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琳公子谱》蓝黛青

17、以毒攻毒

　　芷兰汀的码头有专门送客的客船，上平如衡，下侧如刀，两头尖，中间宽，甲板上建有小巧的屋舍，可供贵客入内休息。

　　上了客船钻进屋舍坐下后，秦忘情从胸臆间吁出一口长长的闷气，一脸毫不掩饰的解脱神色。

　　“总算能走了，再呆下去非把我憋出毛病来不可。君子庐这个地方，我这辈子都不想来第二次。”

　　“忘情，慎言。”

　　江峰青下意识地瞥了舒颢一眼。

　　秦忘情的话未免对君子庐有些不敬。如果是自己人私下抱怨也就算了，可还有一位仙尊之子在场呢。

　　“师兄，没关系的，你难道还担心舒公子会多嘴多舌搬弄是非不成？他这样谪仙般的人物，才不屑于做这种事呢。是吧舒公子？”

　　舒颢微微一笑道：“江公子无需顾虑，秦公子只管畅所欲言，就当我不存在。”

　　秦忘情正好还有一大堆牢骚要发呢，滔滔不绝地往下说。

　　“我只在君子庐呆了三天，就被那位萧夫人训了两顿。要是再多住几天，天知道她又会看我哪里不顺眼。不过实话实说，我也对她没啥好印象。这位长辈墨守成规、抱残守缺，有偏颇之意，无公正之心。丽娘母子的遭遇，明明侯家才是始作俑者，她却本末倒置地认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有我用魔音贯耳克制御尸大法，明明是以毒攻毒的最佳对策，却非要我们坐以待毙……”

　　安安静静地听到这儿时，舒颢不无意外地双眉一扬，眼神中流露出几丝愕然。

　　“秦公子，你说什么？你用魔音贯耳克制住了御尸大法？”

　　“是啊！情急之下想到的对策，结果特别好使。”

　　从芷兰汀到岳阳城，有好几十里水路。

　　虽然卿氏弟子以灵力摇橹，让客船一路乘风破浪走得飞快，客人们也还是有时间可以闲谈的。

　　那晚师兄弟二人夜闯侯府的经过，秦忘情一五一十地讲给舒颢听。听完他绘声绘色的讲述后，舒颢不无讶异地打量着他。

　　“你怎么记住了魔音贯耳的曲调？”

　　“魔音贯耳”是一支很邪门的魔曲，听到这支曲子的人必须马上动用灵力屏蔽它，否则就会神智不清、疯癫发狂。

　　所以仙门修士只要一听到魔音就会马上进行屏蔽，也就听不到接下来的曲子旋律。

　　就算是孟渚泽舒氏有伏魔曲这样的克制之术，舒颢在吹篪前，也照样会谨慎地先封闭自己的听识。

　　然而，那晚秦忘情在凤凰山吹埙对敌时，那份胆大无畏又好奇的少年意气，让他一开始就没有屏蔽魔音贯耳，想听一听这支威名赫赫的魔曲究竟是何音律。

　　或许是他当时正在吹奏伏魔曲，后来又有舒颢加入，埙篪合奏下，魔音贯耳居然对他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就是听了有些难受，心智依然正常。

　　“我跟你说，那支曲子超难听的。不是那种音律方面的难听，而是十分诡秘阴森，听了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魔音贯耳这支魔曲，本就是刺激人的大脑产生可怕幻觉，让人在幻觉中自残或互残。你听了魔曲却能不受影响，这倒是不常见呢。”

　　“应该是我当时在吹伏魔曲的原因吧。舒公子，你从来没有试过吹伏魔曲的时候不封闭听识吗？”

　　舒颢摇了摇头。

　　“家父教授此曲时，叮嘱过以防万一必须先封闭听识。因为魔音贯耳在不同魔修手中能发挥出不同的威力，未知对方虚实的话，行事要谨慎小心为妙。”

　　魔音贯耳最初为玉面琴魔云汉章首创，后来普及到不少魔修都有修炼。修为越高的魔修，就越能发挥这支魔曲的威力。

　　如果吹奏伏魔曲的仙门修士灵力不够，对战时不事先封闭听识，那就等于在打一场不设防的战役，后果肯定好不了。

　　听了舒颢的话，江峰青忍不住抬起手，照着秦忘情的脑门用力弹了一下。

　　“臭小子，以后别再这么傻大胆。这回算你走运，云飞渡的魔音贯耳只修到六成左右，又有舒公子及时赶到和你一起合奏伏魔曲，算是克制住了魔曲的威力，你才侥幸没有中招。下一回就未免还能这么幸运了！”

　　秦忘情摸着头嘟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卖惨口气道：“师兄，人家伤还没完全好呢，你怎么忍心打我？”

　　“要不是你的伤没好，我还想多打几下。总之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不准再有类似行为，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师兄，咱们换个话题聊行吗？”

　　舒颢却在一旁问：“秦公子，你能把记住的魔音贯耳曲，默写一份曲谱给我吗？”

　　“当然，不过云飞渡那晚并未弹奏全曲，我只是听到了两段音律而已，这样的残篇曲谱可以吗？”

　　“可以，你利用它对付御尸大法不是也奏效了嘛！只要有用就行。”

　　秦忘情听得眼睛一亮，“舒公子，你想要魔曲的曲谱，是不是也想以后派上用场？”

　　舒颢坦然点头道：“是，以魔道术法克制鬼道术法，如此卓有成效的以毒攻毒，如若只因拘泥成见就弃之不用，未免太过可惜。”

　　“舒公子，英雄所见略同，英雄所见略同啊！”

　　大喜过望地一拍桌子后，秦忘情又追问道：“可是萧夫人因此把我教训了一顿，说这么做有违仙门正道的宗旨。长辈的话你听不听？”

　　舒颢从容不迫地莞尔一笑，“有道是尽信书不如无书。长辈们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也一样。”

　　秦忘情哈哈大笑着跳起来去拍舒颢的肩膀，“人生难得一知己。舒颢舒见素，我宣布，你就是我的知己了。”

　　江峰青出乎意料地看着舒颢，那眼神就像以前压根就不认识他一样。

　　这位谪仙般清华高贵的仙尊之子，名列《琅琳公子谱》的榜首人物，一直以来都被标榜为仙门正道的典范。

　　谁知在他温其如玉的优雅外表下，内心竟有着如此叛逆、如此桀骜的一面。

　　如同剑隐于鞘，锋芒被藏得很深，轻易不会被人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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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稽若耶山下，一条秀美清幽的溪流潺潺萦回于碧嶂之中。水面上轻舟数叶，起卧鱼鸟间，动摇山水影。

　　行在最前的一叶轻舟上，并肩站着两个风致俊朗的美少年。

　　一个著朱袍，一个着蓝衫，宛如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正是赤城宗的两位琅琳公子闻非泛和陆漫行。

　　云梦泽发到赤城宗的那封青鸟传书，闻安澜阅后立刻转寄给了儿子闻非泛。

　　他正好在附近一带搜寻云飞渡的行踪，可以第一时间赶往若耶溪越氏驰援。

　　“师兄，还有多久能赶到若耶溪越氏的仙府？”

　　“快了，过了前面的幽谷便是。”

　　“师兄，但愿咱们此行能把侯锋逮个正着，要是白跑一趟的话可就太没意思了。”

　　陆漫行一袭宝蓝色云纹团花锦袍，手里轻摇着一把象牙折扇，看上去一派富贵风流的王孙模样。

　　言笑宴宴的神色，就像此行只是泛舟溪山欣赏秋色一样轻松。

　　朱衣胜霞彩的闻非泛，眉梢眼角都是意气风发，憋足了劲想在越府大显一番身手。

　　“炼尸需要时间，侯锋极有可能还在越府，我有预感咱们一定能赶上。”

　　“那就好，那可就有一场大热闹了。”

　　“漫行，你这个好热闹的性子看来是改不了了。”

　　陆漫行笑嘻嘻地道：“师兄，为什么要改？有热闹看多好玩啊！否则做人岂不是太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