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杪》痴人三分笑

4、第四章：仙人球

　　邱羚从晁勘办公室出来后自闭了一上午。

　　陈韶下课时戳了戳她的手臂：“你在写什么？暗杀计划？”
　　“……语句逻辑分析。”邱羚注意到旁边三个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随手收起划拉了一节课的本子。

　　“哦——”陈韶问，“结论呢？”
　　“晁勘的逻辑能力有大问题。”邱羚趴在桌子上嘀咕，“怪不得没陈梨老师厉害。”

　　“你早上看见陈梨老师了？”何雯卿作为物理竞赛班学生，隔壁化学竞赛班的陈梨是她不可高攀的高岭之花，闻言也托着腮说，“啊，我说早上去竞赛组怎么没看见陈老师。”

　　“你放宽心。”陈韶安慰她，“大多数学生都不怎么喜欢晁老师，连宴潇都是。”
　　“嗯？”邱羚闻言转头看了一眼。

　　这个在晁勘眼中光风霁月的好学生，其实刚玩了一节课的孔明锁，这个举动成了邱羚认定晁勘逻辑问题的有力论据。而此时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这类小游戏，把孔明锁收进包里，向来冷淡的面孔带着种学神做题的索然无味。
　　他闻言看了陈韶一眼，然后朝邱羚点了下头。

　　“真的？”何雯卿诧异道，“可陈老师说过你化学很好。”
　　“我们宴神就是这样。”陈韶解释道，“越不喜欢哪个老师，就越要在他的科目上考最高的分！”
　　“哇！”何雯卿感慨，“不愧是宴神。”

　　很难想象宴潇竟然也会讨厌别人，邱羚看着他冷淡的眉眼：“你为什么讨厌晁勘啊？”
　　宴潇整理着纸笔，闻言回答：“他逻辑不好。”

　　“……行。”邱羚继续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逻辑好的？”
　　陈韶又帮他回答：“宴神喜欢辛老师那样的。”

　　邱羚震惊了：“所以你就语文考一百二不到来报答她？”
　　“……不是故意的。”宴潇解释。

　　宴潇从初中时语文似乎就一般，中考状元之所以花落别家，主要是因为边望南语文师承邱羚，所以比宴潇高出足足五分。
　　“那……”邱羚想起早上晁勘说的话，忽然问，“你记得边望南吗？”

　　宴潇闻言思考片刻，最终点头：“一起参加过活动。”
　　旁边仍有一个帮他说话的陈韶，尴尬地干笑两声：“宴潇不太在意别人成绩，我们朋友这么多年了，他都不知道我平时考多少分。”

　　一中学生对于边望南的感情都很复杂：对于学神的崇拜、对于漂亮女孩的倾慕、对于“叛徒”的不悦，对于她上次考试退步的暗爽或惋惜……
　　宴潇是她整整三年的竞争者，却给出了一个如此没有感情色彩的评价。

　　邱羚只冷哼一声，掉过头去不说话了。

　　好像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后，下课铃声终于响起，邱羚刚顶着混沌的脑袋站起来，就听见何雯卿说：“羚羚你要不先回宿舍吧，我帮你带饭。”

　　“好。”硬撑了一上午的她总算松了口气，“我回宿舍摆烂。”
　　结果这一摆烂就是将近一个周。

　　开头两天还是真情实感地生病难受，之后就是纯属不想去班里，不想装模作样也不想看见宴潇——免得被“逻辑不好”的晁勘扣帽子。

　　她在宿舍里面待到无事可干，甚至意志坚强地啃完了一本天书一样的化学奥赛题，有次还按捺不住出去打了会儿篮球。
　　这个人病得没精神睡觉，但还能打篮球，可怕得很。

　　这样的生活一直进行到周天，邱羚买了一堆零食，穿着一中校服跑到青虹约见敌军——边望南。
　　青虹和一中一样，都是每个周周日中午放假、周一早上回校。但一中对于周末管得很轻松，除了社团和竞赛活动外就是自习，请假也很方便。青虹则是真的要上课到最后一秒，也很难请假。

　　邱羚在青虹校外的砂锅店占了位置，不一会儿边望南就挤在放学的人群中进来了。
　　上周邱瑜失踪，错过了她们一周一次的见面，压抑了一周的邱羚相当兴奋，扑过去时声势浩大，立刻吸引了满屋青虹人的注意。

　　“下来。”边望南稍显憔悴的面孔也终于流露出点笑意，“你点菜了吗？”
　　“还没有。”邱羚笑道，“你点！”

　　边望南知道她有选择困难症，拍了拍她的背：“好……”
　　“一中的？”一个带着质疑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邱羚转头看去，一个女孩拉着书包带子看过来，身边有几个明显一帮的男男女女，面对她的笑容中带着些令人不悦的探究：“什么部的呀？”
　　“进德部。”邱羚喜欢先发制人，“你们跟着望南过来干什么？”

　　“谁说我们是跟过来……”
　　“你们在门口时是想往下走的，手里还拿着下条巷子的奶茶券。”邱羚还在笑，唇珠让她的笑脸看起来很可爱，但平常黑盈盈的小鹿眼显得幽深，“看见我扑望南之后，你打了个手势，几个人对视之后才走了进来。好歹也是六年一制班的人，不要撒太显而易见的谎吧。”

　　“哈哈，这么严肃做什么？”那女孩笑了下，“我们只是来认识一下望南的一中朋友啊。”
　　“那我自我介绍一下。”邱羚笑着把她拉过来，“我，父母职业是警察，自小爱好是打架，有个弟弟现在在天誉称王称霸。你觉得满意吗，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这番话简直是明晃晃的威胁。
　　每个学校都有校风，青虹的一些学生跟着老师学了一副虚伪做派，属于是校园霸凌都要找理由借口的类型。在学校叱咤风云的众人没听过这样的匪气，一时之间完全招架不住。

　　“好了。”边望南拉了下邱羚，“吃饭，别理会不相干的人。”
　　带头的那女孩狠狠瞪了边望南一眼，然后转身带着人走了。

　　邱羚显然还没骂爽，用筷子戳了戳店家送上来的小菜。

　　四周都是青虹刚放学来吃饭的学生，大多认识一中校服和传说中的边望南，再加上她们几人刚表演了一场生动的戏剧冲突，所以诸多视线都若有若无地向这边投来。
　　不过两个人都不太在意，点完菜之后如常聊起天来。

　　“话说他们是不是去上课了？你们六年一制班就放半天假也要学习。”邱羚忍不住问，青虹乌泱泱出来一片人，大多空手或者带着行李箱，只有他们一行人带着书包。

　　“去上奥数课了。”边望南指了指外面，忽然想起来补充道，“宴潇是助教呢。”
　　邱羚闻言很震惊，一是因为宴潇疯狂学习六天半之后竟然还在学习，二是因为：“奥数成绩你不比宴潇差，他们针对你然后去找宴潇上奥数课，脑袋坏掉啦？”

　　边望南觉得她的语气很可爱，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在他们心里，状元应该是宴潇吧。”
　　邱羚闻言当然很不乐意，开始嚼着粉条，絮絮叨叨从晁勘抱怨到宴潇。

　　最后边望南咬着披萨劝道：“宴潇人应该不错，不用对他有偏见，好好相处。”
　　邱羚歪着头问：“你怎么啦？以前不都在桌上立宴潇名字的靶子吗？”
　　“我需要一个对手。”边望南笑笑，“但现在……”

　　虽然都是学神，但边望南和宴潇并不相似。她除了数学外不太喜欢学习，却又必须学好，巨大的压力让她焦灼，竞争可以让她不得懈怠。
　　青虹环境和一中截然不同，她很不适应，而且分明已经尽了全力，却仍和初中时的卓越渐行渐远，好像没有把“宴潇”当对手的资格了。

　　但边望南知道邱羚对她的成绩很焦灼，所以并未说出口，只是温和道：“我会按照自己的步伐走。”

　　边望南下午也要回学校整理错题。从店里出来后，邱羚把零食塞给她，出门时正好看见宴潇走进不远处的补习班。
　　邱羚：“……这个男人，有点东西。”

　　边望南没看见，但猜到了，便叹了口气：“我也有点佩服他。”
　　“你最厉害了！”邱羚连忙转头捧她的脸，“不能佩服他。”

　　“好。”边望南往四周看了看，“送你个回礼吧。”
　　“不用。”邱羚摸了摸脑袋，“你也知道的……反正我钱多。”

　　“我也送不了等价的回礼，就是意思一下。”她看到正在路边摆着的绿植摊，“进德部可以养植物，到了新班级，就送你个绿植吧。”
　　“啊……”邱羚兴奋中带着点羞涩，“我怕……养不好。”

　　边望南已经拉着她走了过去，问道：“老板，哪个好养？”
　　此时顾客正多，老板抽空给她们随手指了几个。

　　“诶这个。”邱羚扯了扯她的衣服，“是多肉吧，好可爱。”
　　“老板，帮我把那个仙人球包起来吧。”边望南忽然说。

　　邱羚呆了两秒，抬头看见边望南得逞的笑容，这才意识到她是在调侃自己吃饭时回放了好几遍的：“仙人球！宴潇就是仙人球！”。

　　“你！”邱羚气得伶牙俐齿都不见了，“你跟着青虹的学坏了是吧？”
　　旁边门吱呀一声响了，边望南笑着指了一下。

　　只见宴潇刚打开补习室的门，看向这边的眉宇轻蹙。他熟练地用木板抵住了门，然后走过来，拉了一下邱羚拽着边望南衣服的手，语气认真道：“邱羚，不要打架。”
　　他的手指还带着些冬雪时节的凉，但还算温柔，如被凉风拂过。可惜邱羚没心情感受，呆道：“……我怎么会打架？！”

　　宴潇仍旧皱着眉，冷淡的眉宇因那抹轻蹙沾上了点情绪，他指了指里面，说：“刚几个人……”
　　“青虹的人造我谣了？！”邱羚很震惊地看着宴潇，“而你竟然相信了？”

　　这帮奥赛生脑袋真的还好吗？邱羚脸都气红了：“撒手！我没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