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是或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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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长的时间内，江扬说不出话，是觉得任何言语都苍白无力。邱椋还是那种懒散的态度，一副任人拿捏的样子，漫不经心的笑容挂在嘴上，却也达不到眼底。
他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明明这是他一贯的表情，但江扬就是觉得，邱椋已经改变了太多。仇恨没有来由，却又被死死地压制，江扬天人交战地同自己争斗了一番，最后还是邱椋的动作让他回神。
嘴唇上凉凉的，冬天干燥，方才润过的皮肤又干裂了，扯动昨晚留下的不显眼的伤口，逐渐拉成细长的血缝。那股凉意是血，丝丝缕缕地渗出来，鲜红色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显得过分妖冶，落在邱椋眼里则又是另一种模样。
没经过大脑，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
邱椋的手指点在江扬的下唇，小心翼翼地替他抹去那一点血。
“需要我安慰你吗？”邱椋轻飘飘地在他耳边道，“开导失意青年，我没什么经验，但你这模样，别人还以为是我虐待你。怎么办？兄弟抱一下？”
江扬知道这个人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作祟，他真的倾身去抱了一下。
就一下，立刻起来的那种。
邱椋被这套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弄懵了，反而不知道作何反应，心跳大得有点干扰思考，权宜之下还是欲盖弥彰地犯了个贱：“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那你亲我一下？”
江扬面色不太好看，但几经犹豫，还是又一次俯身。
“够了。”邱椋被他吓清醒了，竖起一根手指挡在两人中间，抵上一片柔软而冰凉的皮肤。他没敢去看江扬的眼睛，很明显对方也在躲闪，这让方才的一切亲昵显得无比诡异。
江扬也回过味来，发觉这样实在是太荒唐了。他还维持着压坐在邱椋身上的姿势，虽然目前没有引发什么难以启齿的贞操危机，但也可以算得上他人生中最尴尬的场景之一。更何况这里的境况还有可能完全展现在一个不谙世事的未成年人面前……
红意无可避免地爬上他的脸颊。他迅速扭过头去，动作间终于听到邱椋沉沉的笑声，连忙要起身下去。
这一刻他们终于像一对阔别已久的爱侣——邱椋拽着这名逃兵的手腕，两人一坐一站，一个戏谑一个羞愤，空气中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就这么讲完了？”邱椋说，“又回到刚才的话了——现在不适合，对吧。”
江扬僵立不动，脚尖顽强地指向自己的卧室。
“好了，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你想什么时候问，我就什么时候说。”邱椋拉着他的手腕，借力从沙发上站起来。他们保持着这个微妙的相连的姿势，江扬终于舍得扭一下脖子，看见邱椋抽了张消毒湿巾擦手。
刚刚沾血了，江扬茫然地想，确实该擦擦。
“你答应我要陪我出去的，不会反悔吧？”邱椋背对着他捣鼓什么，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你现在身体状况可能不太好，我也还是建议你去休息一下，虽然我的事情可能相对紧急，但我的紧急对你来说可能是松弛了……”
江扬看着他直起身，一个跨步，重新拉近两人距离。邱椋顺势低头，呼吸相触，在微冷的光线中摩擦出并不旖旎的暖意。
他松开江扬的手腕，那点温度从身侧转移到了耳际。邱椋左手虚扶正江扬的头，对他说：“闭眼。”
江扬睫毛颤了颤，在暴起和难以置信中选择了顺从。
然而意料之中的亲吻没有落下，取而代之的是邱椋沾了水的手指，湿湿凉凉地按在破口流血的位置，冲淡了细微的锐痛。江扬整个人奇迹般地放松下来，任由对方珍重地抹开那滴水，好像这是什么延年益寿的琼浆玉液，却在此时被这个家伙拿来缓解他的干裂。
“你不用觉得愧疚，刀是海盗刺的，去那边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没有你和予岚的突袭，我可能不只是挨这一刀。”邱椋的语调和动作一样温柔郑重，“我是真的觉得幸运……这一刀让我晚见了你六年，但也让我在六年后，得以完好无损地见到你。”
“我没有责怪任何人。如果你非要撒点气，我不介意你对我动怒。该补偿你的从来都是我，我们彼此都应该更加坦诚，对吗？”
“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江扬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无可挑剔，确实是很漂亮的一副皮囊，多年蹉跎让昔日的轻佻洒落沉入海平面之下，覆上沉稳超然的表象，但偶尔还会有底水翻滚，窥见一角曾经惊才绝艳的涌涛激浪。
“你刚刚说让我亲你，是真心话吗？”他问。
邱椋：“……什么？”
“是或不是，回答我。”江扬固执地重复了一遍，其中隐秘地夹杂着一点点偷换概念，“你想让我亲你，是吗？”
邱椋定定地望着他，呼吸收得很轻，好像风中脆弱的蝉翼，碰一下就会破碎。
他突然笑了，还没放下的手弹了一下江扬的额头：“是你想亲我吧？”
原本归于暧昧的气氛被这一下搅动得异常轻快，江扬懒得辩解什么，飞快地亲了他一下就转头回屋，一句冷冰冰的“我去休息一会儿”甩在房门外，堪称姿势标准的落荒而逃。
邱椋由他去了，压抑的心情一扫而空，收拾客厅的动作都优雅流畅起来。
“感觉我年轻了二十岁。”
“那你不就跟我一样大了？大叔，你都是可以当我爹的年纪，跟我拜把子我是不会接受的啊。”白头翁的声音无缝衔接出现，少年扫了一圈也没看到另一位当事人，疑惑道，“江哥呢？”
邱椋把水杯洗了，放进厨房消毒柜：“刚刚还叫江先生，这会儿叫江哥，就我还是大叔？”
“我有事实依据的好不好。”哈尼叽叽喳喳地细数，“你比我大二十，江哥只比我大十五岁。按照日霭星法律规定，二十岁以后可以领养小孩，你就是我爹那个辈分了，但江哥不满足这个条件啊，还得是我哥！”
邱椋反唇相讥：“为什么你江哥不能到二十岁，再领养五岁的你？”
“因为我四岁就已经被我爹领养了！”少年气愤道，“五岁的我就是个混世魔王，江哥领养我，他图啥啊？”
“图你开家长会的时候能去两个爹呗。”
“靠！斑鸠你个死恋爱脑！我他妈祝你……”哈尼想骂，突然意识到这位“大叔”异彩纷呈的人生履历，话到嘴边又绕了个弯，“……祝你俩长长久久。”
妈的，他江哥多不容易啊，如果能把斑鸠治得服帖，带给他们的是未来可期的幸福工作环境！他的薯片！他的薯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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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扬并没有睡着，躺在床上听外面忽远忽近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乒乒乓乓的动静。
一天了，他的心脏还没落到实处。恰恰因为他和邱椋目前的状态和以前几乎完全一样，他才觉得害怕，怕这一切是杜撰出来的梦境。他没有睡意，窗帘也没拉，窗外日头正盛，冷冰冰地点亮整个房间。
他躺了半个小时，最终还是起床，快速穿好了出门的衣服。
打开房门，看见邱椋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心头提着的一口气才缓缓放下。
“醒了？只睡半个小时，够吗？”邱椋转过头来和他打招呼。
“……不太想睡。”他说了实话，“你不是有紧急事件，要我陪着出门？走吧。”
说着他就要往门口走，被邱椋一把拽回来。后者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我就这个样子上街啊？今天晚上联邦的头条就要被屠榜了……全束迦星的记者都要给我烧高香立牌位，拜完死人再给活着的我磕头叫爹。”
“……”江扬灵魂拷问，“你刚刚怎么买的药？”
“这你就问对了。”邱椋神秘兮兮地越过他，从玄关的鞋柜上拎起一个袋子——江扬都没注意到这玩意儿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只听邱椋一句“待会儿别吓哭啊”，坐在沙发上就开始了“变身”。
衣料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这家伙的身体江扬也不是没见过，虽然有些心神荡漾但目光依然坦荡。然而很快这种坦荡变成了迷惑，再到后来的茫然。
他用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对面前这位发福中年大叔爆了个粗：“你他妈谁？！”
“关珞萧。”邱椋的声音从那张有碍观瞻的脸皮子底下传出，“这个人的名字，现在也是我的名字。我还有个保镖叫林渐，不过他去第九星系大胆追爱了，所以现在，我是一个独自行动、不怕死的暴发户。”
好大的信息量，吐槽都不知道从哪个字开始。
“我要跟你这么个……出去？”江扬迷惑地指了指自己。
“这没什么。”邱椋早帮他想好了，“我们不在同一辆车上，只是恰好在门口遇见，你去检查自己的身体，我去检测上头让我带来的东西。”
江扬早有预料，最后确认了一遍：“我们的目的地是——”
“联邦中央研究院。”
江扬先一步出门了。
他现在“身体抱恙”，所以叫了一辆车，在路途中给洛多凡发了信息。
邱椋说自己也已经出发，他叫的是更贵的豪车，数量不多，要花更长时间等待。
合理的安排。
那家伙没说自己要具体怎么做，但江扬知道，他做的伪装绝不是空穴来风。进港的目的是给史戈拉·胡运送违禁药品，说明这个身份本身有一定的权利，可以在这种比较机密的地方拥有自由通行权。
但这么私密的药物检测，不能明目张胆地闹腾，必须选一个合适的对接人——最佳选择早就有了，有一个人具有天然的信誉优势，就是邱椋的母亲，中央研究院副院长赫立尔·米勒。即便邱椋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但知道药物与江扬的身体有关，赫立尔拒绝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而江扬去检查的负责人必然是院长洛多凡，恰到好处地隔开了这两位职位接近、立场不一的领导，借机作了掩护。
不过以防万一，江扬还是问了句：【洛院长，今天元帅在吗？】
【洛多凡：他一下午的会，没空过来。】
【洛多凡：你怕出事？放心，只是常规体检，真的害怕的话，我们有专门的聊天机器人，可以帮你舒缓压力。我保证厄简陪你拍一万次CT都不如跟机器人畅聊十分钟。】
江扬打下的一句“您怎么知道他一下午都在开会”就这么死在了输入栏。
这位院长也是个奇人，很难想象他居然会跟厄简交好。
“目的地已到达。”
联邦中央研究院的中心楼有四十层，整个院区占地面积相当于三分之一个军部大区。
江扬只抬头看了一眼，感应门在面前徐徐打开，穿堂风撩起他的衣摆。
【斑鸠：这位……站在研究院最顶端的男人，如果不是和厄简有联系，也会是我们的拉拢对象。他的外在立场很虚浮，不过现在我放弃了。】
江扬八卦之心难得燃起：【他和厄简只是好兄弟？】
邱椋关上豪车的门，不苟言笑地回复：【谁知道呢。这么关心八卦的话你可以问问任知楚，我也想知道他和“林渐”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是或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