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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白望舒打断她的回忆:“你是说,我哥在冬天给你点蚊香?”

      钟意抿嘴,她当时是有点不可理喻,但也不用这么惊讶吧?

      白望舒咬牙切齿。

      她小时候也曾半夜砸开白旭阳的门说哥有蚊子咬我,白旭阳是怎么回她的来着?

      “你咬回去,别惯着它。”

      凭什么,到他未来女朋友这就这么像个人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带上纸钱去给白家奶奶扫墓。

      白望舒还摸了把糖塞兜里,想着老太太生前喜欢。

      顺着竹林环绕的小路走下去,静默的一方小小山坡,葬着思念难以触及的亡灵。

      钟意在凹凸不平的泥巴路上走的分外艰难,白旭阳就走在她前面一步,把她的手握在掌心给她借力。

      她真的从来没有走过这么难走的路,但跟着他的每一个脚印亦步亦趋,这一路竟也还算稳当。

      最后停在一块年久的碑前。

      白旭阳草草收拾了一下碑前的一小块地面,白望舒把糖放到了那个三棱状的小坡上。

      农村里还保留着烧纸钱的旧习,一蓬火点燃了明黄的纸,也点燃了生者的回忆。

      白望舒从小就是个小话痨,一边往火堆里扔纸一边叭叭个不停,从“就不给你带酒小老太太哪有喝那么多白酒的”到“我跟你说我谈了个男朋友好看死了可爱死了但是白旭阳不同意你快晚上去骂骂他”。

      说了一大堆之后她拍拍屁股起身,以“跟你未来孙媳妇互相认识一下吧,你孙子八百个心眼估计过不了多久就把人给骗进门了”结尾,把时间让给了他俩,自己走了,还抓走了那把糖。

      钟意没忍住问:“话这么多婆婆不烦她吗?”

      白旭阳边笑边把外套叠起来让她垫着坐:“小时候更烦,拉着你有十万个为什么,听得想死还得不时给她喂水。”

      钟意小心翼翼地试着学他往火里扔纸,在火舌舔上来之前迅速抽回手。

      “说明都是你惯着呗。”

      白旭阳想了想,白望舒总说他又凶又坏,但他的确从来不打孩子,一般都是尽量讲道理。

      但是婆婆打她他就乐见其成了。

      竹林在风里枝叶招摇,细碎的莎莎声里,火焰尖尖也晃起来。

      他把钟意揽到怀里,替她遮住迎风拂到脸上来的滚烫温度,自己难得随意地席地而坐,一侧膝盖支起来。

      白望舒是他在地震后捡回家的,小小一个扒着他不敢松手,哭的撕心裂肺的。

      他回忆道:“她小时候那么小一个,又瘦又矮,还挑食,我都怕养不活。”

      所以刚到白家的时候,每一口饭都是他亲手喂的,眼看着小姑娘脸蛋渐渐圆起来才安心。

      钟意并起膝盖,把他的手放上去,再把下巴搁在他掌心里:“现在长得多好啊,我高中那会就觉得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白旭阳捏着她的脸蛋笑。

      他轻声道:“我以前也觉得,只要我足够周全,她就能很平安很快乐地长大。可是她刚回秦家那几年受了很多委屈,我这个哥哥连替她出头的立场都没有。”

      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的明火上:“就像我总以为只要能安安稳稳地读书工作赚钱,婆婆就能安享晚年,但是她走的时候我都来不及赶回来见最后一面。”

      大抵是生死两隔实在让人唏嘘,往常行动大于言语的男人今天也话多起来:“我小时候,爸妈刚出事的时候,我们家老有人来劝,说她那么大年纪了,养个没爸没妈的小孩儿多费劲啊,送走算了。老太太脾气大,一听这种话就要跟人吵起来,吵着吵着动手了,人多她又打不过,气得要命,晚上就要往我碗里扒饭叫我好好长以后帮她打回去,我说那你就少打我,万一我长不高了以后打不过怎么办。”

      贫嘴这一点上他和白望舒不愧是一家人,钟意想笑,没笑出来。

      想象原来可以如此具象,她几乎已经看见了那颗黄桷树下的小屋子里,相依为命的祖孙俩受了欺负也只能晚上一边生气一边向往以后的样子。

      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白望舒那天说她哥就这么一个等在家里的亲人,现在也没有了,是什么样的寂然。

      白旭阳掌心一热,低头竟看见她湿漉漉的眼睛和滑进自己手里的眼泪。

      他另一只手刚烧了纸,沾着烧烬的余灰,只好拿干净的手背去蹭掉她的眼泪,一时哭笑不得:“我这个亲孙子还没哭呢你哭什么,显得我怪不孝顺的。”

      钟意眨眨眼睛,泪珠就顺着沾湿了一簇一簇的睫毛掉下去:“不知道。想到你那时候一个人,就很难过。”

      年幼失怙的时候,亲人离世的时候,悲痛又无能为力的时候。

      她自己也有些茫然的样子:“白旭阳,我以前不这样的。”

      白旭阳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低头笑了。

      白望舒曾跟他说过,有人评价钟意,说她看起来就是不缺爱又不会爱人的样子。

      可是怎么可能呢,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把钟意的脸抬起来,曲起指节楷去汇在她下巴的泪滴:“如果我足够正直,就不应该让你在钟家和我之间为难。你的家人一定不会满意我,我不够有能力,没办法比肩你的未婚夫那样的地位。”

      他绝口不提出身的差距,用一句“我不够有能力”心甘情愿地认输,就仿佛从大山考进顶级高校,再以优异成绩从国外深造回来做祖国的园丁都是微不足道的成就。

      钟意的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白旭阳怎么擦也来不及,索性扣住她的后颈把人拉近,他们滚烫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可是我这个人自私又低劣,我真的很想留在你身边。回国这段时间我反反复复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我们在国外的那几年我也把你照顾的不错对不对?我还挺能赚钱的其实,知道你金贵,我努努力也养得起的。所以凭什么就不能是我呢,在你身边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钟意含着泪亲吻他,从鼻尖到薄薄的唇,一下一下地碰触。

      她捧住他的脸,娇蛮的人前所未有的郑重:“很快,很快,我一定会退婚的。让我为难的不是你,钟家想要的无非是那么些东西,林兖州真心想娶的人不是我,真的想要钟意的人只有你。”

      她回头看那方小小的墓碑,里头是他血脉相连的长辈:“我们会有自己的家,白旭阳。”

      她把额头挨上他的,小小声又很有斗志:“我一定会给你名份的!”

      白旭阳噗嗤笑出声,也捧住她的脸:“我婆婆可听见了啊,说话不算话我也让她晚上去骂你。”

      回去的时候白望舒看着钟意脸上的泪痕鄙夷地盯着白旭阳,趁着钟意上楼去洗脸,她凑过去:“哥你够了啊,我发现你现在婊里婊气的。你是不是跟人家卖惨来着?”

      白旭阳睨她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儿少插嘴。”

      白望舒气得跺脚。

      他们的行程被紧急缩短,因为钟家来电话了。

      钟意再次听到妈妈的声音时恍惚了一瞬,接着鼻子一酸。

      她其实已经逐渐意识到自己的任性,可是总有股郁气憋在心里,没办法拉下脸和家里和解。
      可是妈妈时隔许久在手机里和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宝宝,不跟妈妈生气了好不好?我好想你呀。”

      她说:“我和你爸爸到S市了,你快回来吧,妈妈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于是隔天他们就坐上了回去的航班。

      钟父钟母在林家老宅等着,钟意在飞机上斟酌一番,决定头铁一把,直接带着白旭阳过去见家长。

      所以北京时间晚上八点二十分,钟父钟母在林家,和招待他们的林兖州一起,准时见到了钟意的外室男友。

      林兖州脸色难看到无法形容。

      钟母忽视凝固的气氛,只顾着把许久不见的女儿搂进怀里:“瘦了啊我们一一,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啊。你弟也是的,叫他过来看看你,还跟我说你挺好的,这哪里好了。”

      端庄美貌的妇人一辈子生活在富贵乡里,说话的语调都是无意识的撒娇。

      她认定女儿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全然不考虑自己女儿只会让别人受委屈的脾气,看林兖州这个准女婿越发不顺眼,所以对白旭阳这么个身份尴尬的也就视而不见。

      钟父好歹还顾忌面子,虽然往女儿身上看了一眼又一眼,确定人生龙活虎不像这些年过的不顺心的样子,才拿着架子咳了两声:“你像什么样,订婚宴哪有到处乱跑的?让人家兖州给你收拾摊子。”

      钟意娇气惯了,父亲一见面先训她,漂亮小脸立刻垮下来:“他收拾什么?他巴不得我不在,你出去找个圈子里的问问,他跟人家一个姑娘在一起快十年了,我这和二婚有什么区别?”

      林兖州都被“二婚”这两个字震住了,宁桃的事上他的确问心有愧,没办法反驳钟意,便把阴翳的视线投向白旭阳。

      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直面钟意这个男朋友,他已经从顾二那里大致打听清楚了底细,因而越发费解。

      钟意这样眼高于顶的人,从小身边认识的除了齐钰这样的,谁能进钟大小姐的社交圈?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教授,也就一张脸过得去,钟意看上他什么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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