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黄昏》探火

6、异教徒

　　狄安娜看着面前的灰色头发的男人，一夜之后，拜恩的后背长出了两只硕大的灰白色羽毛的翅膀，但是似乎只是装饰，没有办法起飞。
　　见狄安娜一直盯着自己的翅膀，拜恩有些不适应地抖了抖翅膀上的羽毛：“队长让我帮您治疗一下肩膀。”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伤口，从结痂状态到流血到愈合，最后光滑如初，这个过程大约有一分钟。
　　“谢谢你，很神奇的能力。”狄安娜抚摸着自己的肩膀，有些惊讶。
　　拜恩没说什么，扭头离开了，成为天使之后，他的待遇比另外两个新人好了很多，至少冯薇他们会正眼看他。但是玛尔斯似乎已经融合进了这个团队，和两只狼人有说有笑，时不时还切磋一番。玛尔斯的格斗技巧明显更高一筹，很快，他被公认是实力仅次于吸血鬼的候选人。狄安娜与他们保持着表面的和谐，但是与周奇有着一样尴尬的地位，无形之中被排斥在了群体之外。
　　距离第一次任务开始，还有2天。
　　狄安娜安静地坐在角落，艾利趴卧在她的脚边，一人一狗聊着：“这些人指使这个新人倒是很顺手。”艾利对此没有什么看法，在它眼里，地位低下的两人有吃有喝就够了。
　　这个空间的食物很充足，但是都是一些罐头，据他们说，每到一个世界，他们会搜罗大量食物，只要临近出口的时候携带着，就能带回来。这个空间的时间似乎静止，食物不会变质。人在这个空间，任何危及生命的伤害都会被灰雾复原。
　　谈到这里，狄安娜注意到，基卡普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奇，这个魔法师的脸色苍白。
　　狄安娜看着在不断进食的两只狼人，轻声道：“如果没有食物，会饿死在这个空间吗？”
　　“不用担心，我们给你捕猎。我们可以吃这些人。”比利的话让她茅塞顿开，没有食物的时候，可以吃人......危及性命的伤害又会被复原……人类本身就是源源不断的食物！这让狄安娜感到生理性的反胃。
　　这天晚上，有人轻轻打开了她的房门，走了进来，艾利还没来得及吼他，就被一根藤蔓瞬间锁住的嘴巴。是周奇！
　　“狄安娜，我没有恶意，我想和你谈谈。”周奇依然穿着那身黑色的连帽衫，帽子阴影下的娃娃脸和乱糟糟的黑发让他看上去年轻又无害。
　　就像以前世界的程序员，狄安娜想着，开口问道：“什么事？”
　　“马上要开启任务了，我们结盟吧。”艾利已经挣断了那根手腕粗细的藤蔓，但是没有继续向他吼叫，安静地走回了狄安娜的身前，趴在那里紧紧盯住来访的客人，比利也放下了拖鞋，站在周奇侧面的阴影处，昏暗中的眼睛闪烁着警惕的光。
　　“你的能力很不错，他们两个看上去忠心耿耿。”周奇很敏锐地使用了人性化的“他”，“别紧张，我就站在这里说，任务里危险的不止敌人，还有罗科他们，在这个空间互相杀不死对方，他们也就不会白费力气，但是在任务世界，我们和那两个新人就是随时可以出卖的弃子。”
　　“罗科不是要一起狩猎一个序列二吗？”
　　“我也是序列二啊。”周奇苦涩地笑了笑，“你也不是绝对安全，冯薇和三个狼人都是序列一，我知道冯薇晋升不需要入场券，但是狼人就不一定了。”
　　“结盟可以，你先回答我问题。”狄安娜思索着，罗科最近一直强调要狩猎序列二，显然这让周奇警惕了起来，寻求和他一样离群的人结盟。
　　“你问。”
　　“你们都是怎么知道晋升条件的？”
　　“我序列一的时候不知道，但是我的序列需要大量汲取知识，在各个世界我都会携带很多书，尤其是与魔法有关的。直到第六个世界之后，我收集到了一本魔法师的手册，读完后自然而然晋升了。之后才知道，序列一到序列二的魔法途径晋升方式是，学习......”
　　“学习？”狄安娜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周奇苦笑，“大量阅读和学习......”
　　“需要写论文吗？”
　　“......”
　　狄安娜换了个话题：“那罗科是怎么晋升的？”
　　“和入场券有关，但我不知道具体条件是什么。”周奇摇摇头。
　　“天使呢？那枚入场券为什么一直没人用？”
　　“天使的地位在每一个队伍里都很特殊，每一场任务配上天使可以降低死亡率，但是天使本人的死亡率极高，那双翅膀太显眼了，除了能够治疗，没有特殊的战斗力，如果场景特殊，出场就死亡。”
　　“那怎么拿到的天使入场券？”
　　“入场券可以回收，如果自己的天使死了没来得及回收，就去杀别的队伍的。如果这次任务没拿到，就下次任务再抢。”周奇的神情麻木。
　　这天使职业是一次性的可回收资源？
　　“一共有几种职业？有几个级别？”
　　“六种职业，除了魔法师，天使，吸血鬼，狼人，还有学徒和妖精。序列的话，我见过最高的是序列三，要是碰见了，跑得快还勉强能活。不过有一个传言，成为序列四就能成神。”
　　狄安娜有些惊讶：“神？”
　　周奇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候选人之间的传言而已。”
　　两人陷入了沉默，狄安娜接收了很大的信息量，在会客厅，没有人进行知识普及。她笑了笑：“谢谢你，周奇，怎么结盟？”
　　“必要的时候，让你的一个伙伴帮我一把，让我能活着回来。只要回到这个空间，地形狭窄，我就能护住你。”周奇这话说得很自信。
　　这片空间外，除了翻滚的灰雾，也有黑白之分，黑夜的灰雾更显阴沉，没有光线的夜晚，只有艾利和比利的眼睛闪烁着光。
　　会客厅的钟表发出了悠长的钟鸣，所有人都知道，时间到了。
　　灰雾瞬间涌动了起来，从窗口和门外飘了进来，笼罩了房间内的每一个人。
　　狄安娜紧紧抱住了比利，因为艾利体型庞大，不方便隐藏，被收回了契约空间。灰雾散去的时候，眼前已经从灰白色的家具，变成了一间装潢华丽的卧室，她穿着一身漂亮的睡裙，比利依旧站在她的身边，好奇地扫视着陌生的环境，低下头时不时嗅闻。
　　确认这一瞬间没有危险，狄安娜迅速将比利收回了契约空间，开始查看周围的环境。从窗外看去，极具民族特色、以白色和金色为主要色调的建筑，室内环境看得出来是现代社会。狄安娜注意到，街道上行走的男人都戴着白色的帽子，还有一些男人的身后跟着几个全身穿着黑色罩袍的人。这些黑色罩袍在这个卧室的衣柜里有很多，女人的服饰？
　　“艾麦拉！快点，马上要举办仪式了！”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藏蓝色长裙和披肩的中年女人看见她还穿着睡裙，不悦地训斥道，“太阳已经升起了，而你还在偷懒，真主会惩罚你这样的女人，立刻换好衣服，仪式不能迟到。”
　　狄安娜猜测，这是她的母亲，显然自己的名字是艾麦拉。她重复了两遍仪式，似乎很重要，真主，是神？周奇之前警告过狄安娜，如果任务世界有宗教存在，那么这个世界是有真正的神明的，不可冒犯，不要靠近，在有神明的世界，一定要尽量遵守世界秩序，不要引起神明的注视。
　　她试探着回应：“好的，妈妈。”
　　狄安娜猜对了，她选了衣柜中一件浅蓝色的裙子穿上，艾麦拉的所有的裙子都厚重繁复，包裹严实，再套上黑色的罩袍。刚走出门，就又被训斥了。
　　“艾麦拉，你的规矩呢？头巾和面罩呢！真主会惩罚放荡的女人。”她的母亲已经包裹的十分严实，从头到脚除了一双严厉的眼睛，什么都没有露出来，罩袍宽松而又严实地将她藏了起来。狄安娜迅速回到房间，将罩袍上的头巾和面罩戴好，在镜子里仔细查看了一番，才走出房门。这一次，除了一双棕色的眼睛，什么都没露出来。狄安娜怀疑，要不是还要看东西，她们会被要求再戴上墨镜。
　　幸好，她的母亲又挎上一个深蓝色的皮包，不然在这黑色的人群中，很难认出她。这是一幢豪华而又宽敞的房屋，上下五层楼，狄安娜紧紧跟随在自己的母亲身后，观察着周围，似乎是男女分开的，一路只见到穿着黑袍的女人，每个人除了皮包颜色不同，看不出任何区别。也有一些像狄安娜一样的女人，什么都没带，就像一滴黑色的水融入了黑色的海洋。
　　走出这幢房屋，狄安娜才看到，另外一侧的门里陆陆续续走出来了戴着白色帽子的男人们，他们穿着多样化，有人是黑色的衬衣，腰间扎着红色格子腰带，穿着裤装，还有人一身白袍，还有几人穿着军装，明显地位较高，走出来的时候，男人们给他们让位置。
　　男女之间泾渭分明，男人先坐上了车，女人们等待着剩余的车辆。偶尔有孩子在女人的怀中或者牵着，就像黑色和白色的分界线，懵懵懂懂地看着沉默肃然的大人们。
　　在男人中间，她看到了罗科，穿着白袍，跟在一个军装的男人身后。车行进的路两边，行人中，女人们往往跟在男人身后，像男人的影子。
　　很快就到了一个广场，广场正中央是宏伟的神殿，高大的白色建筑顶端有着圆形的尖顶。钟声敲响，空中飞过一片白鸽。
　　人们齐刷刷跪倒在地，狄安娜学着母亲的样子，头紧紧贴着地面。
　　她注意到，有人在走动，一个接一个，很快轮到她的母亲，她紧跟了上去，在广场的中央，有两个被剥去黑袍和衣服的女人，已经头破血流，被反绑了双手，失去平衡狼狈地躺在地上，周围布满了拳头大小的石头。母亲捡起了一颗，用力掷向她们，没打中，她又捡起，投掷，直到狠狠砸在女人身上，之后狠狠唾弃高骂：“□□！”。狄安娜学着她的动作，但是没有骂出声，被母亲严厉地瞪了一眼。
　　人们非常有秩序地一个接一个扔着石头并且唾骂着。
　　狄安娜有些恍惚地看着这一幕，女人们包裹严实，但是这两个女人□□，多么讽刺的对比。这就是这场任务的死法之一吗？被绑在广场上，由数不清的人用石头砸死，伴随着一声声唾骂。
　　随着最后一块石头落地，那是一个小女孩投掷的，她可能是唯一一个为其中一个女人流泪的人，石头落在了女人的肚子上。
　　站在高台上的白袍男人挥了挥手，周围低低的祈祷声就像尸体上的苍蝇，嗡嗡响了起来。“男人是维护妇女的，因为真主使他们比她们更优越，又因为他们所费的财产。贤淑的女子是服从的，是借真主的保佑而保守隐微的。执拗的妇女，我们劝戒她们，和她们同床异被，殴打她们，直到服从。真主确是至尊的，确是至大的。”
　　狄安娜站在那里，努力记忆着周围的声音，这些话她第一次听，但是她需要记住，不然在之后很难融进这片黑色的海洋。
　　突然，她感受到手里被塞了一团纸，她不动声色地紧紧握住。是谁？
　　之后，广场中央立起了两个十字架，上面绑着几个人，都被剥光了衣服，有男有女，他们的眼睛已经被戳瞎，无声高喊着什么，张开嘴，能看到，空洞的，血淋淋的嘴。
　　“异教徒！背叛真主的人，要遭受严厉的惩罚。把不信道的人显现到火狱之日，燃烧尽他们的愤怒，真主将沉着宁静降给信众。”
　　火焰中的人影是扭曲的，漆黑的碳化的身躯，就像愤怒的恶魔。
　　狄安娜看着旁边的母亲，她的眼睛死死盯住火焰，始终跟随人群祈祷着。她没有看到沉着和宁静，火焰的愤怒就像传染一样，让母亲的眼中充满了怒火：“异教徒应当永受火狱，应饮沸水，绞断肠子，背叛我主的人应当受到罪罚。”
　　狄安娜紧紧握住手中的纸条，手心的汗水浸湿了这薄薄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