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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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联邦去向南十字座的路径，当然不止一条。
本来江扬想复刻一遍邱椋当年“叛逃”的路径，权当满足自己一些叛逆的小情怀——但想到联邦会监视他的行动，这条路线的标志性又太强，让厄简知道是小事，让史戈拉·胡知道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最后他们还是先绕道十一星系。
想去十一星系，最近的路线是从第九星系——联邦最外围中转，也就是上一次江扬去扫墓的路线。但这次任知楚不可能给他们一艘星舰，只默然打开航线征用权限，在他的办公室里目送飞船离开。
邱椋看了岑遂一眼。
江扬也看了岑遂一眼。
岑遂：“……”我没事，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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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星系有两个天然虫洞，一个连接着联邦第二星系，另一个通往南十字座边境。后者的前方正是先前联邦要江扬拿下的PW-392矿星，上面已经插着南十字座的旗帜。
“你知道它上面有原住民的事吧？”邱椋指着舷窗外那颗泛蓝的行星，“其实他们都来自布鲁托，嗯……我的坟墓那颗星球。”
江扬淡声说：“我知道。”
废话，他年年来。
邱椋笑笑，配合地不去过多提他的“死”：“那就说点你不知道的。三百年前，十一星系整体民风还是非常彪悍的。大部分人都相对好战，再被海盗一鼓动，直接一呼百应地上了前线。也正是因此，大部分人都没能活下来。”
联邦军的战争习惯非常返祖，官方说辞是“勤恳、奉献、忠诚、荣耀，贯彻严阵以待、一丝不苟的精神，不放过任何一个敌人”，用人话翻译一下则是：好杀降。
对他们而言，只要是上过战舰、摸过扳机的敌方士兵，就都是战犯，杀起来毫不手软。
十一星系首都星的幸存者基数太小了，被最后几个士兵装在一艘星舰上，撞进新发现、没来得及探索的虫洞，就这么飘去了南十字座。至于剩下的、没来得及运走的幸存者，逃不了的都慢慢被辐射病杀死，侥幸活下来的，则集中流亡到布鲁托星，建立新庄园，过了一阵子相对原始的生活。等到人口基数扩大了些，这些人又开辟了新的住所，也就是PW-392——他们意外发现，矿星上的辐射条件更适合他们这些有辐射病基因的人生活。
至于逃去南十字座的人，由于在星舰上储备了自然食材，便也不约而同地从相对原始的农业开始发展。在三百年间，他们又发现了几条新的航线，由于具有丰富的和海盗打交道的经验，便开始不断吸纳海盗和流民加入。风格迥异的人民经过长期的磨合，渐渐形成了一种别扭又和谐的民风——保持绝对独立、崇尚彻底和平。
他们不参与战争，但也不接受外交。
邱椋说到这就停了。他们远远地路过金色的布鲁托，从陨石带穿行而过，钻进虫洞里。
“北河号”经历过太多次类似的冒险，却很少像这样目的分明地返航。
在失重与扭曲里，江扬默默咽下了即将出口的疑虑，眉心不自觉地拧起，皱出略显沉重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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鸷鸟的总部是一座环形空间站，名叫“神农架”。
“那里平时只有军务部支在使用，最近主要是给游隼的暗杀部队做训练场。”邱椋说，“寒鸦虽然是军务部的总领人，但她同时也是南十字座的军部元帅，所以在鸷鸟的时间不会很长，直属军队都在首都星。具体的等到了日霭星再给你介绍。”
“嗯。”江扬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是不是有一个‘巢树’，上面标注了鸷鸟的权利等级系统？我听予岚说，一共有三个分支。”
“没错，军务部支是两大头之一，另一大头是技术部支，同时也是整个南十字座的技术核心，以白头翁哈尼为代表。”岑遂远远地待在墙角，插话道，“第三支一共两人，某人勉强算一个领头吧。”
“哦。”江扬顺着副官先生的意思，把目光挪到邱椋身上，“你们是什么部支？”
邱椋原本在摸江扬手指上的茧，摸得很不正经，一般干他们这行的，茧就长在那么几个位置上，他却把每一寸皮肤摸了个遍，清澈纯真的眼神中总有一丝丝不怀好意。这动作不算小，瞒不过任何人，现在江扬终于要管管了，他隐隐感受到威胁之意，停下了动作，但也没松开手。
他顶着江扬的目光笑起来，漫不经心地回答：“临时工。”
江扬点点头，说话的语气严肃得像在军部作战区报告：“好摸吗？”
“暂时辨别不出来。”邱椋脸上笑意更深，低下头去贴着江扬的脸颊，“再摸一会儿就有结果了。”
江扬也笑，没躲，好脾气地顺着他道：“行。一会儿你也给我摸一下，看看实力。”
“啪嗒”一声，特别清脆，岑遂悄悄地披上大衫，带上门出去了。
空间里没了旁人，江扬立刻收了笑，别开脸。
他没有把邱椋赶走，因为确实比较喜欢这种简单的肢体接触，但是并没有多少在别人面前这样腻歪的经验，觉得有点丢脸。
邱椋觉得好笑，主动收回了手，转移走了话题：“麦古可能这几天就要和你谈话。”
涉及他们的立场问题，这些谈话的确不适合让岑遂听到。
“没关系。”江扬收回纷乱的思绪，方才散去的顾虑卷土重来，“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忧一下鸷鸟的前途。”
“……你说这话也太不客气了亲爱的。”邱椋哽了一下，“我好歹还算鸷鸟的人呢。”
江扬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我说，鸷鸟的前途值得担忧。我的安危也维系在鸷鸟和谐稳定的基础上。麦古催我来这里，一部分原因是一直缺少制住你的东西。前几年他可能让你随便浪，但现在大战逼近，你哪怕是临时工，也必须承担一部分战斗主力的责任，如果不把你的把柄握在手上，他怎么保证你听他指挥？”
“不仅仅是这一个方面。”邱椋翻着终端消息，慢悠悠地补充，“老东西一直坚持不懈让你加入鸷鸟，也是为了‘联邦谍中谍’这个身份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如果你只是以公民身份加入南十字座，那么只能算是‘移民’，泄露点机密也只是遣返或拘留；而加入鸷鸟之后，哪怕什么也不做，也会有默认的‘权利身份’附加在你身上，仅仅是一个名号，在需要撕破脸的时候，就要承担重好几倍的责任，比如禁闭乃至无期徒刑，那确实关得住我，我必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临阵脱逃。”
他似乎恍然大悟了什么，尾音转了个弯，笑意却没藏住：“——看起来只有加入鸷鸟，你才够格做我的软肋啊？”
江扬嗤了一声，语气却并不冷嘲：“别啊，我们之间的感情怎么能由这些身外之物来衡量呢？”
“哦？意料之外的回答。”邱椋转过来，表情略有些难掩的震悚，“我以为你会说，‘我不会成为你的软肋，而是成为你的盔甲’，或者……‘你我现在就可以恩断义绝’？”
江扬耸耸肩，眼睛一弯：“真心话而已。”
他确实挺高兴。这几天没怎么跟任知楚讲话，自身犯贱的水平不知为何提升了一大截，现在能冷不丁把邱椋噎住，感觉非常好。
而且邱椋这人也特别好玩儿，看起来高攻实则低防，只要江扬敢于启齿说出平日羞于启齿的话，那么被创伤的肯定就另有其人。
比如现在，邱椋的脸侧爬上一缕可疑的红晕，平时伶牙俐齿插科打诨，现在也不知道触到了什么开关，诡异地沉默了。
多稀奇啊。
于是他又添油加醋了一句：“不喜欢我这样？不是你说的坦诚一点？”
“……”邱椋也看出来江扬在逗他了，片刻的僵持之下，还是没绷住，尴尬地捂住了脸：“……那什么，我们先说正事儿吧。”
正事儿其实没多少可谈。在联邦有人盯着，在南十字座当然也会有。
无论哪里，都不是真正优良的私人交谈场合。
岑遂敲了敲门，通知他们日霭星到了。
日霭星，确实是一颗漂亮的星球。虽然地表终年笼罩着一层散不去的雾霭，但远处恒星“十字架二”的刺目光芒却经由这层雾霭的削减，温和地抵达陆地，给这片土地带来充足且恰到好处的光照和热量。
人造农田依然随处可见，城区的形制虽与联邦有异，但并不落后多少。
如果真如传言那样，三百年没有对外交流，那南十字座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显然是不可能的。”他目光扫过前来迎接的军队，心中迅速下了结论，“海盗和联邦杂牌军，大约五五开。建筑风格并不统一，明显受到过影响，新建筑和旧建筑有相对割裂的气质。”
他们三人跳下飞船，军队严阵以待，军旗猎猎。
元帅寒鸦剑眉星目，神态恣意，端立在前，一头热烈的红发在微风中张扬地舞动，明明身着威严至极的铠甲，却又平添几分狂野气息。
“又见面了，江军团长。”她伸出只戴了薄手套的右手，笑容灿烂。
江扬从善如流与她握手：“好久不见，寒鸦将军。我已经不是军团长，叫我江扬就行。”
“哦……抱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寒鸦尴尬地挠了挠头，方才威严神武的气质被迅速冲散，只余下一点儿憨里憨气。
邱椋和岑遂向她致过礼，几人又登上前往鸷鸟总部基地的飞行器。
“再次向您致歉，江先生。按照规定，斑鸠的飞船可以在基地区域降落，但停在宜居带是元首的主意，他想让您多看看这颗星球。”寒鸦是个开放自来熟的性格，也不管江扬愿不愿意接话，先扯着人把话说了，“刚刚您降落的是居住区，在这一片陆地背后有更大的农业区，实行自动化管理，因此有一整片大陆都是作物和牧草的天下。这边的美食特产也比较丰盛，您可以在基地食堂品尝——别的不说，虽然基地……嗯，但食堂是真的还可以——让斑鸠买单！”
江扬听到最后一句，嘴角一翘：“好的，谢谢。”
寒鸦眼睛猛地瞪大了，像发现了什么惊喜一样：“邱啊，你真是捡了大便宜！”
正在走神的邱椋：“？”
“他笑起来真漂亮。”寒鸦还在啧啧称奇，“对了，既然是自己人我就说了，其实我们没那么严格，非要互相喊代号什么的。我叫菲利捷尔·达拉，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毕竟寒鸦这个代号和我本人非常不符。”
“谢谢。”江扬对她的赞许表示了感谢，接着说，“确实不符。您给我的感觉更像火烈鸟。”
“天呐！你说得太对了，我们简直心有灵犀！我当时就是这么跟老大……麦古元首提议的，但最后我还是没能得到那个火烈鸟的称号。”寒鸦开始倒苦水，“他非说什么位置都是定好的，我们只是上去顶替一下名号，如果我哪天突然暴毙，寒鸦的名号就有可能落到普诺诺那个狗东西头上——哦你应该不认识他，普诺诺，代号游隼，鸷鸟的暗杀队队长。”
江扬：“略有耳闻。冒昧问一句，您平时对……报喜鸟先生的称呼？”
天杀的邱椋，天天朱厚照、老东西、老喜鹊地乱叫，把岑遂染上了不说，还悄无声息地替换了在江扬这儿的称呼。
寒鸦摸不着头脑，刚想回答些什么，就听邱椋开口替她解释：“我们的元帅大人同时隶属于鸷鸟军务部支和南十字座军部，就跟着南十字座的人叫他元首。像我们这些单独属于鸷鸟的小东西，就叫他老大或者报喜鸟，也有叫首领的——基地到了。”
所有人都看向窗外，飞行器缓缓降落在灰白色的沙土上。
元帅最先飞身跃下，红发一闪，消失在寒风里。
“她要去整队。一会儿要训练，就不跟我们一起了。”邱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条长长的围巾，三两下给江扬裹好，自己站在门边挡着风，一只手递向身后，黑眼睛里盛满笑意，“我扶你下去？”
江扬愣了愣，随即笑骂两句，拍开他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