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从前》梨落扶桑

15、Chapter 14

　　暮色四合，终于，夕阳的最后一丝余辉也隐去了，世界未及全黑，天地间一片灰白。

　　谢子谦呆立在原地，似在思索男孩子话中的内容，夭折的恋情？经济学院夏学长？

　　沐沐和夏学长？

　　再然后他的脸色也就变成了天地一般的灰白，有些沮丧。身旁的男孩子急了，推了他一把，道，“还不去追？还是要看着人家扑进别人怀里？”

　　这话严重了，他果断的丢了《名筑》到身旁的男孩子怀里，一边摸手机，他拔足飞奔了出去。很久没有这样子跑过了，像是素质检测的时候掐着秒表测100米，那时候总觉得很短，一口气就过了终点，及至今日，盛夏的傍晚，他奔跑在静谧的C大校园，第一次觉得茫茫然看不到终点，心里头只想着快些，再快些，慢了就该错过了。

　　他在学校门口喘息着给沐思清拨了个电话，嘟嘟响了两声便被接起。她不说“喂”，也不说“你好”，女孩子清清淡淡的声音里头带了些许的哭腔，她说，“我找不到你”，她说，“子谦我迷路了。”

　　然后悬着的一颗心便就放了下来，他唤她，“沐沐。”

　　电话那头，女孩子显然没反应过来。

　　他又换了一声，“沐沐。”

　　“嗯？”

　　“你在哪里？”

　　沐思清转着头就想寻一个标志性建筑物，看了半天就没发现什么很标志的建筑物。她一抬头就看到天空中惊起的飞鸟，哪里还有夕阳的影子，她深思有些恍惚，喃喃的道，“我找你那么久。”

　　然后温暖便从身后传来，耳畔响起电话的忙音，男孩子温柔的声音自头顶清晰的传来。像是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的旅行，他有些喘，双手扣在她腰间，下巴抵着女孩子头顶柔顺的发。

　　“沐沐。”

　　然后泪水如破堤的潮汛漫上了沐思清的一整张脸，这个夏日的阳光如洪水从记忆里席卷而过。只见过三次面的男孩子，身上散发着甜面包香气的男孩子，与这个夏天沉闷的落日，天空中惊起的飞鸟，以及这个城市喧嚣的人群融汇在一起，像是白布上的五彩，苍白了七年的生活终于又重新染上了了颜色。

　　她知道她哭了。这一刻，她的脸上没有了七年如一日的微笑，这些年难以启齿的辛酸，不可说的委屈，那些悲痛的沉闷的情感都宣泄在了灰白的暮色中，长久的沉寂之后，如飞鸟划过天际。

　　转身，扑进那温暖的怀里，她哭得可怜兮兮像是迷了路的孩子。

　　“我找不到你，”她絮絮叨叨的说着，长时间的不安，未知的恐慌，“我找不到路，打不通你的电话，我以为又只有我一个人了。”

　　他一下下温柔的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安抚着，他说，“我一直在你身后，当你迷路了，转身，我就在这里。”

　　***

　　像是做过千百遍一般，很自然的，他们牵手漫步在了C城的街头。

　　谢子谦问，“沐沐，你住哪里？”

　　沐思清偏着头磨磨蹭蹭的想了半天，终于还是没记起来，偷摸摸的瞄了一眼手机备忘录，“金都香榭”。

　　责备的看他一眼，谢子谦道，“迷路了也不知道打车么？”

　　不说还好，一说沐思清又委屈了，只道，“可是，我想见你。”

　　宠物狗一般拍拍她的头，谢子谦道，“我在实验室画图纸，怕人打扰就关了手机。”

　　“哦。”

　　他又问，“想见我，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摸摸肚子，沐思清道，“我肚子饿了。”

　　好吧，他就是上辈子欠他的，略施了一点力，捏一把她皱巴巴的小脸，谢子谦问，“想吃什么？”

　　她谄媚的笑笑，很快速的答道，“意大利面。”

　　谢子谦快速的过滤了一遍附近的意大利餐厅，刚想领她过去，沐思清又开口了，她说，“我想吃你煮的意大利面。”

　　谢子谦挑了挑眉，“你就知道我会煮意大利面？”

　　抱着他胳膊，仰着头，她笑得越发谄媚，她说，“好男人一定要会煮饭。”

　　这话里头的弦外之音他算是听明白了，说白了，她就是不会煮饭。谢子谦很好奇，只问，“这些年你都怎么活下来的。”

　　沐思清说，“超市有卖方便面。”

　　方便面，该死的她就只吃方便面？

　　***

　　沐思清跟着谢子谦在超市里逛了好几圈，手推车里零食越堆越高，食材却半点不见涨。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终于，好脾气小谢也忍不下去了，忽略掉身旁哀怨的眼神，他虎着脸将那一堆的膨化食品一包一包的放回去。沐思清抢救不及，奋战了半天的成果瞬间就成了泡影。

　　小沐姑娘不答应了，绕到谢子谦面前很认真的瞪着他，果断的摆出一副你道德沦丧的表情，控诉道，“你还我干粮。”

　　从前没人监管那就不说了，现如今，她也算让渡了半个主权出来，既归他管，便不能再吃这些。

　　谢子谦丝毫不妥协，笑眯眯的抛出了一个选择题，“沐沐你想清楚，是要吃我做的意大利面还是这些零食？”

　　她当即气红了小脸，“你卑鄙！”

　　他依然淡定的笑着，一把握住她指在半空中控诉的手指，道，“你应该知道才对，有句话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

　　小沐姑娘反应神速，这话她写小说的时候可是经常用到，摇头晃脑的，她很自豪的接口道，“……二者不可兼得，我勒个去也！”

　　便当此时旁边正好有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子经过，听完这句，啪的一下，她踩上了刚拖过的湿地，脚下一滑就摔了出去。

　　沐思清难得的很有爱心，第一时间就拉着谢子谦冲上了前线，费了好大劲拉起了摔得七荤八素的校服姑娘。她说，“成大事者，泰山崩于顶而全不变色。暴躁不好。”

　　小姑娘本就害羞，她这么一说更是抬不起头来，羞红了脸瞄一眼一旁似笑非笑的谢子谦，她飞一般掩面逃走，刚一抬腿又踩上了先前那处，很惨烈的，她又摔了。

　　谢子谦依然很淡定，瞪了身旁笑得前仰后翻的沐思清一眼，笑意温柔的走上前去，将小姑娘扶了起来，道，“地滑，小心些，可摔着了？”

　　再然后，小姑娘圆满了，沐思清吃醋了。

　　看着人家走远了，她气势汹汹奔着谢子谦就去了，心里明明就很不爽了，面上却还硬撑着，只嘟哝了一声，“你个没气节的。”

　　“扑哧”一声，谢子谦笑了。

　　***

　　谢子谦问，“沐沐你要吃培根的，牛肉番茄的，还是金枪鱼的？”

　　沐思清抱着一大包进口意大利面摇头晃脑想了半天，干脆且果断的说，“我要海鲜的。”

　　看她上次一大盘西班牙局饭吃得那般满足，谢子谦还以为她是个好养的，岂料这好养就是相对的，她一个人的时候是好养，一有人管就开始折腾人了。对垃圾食品倒是博爱，一到主食嘴挑得不行。谁叫自己栽到了她手里，活该鞍前马后为佳人累死累活。

　　表达完自己的意见，沐思清就乖了，抱着意大利面跟在谢子谦身后一步一步踩着脚印往前走，她笑眯眯的看着谢子谦手里的手推车一点一点的装满，洋葱，胡萝卜，火腿，青椒，西红柿……乱七八糟的他拿了好些东西。

　　零零散散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堆在一起，拼出了大大的两个字，“幸福”。超市里放着舒缓的小情歌，同行的夫妇，往来的情侣，这些温暖的意向在她心里蒸腾出一个个幸福的肥皂泡泡，晃悠悠飘上天空，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