早早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还是阴森森透着一股冷气。
许是路上耽搁久了，受了风寒，闻柳刚进府里便低声咳嗽起来。
前来引路的侍卫是个有眼力的，见闻柳咳得厉害，便让他在角落里先歇一会儿，等他把人送到武场再来给他引路。
闻柳不想麻烦人家，只歇了一会儿就开始自己往里面走了。
他一路躲着人走，走着走着，突然被一个老人家拦住了去路，那老人家看着他，没注意到他隐匿在狐裘下面的剑，和蔼地问：“您是王爷喊来的唱曲儿吧，里面走。”
闻柳刚要解释，老管家便被人喊走了。
闻柳看着管家离开的方向，松了一口气，心道终于走了。
呵，还找人来听曲儿，这摄政王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来跟外面传闻的一样，是个荒淫无度的乱臣贼子。
然而闻柳不知道，不远处的乱臣贼子正用读心术，听着他骂自己的话。
管家不多时便回来了，闻柳跟管家解释清楚后，管家便差人把闻柳带到了比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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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顾洛辰看着那骂自己荒淫无度的人，慢慢跟了上去。
紧接着，他便听那人又在心里道。
【反正自己已经信守承诺来了，尚书大人这点讨好摄政王的小心思那摄政王也该懂了，至于他自己嘛，选上难，选不上还不简单么。】
【故意露拙不就好了，谁会喜欢一个笨手笨脚的暗卫啊。】
【等比武结束，落选后，他就归隐山林，找个没人的地方生活。】
呵，顾洛辰看着那人的身影，轻笑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他沐浴更衣完，喝了口茶，想着那人的心声，微微挑了挑唇，难得有个不刻意接近他的，还挺有趣。
等他重新回到比武场的时候，比试已经结束了，毕竟高手过招，几招便见分晓。
顾洛辰往那人群里打眼儿一看，一眼便认出了方才那人。
因为所有前来竞选的暗卫里，只有他戴了面具。
暗卫首领把比试的结果恭恭敬敬递给顾洛辰看了一眼，顾洛辰冷声道：“念。”
“第一名……最后一名，尚书府王尚书义子闻柳。”
“根据比武规定，此次竞选只要前三名，请……”
“慢着。”顾洛辰打断了暗卫统领的话，“规则作废，本王亲自选。”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摄政王竟会临时改规则，若是旁人，他们还敢质疑两声，可这人是当朝摄政王，他说的话别说他们这些蝼蚁了，就连皇帝也不敢反驳，于是便安安静静闭紧了嘴巴。
顾洛辰走了两步，便从那一众“一定要选我”和“选我选我”的雷同的声音中听到了一道不同的声音。
【不要选我，不要选我，不要选我……】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人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