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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林老爷子今年的寿诞不想大办,请了几个老朋友,加上林兖州这些年玩得熟的几个兄弟和钟意,勉勉强强凑了一桌子人,老人家倒很开心,说就得这么过才有意思。

      钟意这才意识到什么叫人丁凋零,偌大一个林家,就剩了这爷俩。

      齐钰和顾清源来得早,陪着老爷子钓了会鱼,又到客厅说了好一会话哄老人家开心,林兖州就坐在旁边给三个人泡茶。

      一手稀烂的茶艺,他倒是不亦乐乎,可惜没人买账。顾清源秉持着自家兄弟不用客气的原则推开茶杯:“婉拒了哈。”

      齐钰更干脆,连同老爷子那杯一起还给他:“咱爷爷过生日呢,不遭这罪,拿开拿开。”

      老寿星乐得合不拢嘴,只有林兖州独自自闭。

      宁桃走进来的时候就是这个画面,她本来以为林兖州不来接她是去接钟意了,这会见客厅里都是她熟悉的几个人才松了口气。

      “爷爷生日快乐。”

      她站在玄关很乖巧地笑,也没有贸然地走进去,礼数很周全。

      林老爷子没看她,林兖州不忍心她一个人站在那,走过去把人揽过来,硬着头皮和爷爷说这是桃桃。

      老爷子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拉着顾清源接着下棋,不再理会。

      这是让林兖州自己解决的意思,他刚要把宁桃送走,钟意从楼梯上掩嘴打着哈欠下来了。

      她作息不好,总是睡到很晚才起,有林老爷子的吩咐也没人去叫她,这样的日子也让她睡到了自然醒,这会才从床上爬起来。

      宁桃看见她住在这里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样表情难看的还有死死盯着钟意的齐钰。

      老爷子一步将死,指着顾清源刚刚那一着笑道:“怎么会下这里?走错了?前功尽弃啊小子。”

      顾二笑着捡棋:“没走错,技不如您。”

      宁桃被林兖州半抱半拖地带了出去,钟意没看见一样凑过去看他们俩下棋,兴致勃勃地说她也要来一把。

      齐钰却出声道:“你哪会下棋。”

      他又对着老爷子道:“我和钟意好多年没见,前段钟叔还叫我在这边看着她,别给您裹乱。我俩出去叙叙旧去。”

      钟齐两家是邻居的事老爷子也清楚,摆摆手让他们去了。

      齐钰地方选的好,跟她叙旧的地点在阳台,下面的亭子里隐隐传来争吵声。

      钟意被拉出来的怨气消散一空,聚精会神地听下边儿的墙角。

      齐钰却在她耳边像只蚊子一样烦人:“你到底怎么想的钟意,还没结婚就住进人家家里,钟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还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吗?”

      钟意被他吵得根本听不清下边说什么,不耐烦的情绪达到顶峰:“你有病吧齐钰,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谁给你的权利来指责我?你一直这么关心我和林兖州的事,怎么——”

      她脸上突然扬起一个恶意的笑,那一瞬间齐钰简直连心脏都停跳了。

      “——你喜欢宁桃?”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齐钰咬了下腮肉,最终只是恨声道:“反正是为你好,知道自己这样多掉价吗?”

      钟意不置可否,目送着他走了,又专心致志地把心神放回楼下。

      林兖州本来想着这次话一定要说重了,宁桃不和他商量就跑过来这件事实在是太不懂事,如果真的让钟家把宁桃这么个人放进眼里,就连他也不知道怎么平息事态。

      然而话还没出口,就被宁桃的眼泪打碎了。

      她哭起来总是没有声音,林兖州想起来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白天在奶茶店里对着客人笑得那么灿烂的一个小姑娘,在夜晚无人的巷陌里一手捏着半根火腿肠小口小口地咬,一手摊平喂着面前的小野猫吃另外半根,清秀的小脸上眼泪却无声无息地往下掉。

      昏黄的路灯模糊了一切,却唯独放过了少女的眼泪,让那几颗水珠子滴答滴答地落进了巷口撞见这一幕的人心里。

      林兖州那会觉得她就像那只小心翼翼在她手心舔食的小猫一样,孱弱的没有别人的怜惜根本没法活下去。可是等到了白天,他又能在奶茶店见到宁桃温暖的笑,对每一个走进去的客人轻声询问:您要喝点什么?

      是后来才知道,她有个出事故瘸了腿的父亲,和忍不了这样的生活离开他们的母亲。

      林兖州见到她的那个晚上,倒不是他曾预料的什么雪上加霜的事故徒生,只是那天宁桃的父亲终于在工地凑齐了她的学费,很高兴的打电话要她别再去兼职。

      她可以用所有的课余时间不知疲倦地工作,可以在打几份工的前提下拼了命地学习到年级榜上,却没办法让父亲不用忍着腿上的剧痛在暴晒的室外一根一根钢筋地扛出她的未来。

      她从不悲叹命运,少女珠玉般的每一滴眼泪,哭的都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林兖州在她的眼泪下溃不成军,伸手想替她擦去却被宁桃避开了。

      她好像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除了滚落的眼泪,整个人都成了一幅静态的画,笼罩在不知名的灰色情绪里。

      林兖州被她这副样子吓到,强硬地把人搂进怀里:“好了好了,我还没说你什么呢,先掉眼泪把我吓住是不是?”

      宁桃突然有了反应,将他一把推开:“你想说我什么?说我不该来见你爷爷?说我不该撞到钟意面前?说我为什么不安安分分看着你们订婚结婚当个没有声音的乖巧情人?”

      明明泪水串珠一样往下掉,嗓音里却没有哽咽,反而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林兖州没法在这样的质问里给她想要的答案,他只能轻轻拂去她的眼泪,声音也很轻,没有重量地落下来。

      “所以你就去找别人帮忙,是吗,桃桃。谁给你出主意截钟意的东西,谁告诉你爷爷今天打算一家人悄悄过个生日,谁送你过来的?”

      他看着宁桃在这一串话里愣住,竟然生不出分毫被背叛的怒气,声音越发轻柔:“周行远,是吗?你喜欢他吗,桃桃?”

      宁桃的视线失去了聚焦,良久,她莫名的笑了。

      也许不是笑,是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无力地勾一勾嘴角。

      “你明明知道,你都知道了——”

      她猛地攥住林兖州的衣领:“你都知道为什么不来质问我?你发脾气啊,你骂我水性杨花贪得无厌啊?现在这样算什么?”

      林兖州只来得及感到痛心:“这样会好受一点吗?桃桃,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宁桃冷笑:“可是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林兖州。你想要一个容易掌控不会离开你的宁桃,也想要热烈张扬却抓不住的钟意,你想要不分彼此足够亲密的好兄弟,还想要林氏更进一步成全你的野心,你什么都想要。”

      她手上用力,把他拉下来和自己平视:“你胆小又阴暗,怕身边的人背叛你离开你,所以你不敢对钟意动心,你知道她那样的人你留不住,所以你拼命钻营做大林家,你觉得站的够高你的兄弟们就会一辈子都是兄弟,因为总有用得上你帮忙的地方。”

      “妈妈难产而死,爸爸跳楼的时候看都没看你一眼,多可怜啊林总,装的多么运筹帷幄手段过人,其实跟我一样,你困在原生家庭里,从来没有长大过。”

      林兖州一个字也不能反驳,当然,他也一个字都不想承认。

      他看着宁桃一双无辜清透的杏眼闪着野生动物才会有的让人想退缩的东西。

      这副样子哪里是活不下去的可怜小猫,林兖州仿佛才想起来也是这个遇到委屈就会躲起来偷偷哭泣的姑娘,在他砸钱送花花样百出的追求下平静地回应他:“你只是想找个人谈恋爱,林同学。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但不喜欢你的花和礼物。在没有能力偿还的前提下,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只是负担。你的喜欢太贵了,找个承受得起它们的对象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出身贫寒的女孩儿反而有股格外倔强的清高劲儿,越是身无一物,越是不肯让自己沦落到被人怜悯的地步。

      不管局外人如何评判,林兖州的的确确为这样的宁桃心折。

      只是这些年宁桃越发柔顺,成为完美伴侣的同时总让人觉得怅然若失,他在这被回忆击打中的一瞬明白过来,宁桃当年拒绝自己的话是多么正确,他的喜欢对宁桃来说未必是好事,从十年前,到现在。

      他自以为是的爱将她困起来了,把干净骄傲的宁桃变成了一个不太好的人。

      不可避免地想起钟意不知告诫还是嘲笑的那一句“你是不是以为谈情说爱的女孩儿都是傻子”,连他自己都想笑了。

      不管是被看作无脑花瓶的钟意还是在这个圈子里显得无知的宁桃,她们都比他要清醒。

      欲望使人丑态毕露,索求无度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吧。

      他顺着宁桃的力俯下身来:“我们的事回去再谈,桃桃,你和周行远先断了,那是我朋友,我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

      宁桃却松了手,表情也平静下来:“是吗,可是是他先找上我的,你们十几年的交情也就这样了。”

      “断了?我为什么要断了?男女之间也要讲究公平,你要娶钟意,没道理我不能找别人。恰好是你兄弟而已,克服一下不就好了。”

      这场争端就这样在林兖州的无言以对和宁桃的转头离开中告终,独留下楼上阳台偷听的钟意意犹未尽。

      精彩,实在是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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