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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陈安想好了安抚辛芸的说辞,又检查一遍怀中藏好的丹药,才匆匆朝着先前落脚的客栈走去。

      路过隔壁的茶坊时,门口扫地的伙计热情地朝他点了点头,随即不着痕迹地哼着小曲,绕着客栈门槛、窗缝等处扫走了几枚符箓……

      辛芸终于感应到了陈安的气息,但碍于身旁人多眼杂,且应天府作为京畿之地,坊间不知藏着多少能人异士,她不敢太过招眼,只得循着气息,依着街巷曲曲折折地找去。

      元宵节刚过,各处还有许多花灯和彩绸未及收起。此时天色渐暗,辛芸刚刚转过一处街角,迎面却走来两个醉意熏然的公子哥儿,其中一人忽然指着辛芸对同伴道:

      “欸,你看,那是哪家的小娘子?”

      与他勾肩搭背的同伴闻言转脸一看,顿时也来了兴致:“呦,是新来的吧?”

      原来辛芸对此间的街巷不熟,一路只顾着分辨陈安的气息,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应天府有名的花街柳巷附近,撞上了两个花酒喝到一半兴头正高,出来呼朋引伴的浪荡公子。

      两人见了辛芸的面容,便觉先前老鸨叫出来陪酒的姑娘都成了粪土一般,又见她独自一人走着,身旁竟没跟着丫鬟或是龟奴在侧,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便一左一右,兴致盎然地上前,打算堵住这落单的佳人,好生耍弄调戏一番。

      “小娘子,你瞧今日月色正好,不如陪爷们往那边走走……”

      “今儿个只要把咱爷们哄高兴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正是入夜时分,前面不远处是一条灯火通明、生意兴隆的街区,因身旁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辛芸先时并未过多留意这两个浪荡公子。此时忽被两人张开手臂拦住了去路,她才蓦地一怔,蹙了蹙眉,随即出手打翻了两人。

      那两个公子哥儿笑嘻嘻地凑上前,一个伸手就要过来拉扯,一个从旁堵住了辛芸的去路,二人正心神荡漾间,忽觉前襟被一股巨力揪住,猝不及防地被拖离了地面,一声惊呼刚刚出口,两个人便都重重撞到墙上没了声息。

      却不料,这一幕正落在了匆匆走来的陈安眼中。

      陈安从临近的巷子里刚刚拐出来,听到惨叫声下意识地转头,却见稀疏的灯影中,那两个浪荡公子双脚离地,颈间隐隐罩着一团赤色光晕,身形诡异地悬在空中正急速转了个弯,“砰砰”两声各自撞在了墙上,随即便像两条死狗似的,接连无声滑到了地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他吓得双目圆瞪——而只在下一瞬,他便看清了袖中一团赤色荧光还未及收回的辛芸。

      “陈安——”

      辛芸忽见灯火之中陈安震惊而又痛楚的眸子,一时不知如何自辨,只匆匆几步上前,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焦急无措地低声道:“你听我解释……”

      只说了半句,陈安却木着一张脸,用力抓着她的手臂拽着就走。

      辛芸从没见过他这种神经质般粗暴的样子,心中惶急地猜测着方才那一幕他究竟看见了多少,要说的话却如同一团乱麻,梗在喉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陈安拽着她拐过一条街道,才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下一秒,他虚脱似的踉跄后退两步靠在墙上,抬手朝着张口欲言的辛芸摆了摆,示意她不要说话。

      陈安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他一边强撑着不让自己顺着墙滑倒,一边左右打量了一眼,见附近没有路人注意到这边,也没有巡街的兵丁经过,才又转头定定看着辛芸,目光中似是撕扯着缠绵的心痛与不舍,但也毫不掩饰地带出了探究、失望与了然。

      辛芸不闪不避,也直直地回看着他……眼前的他既熟悉又陌生,他这样意味难言的目光里,没有哪怕那么一丝丝,是她如今孤注一掷、满心期许的热忱与坚定。辛芸的一颗心,在这样审视与质疑的目光里,渐渐变得一片冰凉。

      陈安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艰难地说道:

      “不必解释,我什么都知道了。你若信我,就把这个吃了。”

      看着他眼中细碎闪动的泪光,辛芸只觉一直以来心底最坏的那些猜测,终究都在此刻得到了应验。所以,他终是选择了维护他心中的那个清平世界——所有的妖邪,自然都是应该被扫除的吧。

      辛芸隔着泪雨,看着陈安抖抖索索地自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摊在了自己的面前——她只看一眼,便从那药丸中觉出了丝丝不祥的意味。

      看过他手中的药丸,她再转眼去看他时,他的脸上才终于现出了坚定的意味:“这是我向天师求来的,你快吃了它吧。”

      天师吗?

      果然如此。

      辛芸点了点头,眼泪随之簌簌跌落。她倔强地死死咬住嘴唇,想让自己停下来,不要再哭了。

      初见陈安那日的光景,和自己因他而承受天罚,断去三条尾巴时的痛楚一时交叠着涌上心头,往事历历在目,但她觉得自己到了这一刻,才终于看破了情之虚妄。

      只是心里太痛了,痛得她再也不想支撑下去了。

      这样的一种结局,她虽在心中已经过了千百次的预演,可此时却仍觉心脏如同被猎猎霜刀割过,她仿佛被冻结当场,只觉冷得无法抵挡。

      多可惜啊,我自小听过那么多长辈的告诫,却总还抱着一丝丝侥幸,以为自己会是特别幸运的那一个。只是这一世,带着这颗残破的心和折损了三百年的修为,难道还能修行成仙么?

      辛芸的唇边轻轻绽开一抹自嘲的笑意,一仰头,便就着陈安的手心,咽下了那颗药丸。

      ……

      阎王带着牛头马面来到陇山观,牛头马面因身上的鬼气被护山阵法所阻,为了不惊动观中众人,他们便停在了观外等候。

      阎王收敛气息独自潜入观中,先在殿宇四周查验了一番,见各处并无异象,正暗自纳闷,忽听一处屋舍中正有人说起那个被观里抢走的魂魄,不由得轻轻落在了那处屋顶,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弟子知道不该私自留下陶蔚的魂魄,但弟子与他已是蹉跎了三世,今生我既有缘开了天眼认出他来,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见他先一步投胎离我而去……”

      如果偷听者是蓝珂,那么她到了此刻便会听出来,屋中的这个清冷的女声,正是来自几天前在陇山观外遇见的,那个当众哭泣的女道士。

      “痴儿……”另一个长者的声音悠悠响起:“你师父素来爱惜你,说你是最有慧根的。不想他刚刚外出云游,你就出了这样的事。入门五六年,你竟还不曾看透吗?个人自有缘法,似你这般强求,只会损耗自己的福报罢了!”

      “师祖在上,弟子违背修道的本心,给观中招来许多事端……”女子的声音至此顿了顿,似是下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

      “若观中不能留下他的魂魄,求师祖将我一并逐出山门——便是要处死弟子,弟子也甘心受罚,绝无怨尤。”

      屋顶的阎王已听出来了,此次夺魂之事似乎仅因一己私情所致。既无关聚敛魂魄炼化之类的邪魔之举,他也素知三界众生各有所执,本已不欲多加干涉,但一想到等在观外的牛头马面,又觉得不能就这样无功而返。

      他觉出屋内供案上摆着的瓦罂有异,离开之时便随手捏下了瓦片的一角,朝着供案上掷了出去……

      牛头马面见他出来,都迎上前来询问探查的结果。

      “被抢去的那个陶蔚的魂魄,方才已被本王打散了。你们既说这山中的女冠有什么养魂的秘术,便好好盯着此处,若陶蔚的魂魄果然被玄同女冠养齐了,你们再来回禀本王她所用的是何种邪法便是。”

      近来阎王诸事不顺,尤其今晚忙了大半夜,生死簿与阴阳镜失窃之事还没来得及去盘问,自己中途根据星象所示赶去除魔,结果不仅白遭了一番戏弄,最后还被放了鸽子。

      先前听说陇山观中有人以邪法酝酿大事,他便预备来此放手施为一番,一来自是为了维护三界的安定,二来嘛,也可泄泄心中的邪火。

      不料自己匆匆赶来此处,却发现又是两位下属在大惊小怪、谎报军情。现在他看着牛头马面只觉分外不顺眼,给他们找点事做,心里的郁气才总算缓解了一点点。

      但此时这二位下属,却显然没有太高的工作觉悟。

      “只是……我们依律不能随意干涉人间之事。若到时与观中之人起了冲突,又当如何处置?”

      “是呀,阎君。有这阵法隔着,我们只要一靠近就会被观中察觉,恐怕难以详查那玄同女冠……”

      阎王冷笑着打断了他们:“你们这是前怕狼后怕虎,就唯独不怕有人随意冒犯地府的威严了?”

      牛头马面见他动了真火,一时便讷讷不敢言语。待阎王拂袖离去,他俩才嘀嘀咕咕地商量着,可以找谁来给这护山的阵法动动手脚才好。

      ……

      兰若寺中,众女鬼见蓝珂找那截木头找得辛苦,都自告奋勇地加入了帮忙寻找的行列。她们还自发地划分了责任地块,各人埋骨的一片由个人翻找自不必说,连没有埋坟的大片空地也都有了大致的分工。

      蓝珂首先跳下了姥姥留下的那个巨大的天坑,找到天快亮了还一无所获,只得暂且飞身回到了地面。

      但她刚一落地,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个倒仰——只见原先埋着累累荒坟的场地正中央,此时已被各种木块木棒堆起了足有三四人高的两座山头——大概凡是她们搜索过的区域之内,所有介于一截指骨到一根手指大小的木头,全被她们收集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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