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梅开二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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鸷鸟总部基地没有名字。
它外形类似于一座鸟巢，建筑部分构成不太规则的圆环，中部空心用作休息处以及避风处。整个基地占地面积不大，圆环外直径只有两百米。
据邱椋的介绍，这座基地实际上是“临时办公所”，属于空间站“神农架”的低仿版，而神农架是名义上的正式基地。但是麦古既是鸷鸟的首领，又是南十字座政权的元首，时常要与日霭星内政部往来，总在天上飘着太不方便了，就连带着一众下属挪了窝。
“如果你去问他，他肯定又要摆出高深莫测的姿态，让你觉得实际上有什么别的安排。”邱椋评价道，“像那种，狡兔三窟？之类的。”
江扬沉默片刻，冷不丁挑起另一个话题：“你和他是雇佣关系？”
邱椋这人特神奇，脑洞跳跃性很强，江扬对“这人肯定能接住自己的话”有着莫名其妙的信心。
“是啊。”邱椋一扭头见到江扬在看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屏，腰背挺直，眼皮微垂，一双黑瞳波光流转，眼尾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你是不是要问‘为什么只有斑鸠这死鸟对首领毫无敬畏之心’？”
“差不多吧。”江扬心道一声“不愧是你”，面上若无其事转回目光，无视了对方的搔首弄姿，“虽然不是很明显，不过我猜，只有临时工部支是纯粹的雇佣关系？”
“回答正确。你真聪明，亲爱的。”邱椋在门边扫描了瞳孔，三层安全门自动打开。他先一步走进去，不动声色地挡住江扬，和门口站岗的值班人员挨个打了招呼。
室内比外面暖得多，江扬的针织衫有恒温功能，在外面又被邱椋的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因此这会儿进来才意识到，外面异常严寒。
他抬手看了一眼终端：北纬78.6°。
这座基地居然建在日霭星的北极圈内，难怪遍地荒漠、杳无人迹。
这些鸟是有多社恐？
“我们现在在东区。”邱椋示意他看建筑中心半开放的圆形“天窗”，“我们正对面的西区三楼，就是老东西的办公室。运气好的话可以在那里看日落，不过这里的季节规律和束迦星不同，我们正身处极昼。”
“西区除了首领办公室就是资料库。东区是军务部支的地盘，但这些人一般不会安安静静待在办公室里。北区是技术部支，（别口口我了，你比我家0的皮燕子还敏感！）那边倒是人满为患，不过百分之八十是超级社恐，除了上下班根本见不到人影。南区是招待办，主要负责和日霭星内政部的往来。”
“大概知道了。”江扬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囫囵记了一下就抛到脑后，“你呢？”
“名义上，我是菲利捷尔，哦也就是寒鸦的直属部将，任职南十字座中央军卫总顾问，兼任鸷鸟护卫军副指挥，所以我的办公区就在我们头顶。”邱椋带着人进了电梯，却按了下行键，“但我是临时工部支的领头人，因此享有独立住所。”
江扬扫了一眼电梯按钮，正数三个，负数……二十一个。
这些鸟还是属鼹鼠的啊！
邱椋注意到他的动作，了然地冲他眨眨眼：“接下来向你隆重介绍，基地的主体部分——宿舍。”
地下建筑的地基是一个巨大的溶洞，被前人开采形成了矿坑，后来矿挖完了、废弃了，被鸷鸟废物利用做成集体宿舍和训练场。
圆环的内环框出了占地面积约四千平方米的公共训练区，平均每两层一个。圆环主体则是住宿区，四通八达的矿道构成了天然的走廊。集体宿舍待遇不错，但由于矿道并不规则，房间大小无法达到完全统一——有时候人们需要横穿别人的宿舍才能抵达自己的床铺。
在这圆环以北，四通八达的矿道汇集成一条巨大的通道，一路连接上五公里外的地面训练基地。士兵们每天背上训练器械跑过去，就当是晨练，不幸住在圆环南区也不要紧，顶多是一趟多跑三百来米。
每层的东、南、西、北角分别有一个大的升降梯，用作日常上下通勤。也有嫌麻烦的打通了自己宿舍的地板或天花板，直接安上梯子——有趣的是，鸷鸟并不制止这种行为，只要经过技术部的建筑师考察同意、不影响建筑安全、自己动手而不占用公共资源就行。
梦想改造家啊！
“负一层是技术部支的宿舍，因为人少，条件和地表差不多。负二层开始就是军队宿舍，这一个矿坑住了十万人，也就是说，整个鸷鸟护卫军都在这里了。”
电梯墙是透明的，他们快速下降，一盏一盏的廊道顶灯飞快地从视野中掠过。
最终，两人抵达负二十层。
邱椋的住处，门牌号E20-100，一个有趣且规整的数字，距离小电梯步行约60米。
“对门是岑遂。他这会儿估计搬完东西了。”邱椋随口说着，刷开自己的门。果不其然，门内立着三个纸箱，纸箱上放着一把备用钥匙。
是的，岑遂从下飞船起就被支走了。邱椋偷偷给他发了个红包，后者为了“蝇头小利”高高兴兴地去当苦力，把北河号077上的东西都往住处搬。
邱椋开了灯，拿起那把钥匙，似乎是很随意地塞进江扬手里。
受制于外部条件，整个屋子占地不大，但是层高理想，搭了个loft，一楼是客厅厨房卫浴，二楼床铺。邱椋的生活不算简单，只要他闲下来，就一定会给自己找点乐子，因此这小小的房子并不是传说中的极简风，反而在各处挂满了小玩意儿，属于某种抽象的乱中有序。
顶灯装了一大排，屋主提前把它调成了自然光色，整个房间亮堂堂的，弥补了地下没有采光的缺憾。
江扬注视着顶灯，试探着问：“你们的能源……？”
邱椋正把扫地机器人糖糖从箱子里取出，塞进沙发底下，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了句：“二十一层下面有地下水输送装置，还有可再生能源发电，放心，绝对够用。”
“……很棒。”江扬由衷地称赞道。
外在条件和建筑设计配合得天衣无缝，难怪鸷鸟最终选择了这座基地。
“嗯……这个给你。”邱椋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来一把钥匙，打开江扬的手指，轻轻放在他掌心，“咳，这是隔壁的钥匙，我让他们提前收拾好了，一会儿把你的东西搬到那边去。”
两人不住在一起。
江扬并不意外，无论是邱椋自己的意愿，还是邱椋迁就了他的意愿，亦或是麦古不放心他们睡一张床，这都是非常合理的安排。
他象征性地关心了一下私人问题：“你有隔壁的备用钥匙么？”
“……”邱椋本欲脱口而出，突然转过弯来，一时间拿不准江扬的意思，把嗓子眼的话噎了回去，“你希望我有吗？”
好小子，不知所措了吧！
江扬直接把手往邱椋脸上一贴，感受过非同寻常的温度后颇为满意，觉得达成了逗人的目的，见好就收：“我没意见，你想怎样都行。”
邱椋报以微笑，心说最近让着你还得寸进尺了，不愧是我家亲传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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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区正数三楼，是专属于麦古的活动区域。
江扬冷眼看着这一片占地面积有他二十个家那么大的办公区：“他要是哪天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得过几天才能发现？”
本来的措辞太不礼貌，被他吞回去了。
“这个，哈哈。”邱椋在前面带路，闻言回头，爽朗一笑，“以前呢，这里不是他一个人的地盘，但他的合作者意外去世了。你刚刚路过的就是那位的房间。”
此言一出，江扬也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他们刚刚确实路过了一扇紧闭的大门，但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来。
“我猜，老东西一会儿会跟你解释这件事，毕竟这个和你有关，我也不好说。”邱椋不再拧着脖子朝着后头，只尽职尽责地做一个导游，“至于你关心的问题，如果他在这里凉了，会不会等腐烂的气味飘出来才被人发现……答案是不会。”
走廊前方拐过来一个人，看起来挺年轻，眼神飘忽没有焦点，耷拉着眼皮，身着样式规整的制服，整个人散发出半死不活的气息。路过两人时行了个礼，又对完全陌生的江扬打了个通用的招呼手势，脚步却一刻不停，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很美的精神状态，和每天非要上班但其实根本说了不算的联邦议员差不多。
江扬习惯性地点头回应，目送那人走远后，邱椋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年轻人，不要被事物的表象所迷惑……刚刚那是南十字座内政部的最高领导人，内阁首辅李岩周。他一直都是这个死样子，阴晴不定的，但行事能力没得挑。”
“老喜鹊是很忙的，每天不是在去找人就是在被人找，所以你说的……发烂、发臭的那种可能性，完全不存在。……哦！就是这间，到了。”
江扬跟着停下脚步，见邱椋敲了敲门。
里面隐隐约约传出来一声“请进”。
门锁是声控的，随着麦古一声令下而弹开。中年人坐在办公椅上，徐徐转了一百八十度，停下时，正对着面前一杯散发着袅袅热气的红茶。
“装得一手好逼啊。”邱椋感慨道。
“我都听见了，斑鸠。”麦古抬起眼皮，那双日常温柔慈爱的绿眼睛此时冰冷非常，“走廊的监控能收声……你很期待我发烂、发臭？”
哦！真是太糟糕了！
邱椋瞪着眼睛——江扬十数年来从未看到他把眼睛瞪这么大——拉着脸歪过口鼻，开始声情并茂地扮演一个傻子：“啊？我说什么了？天杀的，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啊！报喜鸟叔叔，您是不是今天没吃药？阿尔兹海默不是那么随意的事啊！您这怎么还混淆我和普诺诺的声音了呢！”
江扬：“……”赫立尔·米勒女士生出你这张脸，真的不是给你这么用的。
麦古对这种情况非常熟悉，干脆利落地处理了：“滚。”
“好嘞！小扬，哥哥在家等你！”邱椋从善如流地滚了，还顺手带上房门，似乎对这种单独谈话的安排早已明了。
江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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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初星系联邦。
随着情报处处长巴斯顿一声令下，军部官方的通告在短短数秒内传遍大街小巷，无论是沉醉在酒会温香软玉里的贵族子弟，还是远在边疆啃沙子的第九星系难民，只要有可联网终端，统统在第一时间被这条通告霸屏。
原第二军团的部下们茫然又震惊地打开，先看见了他们江军团长的名字，再阅读后面的内容，两眼一黑，纷纷将疑问投向曾经的亲卫队长亚历山大；
希德·奥尔森刚从研究院顶楼的电梯迈出，差点一脚踩空掉进电梯井里，被刚巧打了个照面的赫立尔·米勒扶了一把，两人在彼此脸上看到相同的表情；
咖啡店的年轻店长刚准备拉花，手一抖，牛奶洒了一地。她也顾不上擦，囫囵把那条通告读了两遍，打开终端相册，翻找九年前某条叛逃通告的截图；
任知楚端坐在抵御海盗前线的指挥席，听见频道里和耳边阿拜的大呼小叫，怒喝一声，用早已蓄力好的旗舰主炮轰向敌人，填补了这几秒的输出漏洞，接着强行切断了所有人的网络，发出掷地有声的指令：专心对敌！
……
【通知：
经查，联邦时11月1日23时05分，联邦中央军第二军团军团长江扬叛逃。江某疑似勾结敌对势力南十字座政权“鸷鸟”，意欲窃取联邦机密资料与人才，严重违反联邦最高法规及原则，罪不可赦。
按照规定，现撤销叛逃者江扬一切军衔与功勋，任何人不得进行为其撰写传记等歌颂行为，违者将被严肃追究。由于情节严重，联邦对叛逃者江扬下达一级星际通缉令，请全体联邦成员积极配合，共同维护联邦安全。
希望诸位军部成员以及联邦民众引以为戒，谨记誓言，秉守勤恳、奉献、忠诚、荣耀精神，今后杜绝此类事件发生。】
……
“卧槽！爽！”岑遂在地道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声。
邱椋手里抱着箱子，用嘴叼着备用钥匙，刷开E20-101的门。听见副官的叫声，大致明白是联邦的消息传到这边来了，不由得回过身去，黑眼睛中闪着狡黠却稍显柔和的光。
“老大！”岑遂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迫不及待地举着屏幕向他老大展示那条通告，“联邦背刺梅开二度！连措辞都是一样的哈哈哈哈哈哈你俩天生一对！”
邱椋用肩膀顶开房门，笑骂道：“少幸灾乐祸，你腰上的小卡片要掉了。”
“啊啊啊卧槽谢谢老大提醒！”岑遂手忙脚乱地拎起挂在钥匙扣上的宝贝卡片，爱惜地吹了吹，重新收好。
那张卡片上写着圆圆的可爱的字体，开头写着“致哥哥：假如你真的能吃到这个蛋糕。……”
落款是与方才通告上相同的日期，上面有液体晕开的痕迹。
但这一切，除了给他送蛋糕的人，不会有别人知道了。
他把上衣往下一扯，盖住他的宝贝玩意儿，脸上笑容不减，仍然是那只快乐的猫头鹰。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梅开二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