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药 ...
-
顶楼，院长办公室。
厄简不声不响进来后就杵在沙发上，江扬好容易能动了，自己拆了那一堆管子，远远坐在椅子上。洛多凡一边哼歌一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手上操作也没停。江扬一开始试图去听这位院长说了什么，后来发现都是联邦的一些八卦，上至研究院要员背着老婆包养了两个男人，下至十八线明星原来是超级富豪的儿子……他在这种嗡嗡的背景音中不知不觉放空了大脑，机械地数着元帅大人夹杂其中的“嗯”字。
他在旁边待着，感觉自己的脑门儿亮了大半天，忍无可忍地掏出终端给“斑鸠”发消息：【我觉得他俩就是有那种关系。】
邱椋没回复，可能在和赫立尔女士斗智斗勇。
“江军团长。”
江扬猛然回神：“怎么了，元帅？”
厄简锐利的眼睛扫过来：“你今天心情不错。”
“是吗？”江扬心里有一点点虚，但面上丝毫未显，手里冷静地删除了和邱椋的几条对话，“因为我走神？”
厄简却只是摇摇头，指指他的屏幕：“在跟鸷鸟的人聊天？你打算怎么过去？”
好家伙，我也不知道。
“有人来接我。具体情况您可以去问史戈拉·胡，毕竟这件事情是他负责，我不知道有些东西该不该说。”他回答。
“也可以问我哈，我知道什么该说。”洛多凡捏着一摞纸张走向沙发，走到一半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脑袋拧向孤零零的江扬，“你怎么坐在那儿？”
怕打扰你们呗，上赶着当狗做什么？
“坐着坐忘了。”江扬讪笑道，腿脚自觉地站起来，“给我留个位置，洛院长。”
.
江扬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了。
因为存在终端被监控的状况，邱椋没有贸然给他发信息。他不知道邱椋去哪儿了，也没有办法分心去思考这件事，整个人像一团乱麻，拒绝了厄简和洛多凡送他回去的好意，自己在叫的车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
没吃午饭。
洛多凡没说错，厄简确实开了一下午会——和他开的。
然而等门锁弹开，他拖着脚步进去关上门，撩起眼皮、被客厅的灯光刺到而瑟缩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震惊。
“叶叶？”他从地上抓起一把兔子，机器人脸上冒出一个爱心。旁边的“菠萝”爬过来贴了贴他的脚踝，闷声不吭地又钻进了沙发底。
门边响起书管家的声音：“晚上好，江先生。”
江扬懵了，脑子被麻醉影响还没清醒，眼睁睁看着正常的、卸掉装扮的邱椋从客卧走出来。两人面对面，距离十米远，站着，发呆。
“晚上好，江先生。”邱椋莫名其妙地说。
江扬：“……我走错楼层了？”
“没有，这是你家。”
“那这是什么情况？”
“我搬进来住，不可以吗？”邱椋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无缘无故的委屈来，“我以为我们已经是‘那种关系’……和厄简洛多凡一样的‘那种’。”
江扬脑子终于转过来了，眯起眼睛审视他。
客卧门口还放着空箱子，管家和机器人都被搬过来，他闲置许久的桌上居然还放了……晚餐。
“行了。”邱椋看他发懵的样子，忍俊不禁，大步走过来帮他脱掉外衣，整个人推进卫生间，“别的再说，先洗手吃饭。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我热了两回了。”
一直到坐在桌边，江扬还是觉得恍惚。上次这么和别人坐在一起吃晚饭还是在邱椋父母家……那时候他还在痛苦地纠结要不要拾起自己的回忆，争分夺秒地思考，试图整理出自己脑子里的谜团。但这次，明明情势更加复杂，他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送了自己一个“前途未卜”，他却能静下心来——单单是看见邱椋的脸。
这张脸鲜活地……鲜活地吃饭。
鲜活地夹了两个菜放在他碗里。
鲜活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傻了？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他忽然觉得想笑，所以笑了。
“不是……你这……”邱椋开始慌了，“我刚刚那样说，是我有点越界了，如果你暂时不适应，我以后不说……或者我搬回去，没多少东西的。你现在心情不好还是哪里不舒服？有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啊，那个感冒药不能乱吃了。”
“我没事。”江扬回过神——这次是完全回过神了，虽然疲惫但是清醒，“你刚刚说感冒药不能乱吃，是查到什么了吗？”
非常好工作，使他暂时回避感情问题。
“……嗯。”邱椋看他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略微放下了心，正色道，“我妈……赫立尔女士刚刚把初步检验结果发给我。”
“从头开始跟你说吧。我和岑遂的假身份，也就是关珞萧和林渐，本来是史戈拉·胡制药链的固定运输人。关珞萧在外行商，每个月会回一趟联邦，在港口出示身份证明，可以走特殊通道，将药品直接送到史戈拉·胡手上。这里有一个关键环，你应该能猜到——”
江扬手肘枕在桌沿，撑着下巴：“史戈拉控制他们的手段？”
“正确，恭喜你发现关键。”邱椋配合地夸夸他，“他们自己是会服用那种药的。史戈拉要运的量里，每次他们会拿走百分之零点五，这是固定报酬。”
江扬垂着眼，给出肯定的结论：“药物有成瘾性，他们不得不给史戈拉效力，因为药源在他手中。”
“你说得完全正确，这也是检测结果。但是关珞萧和林渐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中毒。”邱椋放下筷子，“根据我的观察，关珞萧认识希德医生——就是主治予岚的那位。关珞萧找希德检查过不止一次，可能是他的身体，可能是体内的药物，重点是，他们会面是避着史戈拉·胡的。”
“史戈拉·胡发现的概率很大。”江扬喝了口汤，“所以是灭口？”
“我们一开始也以为是灭口，毕竟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这种手段，逻辑上说得过去。但朱厚……麦古简单地研究了一下他们体内的致死物质，发现是一种合成物质，应该是某种比较常见的药物和灰草素——也就是那种违禁药的核心物质混合发生反应形成的。南十字座的医药系统和联邦有差别，很多东西是我们自己研发的，这导致我们没有办法找出其他的合成材料是什么。”
“这就是我来联邦买药送去检测的原因。”邱椋调出屏幕，把一份报告放在江扬面前，“赫立尔女士经过初步试验发现，灰草素与定清感冒胶囊中的dh013物质反应会形成新的蛋白质，这种蛋白质本身的毒性不算剧烈，但在此基础上加入银草止咳灵，会催化毒性蛋白质的生成，使剂量一下子变大，直接致命。”
“关珞萧的飞船里有没吃完的胶囊和止咳灵，很可能他和林渐都得了流感，一起吃了药，结果毒发身亡。”
“我知道了。”江扬应下，但目光钉在那份报告的某一处，“这个pn95002，是你们说的‘灰草素’？”
邱椋把头凑过来，翻出它的蛋白质结构，和另一个屏幕对比了一下：“应该没错。”
“报告上说，这是一种神经毒素。”江扬面色凝重，“它的原料产地是第七星系吧？你们鸷鸟对这个有研究？麦古是政客，他还懂这个吗？”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一点。”邱椋回忆了一会儿，语气不太确定，“在大战乱之前，鸷鸟还有一位领导人，也是联邦中央研究院出身的大拿，因为犯了什么错误，自己申请了流放，最后在南十字座和麦古建立了‘鸷鸟’。这个灰草素，应该是他研究过的课题，它的材料来源是一种叫‘灰面草’的植物，是第七星系特产。”
“那个领导人，后来怎么样了？”
“大战乱中去世了，应该是因为辐射病。”
这句话落下后，两人都想到了什么，一时间整个饭桌沉默下来。
江扬还没吃饱，扒了两口饭，余光瞥见邱椋的终端上弹出一个新提示。
“新报告，我妈发的。”邱椋第一时间打开，与江扬共享。江扬扫了几眼那些天书一般的专业词汇，抿着嘴唇，手指点了点邱椋的手腕。
后者会意，将终端开放权限，调出和赫立尔的聊天框，交给江扬。
【aaa珠宝批发关：米勒院长，专业的东西我也看不懂，请问一下，这个新物质溶液是有辐射性吗？】
【Herio：是的，你那一管带编号的试剂有辐射，具体辐射类型和影响还需要进一步检测。】
【aaa珠宝批发关：好的，谢谢您。】
江扬关了屏幕，把终端还给邱椋。
他的面前空空如也，嘴唇因为虚弱而发白，发型也有点乱，眸光涣散，看起来筋疲力尽。
邱椋沉默地看着他，伸手拨开挡住他视线的发丝，点到即止，没有多余的动作。
“我今天很累。”江扬开口，他的精神在高度运转之后已经不堪一击，“明天再说，行吗？”
他难得对别人示弱，邱椋琢磨一番，觉得这种表现是征求他的意见……可能有点像之前瞎扣帽子的“撒娇”。
“当然没问题。”邱椋回答，手很诚实地过去扶他站起来，借机拉近了距离，在他耳边道，“那长官今晚要赶我回去吗？”
江扬实在没力气躲开他，寻思该丢的脸已经丢完了，干脆借力把自己运到卧室门口，把邱椋关在门外：“随你。”
主客卧都有浴室，江扬洗完澡把毛巾搭在头上时，隔壁的水声也刚好停下。
他胡乱擦干了头发，躺在床上，发现终端亮了亮，是“斑鸠”发的信息：【晚安。】
【斑鸠：这会儿有白头翁，我们聊天不会被监视。】
江扬笑了一下，懒散地敲字：【你这么早睡？】
【斑鸠：我没说我睡了啊。但你得休息了。】
【024：行。】
隔壁隐约有一些动静，并不聒噪，又时时刻刻提醒他，这里还住了一个人。
他头一次萌生了这面纯白色的墙壁太单调的想法。或许予岚说得是对的，正常人不住这种太平间似的屋子……邱椋会怎么想呢？
那家伙作息乱七八糟的，这会儿肯定睡不着，他会不会在房子里逛逛……
总觉得漏了什么。
但是想不起来了……
新上任的书管家帮他关了灯，他置身黑暗中，或许是药物的作用，久违地坠入乱梦。梦里是一张好看但有点贱的脸，絮絮叨叨说着什么，他却怎么也听不清。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