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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论道 ...

  •   一进到内室,风昭连忙扶案,上身咳喘到无法直起。

      “咳咳…咳………”

      风祭上前轻顺着风昭的后背,不料风昭疼痛感更为加剧。风祭觉察出了不对劲——刚在亭廊,大师兄分明是推着气血上行贯穿着手太阳小肠经络,使得上体仍能勉强支撑。现在明显气血已亏,腕骨、阳谷处经脉皆断,整个人弯倒在风祭的肩上,喘息声都发不出来。

      风祭心想,这分明是被人重伤了手太阳小肠一线经络,腕骨断裂处,不似气功所伤,腕间紫脉崩裂之痕尚在,约至一寸之宽,宽度不似剑法可及,倒像是枪法所创后被气功疗愈伤口。手太阳小肠经络…照这个伤法…那天容穴至曲垣穴之间皆有可能受到早已皮开肉绽,创深及经脉骨髓。

      她将风昭扶到塌边,缓身伏着轻解开他的领口,褪下长衫,看到那层白色里衣上浸着殷红,她连忙慢慢拉下里衣。

      风昭的后脖颈到背肩上足足有一道两掌长的痕沟,皮肤崩溃疮疡,一涌一涌地汩渗出脓水。而他的身体,在片片血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洁白。

      “师妹!…不…不要碰那里…”
      风昭低声道,
      “这是被喂了毒的长枪所伤,碰了之后你的皮肤也会溃烂的…咳…咳……”

      “师兄…我先去拿紫云英为你解毒止痛,你忍着些…”

      风祭从药柜里翻找出来了紫云英粉,循着风昭后颈背处的伤痕撒上草药粉末。

      风昭只觉刺痛难耐,有如千万银针反复刺入伤口,又根根拔出,但为了不让风祭进一步忧心自己,他硬生生的把牙齿都咬酸了。

      “师兄,看来此番岭南之行,一路上你多遭艰险了。”

      “确实…此番前去岭南,我本是想去祭拜阮式姐妹,顺道还了师父在阮式姐妹生前欠下的人情。你也知,师父无心江湖争斗,哪怕岭南枪家这些年闹翻了天,师父也是不屑去理睬他们的…”风昭有气无力地说道,

      “可谁知,这岭南现如今早不是岭南二主做主,二主还有其座下的八大枪骑全都不知踪迹。剩下那些人不知受了哪方势力的收买或是蛊惑,竟真想要挟我交出十绝的破解之法。十绝本为世间绝响,一旦使出,哪怕寻遍碧落黄泉,也无破解之法。况且师父自己从来不肯使这一招式,也从来不叫我们修习,你在谷中,是知道的。”

      风昭咳嗽了两声,紧接着说道,

      “这下看来,有关凛风十绝乃天下奇功的传闻早已传得人尽皆知,江湖各派人士应该都为了得到这功法蠢蠢欲动了。”

      风祭心下隐隐不安——

      “不错,不仅仅是岭南,就连北漠都闻风而来。今日我们在碧落阁遇到北漠弓弩手的重重围堵,恰逢此时你尚未归谷,要是有个什么万一,确实可以把我们全部支开,打凛风一个措手不及。”

      风祭听了些许,感到了事态的严峻性,借着又说到——

      “没准一开始这北漠就和枪家商量好了,一应一合,由枪家来拖住你,弓弩手们将我和风卞困于碧落阁,值谷中无人坐镇之际便可趁虚而入,探寻凛风十绝功谱的下落。不过还得多谢那曹不拘出手相助,我和风卞才得以平安回谷”

      “曹不拘?这家伙怎么也跑来中原趟这趟浑水了…看来这次中原的各路门派、侠客、散客,以及北漠,都要为了寻找我们凛风的‘凛风十绝’而躬身入局了……”

      风昭也感到了风雨即将再起,凛风是很难再独善其身了,
      “算了,先不管那么多了,师妹,让我也来看下你的伤口,光顾着给我处理了。”

      窗外此时,暮云四合,香火袅起,烟紫气腾。

      夜色随着时漏流走渐渐笼罩大地,屋内并未点烛火,最后一缕夕光残照下,恍惚能看到两个相倚靠的影儿,一前一后,宽衣,披发。

      时漏三转,烛心一乍,焕起夐辽漆黑,火苗上下攒动,烧化作点点烛泪,滚烫着溢下烛台。

      卯时,风卞还在做着把阮自清一家子打的屁滚尿流不敢入谷侵犯凛风的梦,梦里他使的招数不是紫气东来,也不是红光曜日,而是凛谷风寂。凛谷风寂这一招使出去,梦里的所有人都顷刻间化作了白烟,吓得风卞一个鱼挺睁开了眼,心下想着还好一切都是梦,但确是觉着浑身酥酥麻麻的,就好似真的和人大战了三百回合一般。

      辰时,谷里的杂役一声声撞着钟,厨子老白掀开灶子上的竹盖,白米粥的香气“呼”地溢出,腾腾白雾蓄势四散开来。白日徐徐升起,光穿破云层从穹顶上空倏地洒下,谷内迎来的白昼,谷旁的山麓两侧阴阳分明,割裂开山间的黄昏与破晓。

      老白摇摇晃晃地走进苍官阁,白粥也摇摇晃晃地溢出溅洒在手中端着的木托上,老白一边大步跨过门槛,一边吆喝道——

      “老林!小风崽子们!——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给我出来吃饭!——”

      风祭一大早就梳妆好了,和风昭一同走出北杉阁。两个人自小经常睡一个屋子,凛风谷的人们早就习以为常。北杉阁和南杉阁就隔了一条通廊,两个人经常混着屋子睡。苍官阁是林啸之谷主的起居室,阁内宽敞含有主厅,故而众弟子一早上都会前往谷主的房屋用早膳。

      “祭儿昭儿,你们来啦——诶,怎得都这个点了不见你们师父,这老林又跑哪里去了?”
      老白见四下左顾右看找不到老林,差一点就闯进内屋看看他还在不在床上。

      风昭想起一早回来时师傅告诉自己的话,说这次回来不同与往次,江湖皆被“凛风十绝”吸引了目光,所有人争抢的焦点都落到了凛风这个绝世功法身上,当下谷内晓得这功法的人只剩师傅一个了,这次南行师父伤的也不轻,还需先入关静修一段时日,便说道:

      “师父昨日刚刚闭关,想来短时间内是不会出来的。”

      老白一听,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秃脑壳子,讪讪地叫喊着——

      “哎呦喂!你们瞧瞧我这记性,老林这次,看了你们一眼就去他那小破屋子闭关去了!把代掌门这烫手的位置甩给了你大师兄!哎呦喂!瞧瞧我这记性!老了!不中用了!老了!”

      “白伯伯,谁说你老了!老了还能在这儿给我们生火做饭?要不明日我们给您送行,去山下找个清闲的地方养老去吧!”风祭玩笑地调侃着老白,她知道老白在凛风谷呆了大半辈子,是不会轻易下山的。

      ——“嘿!我说你个小风崽子!开始赶我了是吧!是不想吃中午的白肚皮鲈鱼了还是不想吃晚上的烧鸡了!”

      几个人在苍官阁里叙着旧,等着风岚风卞那几个懒虫起床过来用早膳,老白说自己有一段时日没见着风卞了,怪想这个小崽子的,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在江湖上闯南闯北,闯出来什么名堂没。风祭和风昭都没有听风卞有过什么“侠义之举”,除了闹事就是闹事,只得告诉老白风卞是心热之辈,估计一路上帮助了不少人,但也确实挨了不少打。

      “狼狈的要紧!前两天还被那曹不拘五花大绑捆去了碧落阁!”

      风祭嫌弃地说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小师弟的英勇事迹,

      “在侠客会上大出风头,本来我们帮派人士和他们无帮派的侠客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谁知这小风崽子非得跑去那侠客会倒插一脚,这下好了,侠客们也开始暗自狼顾我们凛风了。”

      风昭放下手中的粥碗,凝重地说道,

      “凛风在师父执掌的这数十年来,在江湖上无争无抢,只是在拓州境内守好自己的一方旧土。讲的是一个‘贵柔守雌’,安守雌柔,甘愿为天下山涧溪谷,从而寻找到自身最妥当的位置,我们凛风弟子们也自当守住我们的‘道心’。不知近来是哪一阵妖风,吹得整个江湖都开始觊觎我凛风的十绝,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世风不古之时,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哪怕是入谷之人。”

      “可是师兄,所谓无为者,非谓其引之不来,推之不去,迫而不应,感而不动,坚滞而不流,卷握而不散,谓其私志不入公道,嗜欲不挂正术,循理而举事,因资而立功,推自然之势,曲故不得容,事成而身不伐,功立而名不有。我们所坚守的‘道心’,不该是一味的回避世事,倘若有一日需得顺势而为,我凛风也绝不是不作不理之徒。”风祭说到。

      “师妹说的没错,圣人不耻身之贱,恶道之不行也,不忧命之短,忧百姓之穷也,故常虚而无为,抱素见朴,不与物杂。这次就算他侠客、散客、逍遥徒乃至各大门派都集结起来针对我凛风,我们也不会成为这些窥视他人功业的武林鼠辈的板上鱼肉。”风昭一口气吞下手上的白粥,另外几碗早已放凉,还等不到风岚风卞起床。

      老白斜倚在木桌旁,看着这俩孩子在那里谈论“道心”,然后咳咳的说道,

      “你俩昨天那坛子岭南九江春我给你们放到这里了,别忘了去埋了!昨天你那师兄伤的厉害,你俩直接进里屋了,谁都没顾上那坛子好酒!得亏是我捡着了,要不然别人还不得给你们私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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