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乙短篇合集》一十七君

2、一个愿望

　　我双手合十，一派虔诚模样站在及川彻面前。
　　“伟大的及川大人......”我说，语气要多真诚有多真诚，“信女愿以我的男朋友永远吃素，来让及川大人满足我一个愿望，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愿望，是及川大人的话，一定能轻松搞定它的……”

　　语毕，我甚至弯着腰装模作样地拜了拜眼前人。

　　及川大人不说话，他楞了那么一秒，棕色的眼睛倒映着我严肃表情。
　　“虽然有些话说得很对，比如说我很厉害。”他嘀咕，眉头一皱，突然伸手猝不及防捏住我的脸颊，“但让男朋友只能吃素也太过分了吧！”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男朋友！”
　　“好吧。”我从善如流地抓住他的手，肌肤的温度稳稳传来，我仍专注地看着他，“那伟大的我的男朋友及川，请满足我一个愿望。”
　　客观来看，那确实是一个很微不足道的愿望，只需要及川彻动动嘴唇就可以完成。
　　不过当我说出口后，及川彻还是不可避免地以一种仿佛岩泉一在他面前娇滴滴喊讨厌啦的眼神看向我。
　　我理直气壮地跟他对视，并冷静棒读：“怎么了，连女朋友一个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吗?诶，真的会伤心的啦，心碎成很多片，拼都拼不回来的那种。”
　　及川彻沉默了那么一下，他斟酌地回复：“我平时对你也是这样吗？”
　　我怜惜地看着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及川彻，一款漂亮的娇娇男友，常需爱与关注浇灌，自信的同时又十分幼稚轻浮，但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是比自己的女朋友更具女子力。

　　“所以这就是你提出这个愿望的原因，是平时的我对你太不严厉了吗？还是其实你喜欢坏的？”及川彻认真探求前因后果，他正在仔细回忆与自己女友相处的种种日常。
　　我诡异地沉默了一刹那，“有没有种可能，我只是想要反差萌，你放狠话的时候真的挺帅的，偶尔也想见一下不一样的男朋友没有问题吧？”

　　见他没有说话，我继续双手合十，又虔诚地拜了拜。
　　“伟大的及川大人绝对会帮我完成的吧，毕竟只是黑着脸对我说一下狠话而已，就满足一下女朋友一点小心愿吧，日后我会记得天天给你上供牛奶面包的。”

　　“……”及川彻的目光漂移了一秒，“那我应该说什么？”

　　我：“……”
　　我：“这是个好问题。”

　　虽然平常的及川彻可能是个彻头彻尾的时常需要发小进行友谊修正拳的黏糊糊幼稚鬼，但只要涉及到排球，他就会像变了一个人。在球场上，他认真而努力，渴求着胜利与精进，哪怕付出再多都在所不辞。那种沉浸模样，就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又或是一只不顾一切扑向火的飞蛾，献上所有只想要成就自己的理想，叫人离不开眼。

　　我和及川彻商量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由他自由发挥，只要能表现出他平常不会对女朋友展现出的另一面就好，如果实在做不出，我善良地向他提建议，把我当成牛岛或者影山也行。对此及川彻只是表情扭曲了一下，也不知他是否采纳了这个建议。
　　“不过你果然是抖m吧。”
　　我对及川彻这披着疑问句的肯定句不置可否，只一本正经说：“这只是情趣罢了。”
　　伟大的及川大人则是若有所思地敷衍点头。他大概在酝酿情绪，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就将自己从娇娇男友切换成球场上的那个光芒灼眼的二传手。

　　棕色头发的二传手现在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长长睫毛低垂，留下一小片阴影，像是一只牢牢锁定猎物的猎食者。
　　“你一定会幸福美满。”
　　我听见他说，没有用平常那种欠得不行的撤娇语气，说的很认真很认真，而明明是一句祝福的话，被这样说出来反而有种诅咒的意味。
　　这句说完，及川彻大概还想说什么，但我没允许，因为在他惊讶的目光下，我突然拉着他的衣领抬头吻上了他。

　　每过一段时间我就会产生一种怀疑情绪，我怎么
　　和及川彻坚持下去的，我怎么会喜欢上及川彻的，因为脸吗，但这种疑虑往往不了了之，它在一个平凡的午后忽然出现，然后又在一个平凡的早上忽然消失。不知不觉，我和及川彻就以这样一种关系渡过了很久。
　　在高中的最后一次比赛，青城败于乌野，及川彻三年都没踏进全国赛的现场。我那时站在观众台上遥遥望向他，他低着头，像是被沉甸甸的命运扼住咽喉，我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恍恍惚惚觉得这是一场只有他的无声的残酷战役。
　　春高预选结束，接下来就是各奔东西的毕业季。
　　过去的遗憾与快乐留在回忆，未来的选择接踵而至，在某一个不起眼的下午，及川彻突然开口对我说，他要去阿根廷，我便知道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只是很心平气和地说了声“好”。

　　我第一次见到及川彻，是在他国中的最后一场比赛上，但不是每一个结局都会是圆满的，有胜者就有败者，及川彻的国中三年到最后交上了一张写满了遗憾的答卷。我望向他，国三的稚嫩版及川彻哭得实在算不上好看，他紧握着拳，眼泪大滴大滴地顺着面颊滚落在地上，仿佛碎掉的一颗颗心。这明明不过只是一场比赛。
　　再后来我和及川彻在青城相遇，机缘巧合下我和他分到一个班，甚至于做了同桌，我与他打招呼，阳光透过窗户撒向教室内，一切都焕发着勃勃生机，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我看向及川彻的眼睛，像是要从中捞起那个哭得湿漉漉的少年人。

　　你好，及川彻。我说。
　　他一愣，然后眯着眼对我灿烂地笑了起来。
　　你好呀。
　　我开始看及川彻打排球。
　　助跑，起跳，发球……他在球场上如鱼得水，汗水滚落，但及川彻的眼睛熠熠生辉，漂亮得叫人舍不得移开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我和及川彻的恋爱谈得稀里糊涂，甚至连是谁先提出交往的都忘得一干二净，而平心而论，及川彻大概算不上什么称职的男友，他生活重心的三分之二偏向排球，平常的约会也总会因为排球而突然取消，交谈的内容也时常带着排球，我想，如果在与我谈恋爱和打排球之间二选一的话，及川彻绝对毫不犹豫选择排球，然后过来嬉皮笑脸地跟我道歉，说一些关于你很好巴拉巴拉的安慰话。
　　但是为什么不分手，很多次我坐在一个人的长椅
　　上看着及川彻迟来的短信都这么问过自己，我们并不是一定要在一起。可紧接着我又想起及川彻私底下向我黏糊糊撒娇的样子，想起我们第一次交换呼吸的青涩，想起他比赛胜利后兴高采烈的模样，或者失败后他极少见的闭眼靠过来的体温。
　　我能感觉到及川彻喜欢我，这就够了。至于有多少喜欢，那就不必在意。

　　爱情并不是全部。

　　如果及川彻能放下排球把我视为生活重心，我才会感到恐怖。
　　十五岁的时候，我第一次看见及川彻，心情是这人哭得好惨，好像好爱排球，十八岁的时候，我站在及川彻面前，猝不及防的一吻结束，我看着他的眼睛，印象里那个哭得狼狈的稚嫩少年变得更加高大结实，但眼神明亮依旧。

　　“及川彻。”我慢慢说，“请再满足我一个愿望。”
　　我与他对视。

　　“你一定要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