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杪》痴人三分笑

26、第二十六章：谈婚论嫁

　　心态冷静下来之后，邱羚又当回了万能的邱领队。
　　她帮忙审核资料，补充需根解损，完善逻辑链条，让整个辩论队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邱队。”这场比赛并不参与的陈韶在处理一些其他事情，趁着晚饭休息时过来问道，“苔中送了水果，苔女送了点心，我们要不要回一下礼。”
　　“苔中送的？”邱羚啃着的莲雾忽然就不甜了，她犹豫了一下，“回吧，也买些特产。”、

　　“好哦那我今晚去买。”陈韶查了查手机地图，“去大学城那边买吧，顺便找宴潇玩。”
　　“嗯，帮我捎点水果点心给望南。”她犹豫了一下，又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分出一点给陈韶，“……还有宴神。”

　　她这两天其实没太麻烦宴潇帮忙，一是因为一级抗敌状态下的邱羚比之前更强了，二是因为宴潇和边望南最近好像有点杠上了。
　　二人简直回到了之前甩第三名一截的状态，仿佛开了某种结界。青虹那群小孩儿从没见过边望南这副样子，甚至都不敢闲着没事再去招惹她。邱羚对此乐见其成，生怕破坏了这种诡异的平衡。

　　当晚收到邱羚小礼物的二人都在放学考后主动给她发了消息。
　　边望南给她汇报自己比宴潇早半分钟交卷的战绩——二人最近收割满分成瘾，只能稍微在答卷时间上争一争高低。这让总是答卷走神以至于写到最后一秒的邱羚总是有点汗颜。

　　宴潇的话则简单很多：“明天我去看比赛。”
　　正洗完澡出来的邱羚擦着头微微一愣，然后调侃道：“宴队要来检查作业么？”

　　宴潇总是很不擅长面对别人的调侃，见状发回来一个无奈的“点点点”，然后解释说：“比完请你们吃饭。”

　　“好啊。”邱羚裹上头发，趴到床上发语音，“想吃烤肉。”
　　“好。”宴潇回复。

　　邱羚总觉得边望南和宴潇很多地方都很像，比如这种找不到话说但又很努力的挣扎感。想到此她忍不住笑起来，把自己的耐心从边望南处分出来一点，回应道：“明天还是很热，来的时候注意些，不要中暑。”

　　宴潇大概还在写作业，收到消息几秒没回。

　　邱羚从来都没耐心专心致志聊天，见状也就随手拿过来ipad审明天辩论的稿件，半晌后那边才回过来消息——宴潇发了一句：“……嗯，你早些休息。”
　　然后附了一张图书馆窗口摆着的鲜切花，是一束葵百合，正开得灿烂，粉莹莹的花朵娇艳非常。

　　邱羚有查花语的习惯，虽然不知道宴潇此举是不是仅为分享，见状还是翻出浏览器看了看，结果发现葵百合的花语有“胜利”“志在必得”之意，这才忍不住笑起来，回复道：“谢谢，明天见。”

　　奥瑞冈赛制的辩论赛常见的辩论赛不同，逻辑性强，但是观赏性比较弱，所以往往无人观战，没有掌声欢呼，底下只有神情冷淡的裁判投来锐利的注视。
　　宴潇在比赛前半小时赶到了比赛场所，组织方甚至没考虑到会有参赛队员以外的人来观赛，所以是由陈韶出去将宴潇作为领队之一领进来的。

　　辩论赛在一间明亮的教室中进行。观众席第一排坐着三位评委。第二排坐着邱羚和束儆两位领队，二者闻声都抬头看向宴潇，邱羚与束儆相比分明分明还带着年少的稚气，但那双黑莹莹的眼睛却透出同样的沉静，歪头笑起来时又透出某种可爱的机灵和狡黠。

　　评委老师在场，不便高声交谈。宴潇对邱羚颔首致意，然后坐到邱羚后座。
　　在空荡荡的观众席里，宴潇是唯一的“观众”。

　　束儆转过身来，带着笑意轻声说：“宴、宴队，两个领，领队，可不公，公平。”
　　邱羚能感觉出这话在玩笑之中掺了点不怀好意，但能用行动证明的事她从不解释，闻言连头都懒得回，继续动笔给草稿纸标页。

　　宴潇闻言抬眸，扫过束儆含笑的面孔，随后拿起纸笔坐到了束儆身后。

　　束儆微微一愣：“宴，宴队……”这是做什么？
　　“的确。”宴潇抬笔，垂眸在纸上写下和邱羚一样的页码序号，“这样才公平。”

　　束儆听出宴潇的言下之意，脸色有点难看。他作为一个成年人，为人处世自有一套规则，“嬉皮笑脸”是一种讨巧的油滑，可以用“玩笑”来将“恶意”遮掩地七七八八。但酽城一一中这两个领队都不吃这一套。

　　邱羚年纪虽轻，但心里有一套庞杂的世界观，她理解每个人做出的每件事，对别人的恶意不太感到愤懑或动摇，或者很快就能调整好，清池般不惊波澜。
　　而宴家这位小少爷并不遵循所谓富家子弟的处世之道，带着某种犹带棱角的骄傲端方，在圆润的世界中好似一把透着凌厉寒芒的长剑，犹自劈开虚伪的遮掩。

　　束儆知道自己的处事方法在他们二人中讨不到好了，于是圆都不必再圆，只是对宴潇微笑一下，回过头去准备比赛了。
　　对于这场比赛束儆其实没那么上心，奥瑞冈赛制大陆本就练得少，尤其反质询时很容易过度紧张，逻辑周转不过来。而且生育相关这种辩题，酽城一中在邱羚的带领之下很容易打出感情牌，这种赛制下以理驳情是相当容易且出效果的。

　　苔中在败于宴潇领队的酽城一中后，不甘于最大优势荡然无存，所以对逻辑思维再度进行了加训，果然这次亚洲杯和春晖计划都一直感觉更为得心应手。
　　这些准备都是为宴潇做的，如今酽城一中甚至换了领队，他们也就越发不以为然了。

　　邱羚其实相当擅长察言观色，看苔中这两天的状态——经常跑过来送东西撩闲，就猜到了他们的心态。如今临到阵前，她听着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终于朝着己方队员露出一个笑意。
　　一直暗自观察她的束儆忽然不安起来，好似一汪清浅的池塘被巨石所惊。而坐在他身后的宴潇看着邱羚胜券在握的神色，暗自放下了手中的笔。

　　比赛进行了两个小时，中间起伏转折很多，邱羚几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表情，直到听评委点评时才忍不住流露出笑意，随后惊奇地发现自己脸都僵了。
　　胜负已定，邱羚心情大好，放下了笔，开始揉自己的脸。

　　这次比完赛也不想抬头的人变成了束儆，他低头看着自己做完的笔记，终于发现了可怕之处：即便是他亲自上场进行辩论，基本也无法带着苔中走向更好的结局。苔中辩论队一直拿冠军拿到手软，即便是输也几乎不会输得这么狼狈。但今年一连遭受了两次滑铁卢，都栽在了今年刚换学生当领队的酽城一中手里。
　　他后半程徒劳地想从对方数据中找到一点破绽，但邱羚的审核远比他此时的思虑来得周全，所以只能徒劳无功。他一时间逻辑都有些运转不起来了，头脑第一次和口舌一样卡壳，盯着满面的字迹发了许久的呆。

　　比赛虽已结束，但众人都不着急撤走，媒体还在拍照，众人还在交流，混乱之中甚至还有人在找潘学姐合照。
　　邱羚在举行赛后活动——对每个人进行猛烈的夸夸，以及分发润喉糖。束儆正在苔中人中间猛发信息，过了一阵儿后忽然抬头，抓住了正从他们面前窜过的邱羚。

　　“邱、邱队。”束儆从苔中队员里走出来，低头笑道，“恭喜。”
　　“同喜。”邱羚笑道，“不是一场很精彩的比赛么？”

　　“嗯……我有，有个妹妹……”他忽然道，“也是谈，谈婚论嫁的年，年纪了。”
　　邱羚闻言微微一呆，束儆继续笑着说，“这次比赛可以让她看看，的确非常精彩，很有个人借鉴意义。”

　　苔城婚姻年龄与大陆地区不同，束儆的妹妹想来应该和邱羚差不多大。但邱羚觉得自己和“谈婚论嫁”这个事完全不搭，所以闻言只能呆呆回了句：“哦……多谢夸奖。”

　　虽然赢了比赛让邱羚心情很好，仿佛战胜了一个心魔，但这并不意味着忽然就可以和束儆相谈甚欢了。虽然在辩论场上面可以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但平时她总感觉两个人好像线路搭不上一样，就是聊不起来。
　　而且她有点怕束儆，因为这个人的确聪明、敏捷、思维活跃，她弄不清楚他费半天说完的一句话后面，藏着些什么未尽之言。

　　“我、我很赞同，你、你们的一个观、观点……”束儆低声说，“邱、邱队，这样的，女、女孩。比起生育，大概可以创造更多价值。”
　　邱羚这下就更接不下去了，分明是一句“夸奖”话，她却觉得自己有点被冒犯——这种感觉很罕见，让她一时间有点捉摸不定。

　　“束队不愧是苔中领队。”邱羚用一个比较含蓄的方式疑问道，“您在生活中思考问题时，也一直用数据概化的方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