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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起疑 ...

  •   风祭一把抓出了身后的寒晖伞,朝着碧落阁周遭墙壁上扔去。

      碧落阁原本呈弧形,寒晖伞似一截冰柱般环走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风祭手中,风祭一个上前抓下伞柄,整个阁内瞬间升腾起一股蚀骨的寒意,“砰砰”几声,几个已僵成冰尸的弓弩手从侧面坠落在地,而其他躲过这一伞的弓弩手在暗中把弓拉到了最满,弓身的木头发出紧绷的声响

      这一招儿使出,风祭有点儿后悔

      因为自己暂时没有其他更厉害的招式可以想办法把弓弩手打下来了,凛风招式讲究的是一个抱朴守雌,以守为攻,好似没什么办法可以扭转这种地形上敌攻我守的局势,而自己已然站到了大堂中央……这不是……直接成活靶子给对方使吗……这凛风招式!若练不成凛风十绝,任何局势下都没办法远攻,只能靠近战取胜!师父怎得就不传授给我们啊!

      每每到这种时候,风祭就格外不理解师父
      不过她不理解师父的地方多了去了,倒不止这一重

      她心里那叫一万个后悔自己直接冲到了最前面,真是平日里护犊子护多了,真到危难时不分青红皂白地也要自己直接上

      一刻沉寂,一漏泉水
      倏地
      百箭齐发
      千杯齐碎

      曹不拘腰间袋空,一把弯刀为风祭挡下了所有凌空射来的利箭,轮着黑色森气圈护在曹不拘的周遭。

      风祭风卞见此状,随即撑伞出掌,唤起体内内力与真气,为漠北苍鹰挡下一只只横空飞来的暗器,他们身居低地,而弓奴们身藏于谷壁葳蕤之中,本就难守难攻深处劣势,再加上出其不意的袭击,不知敌手数量,尽管三人各自武力不凡,仍旧转势艰难……

      曹不拘瞥见风祭那把破伞早就嚯出了口子,她一直在用内力强撑,脸颊上早就渗出了汗珠,风卞也因为先前大闹侠客会而耗了不少力气,他自己抡刀的速度已开始变缓,而弓奴仿佛是布满了整个绕音谷……

      不能再拖了,得赶紧离开。

      风祭、风卞和曹不拘气喘着停下来,背部围靠在一起,眉间紧促,高度警惕地环视着周围。

      “从杜康坞门口,你们先出去。”

      曹不拘准备自己断后,于是招呼着凛风姐弟先从大门跑走,而自己却在跨门槛的一瞬被射伤了左侧大臂。

      三个人跑得碧落阁杯盏稀碎,一路奔走穿过杜康坞、画船水榭、秋辞阁廊:

      清薄衣衫们各各执袖躲进侧屋,也有绛唇艳胭从衣下抽出长剑,白衣卿相们忘形起身,婉转丽声们慌张地将琵琶扔落在地,曹不拘来不及捂住大臂上的伤口,血液啪嗒啪嗒地染上琵琶弦。

      最后来到碧落阁牌坊门下,三人破门而出,稳当地踏到了碧落阁外的街道上。

      他们不放心弓奴的追击,劫了碧落阁外富贵公子的马匹,丢下了两包碎银子后,便由风祭带着来到了距凛风不远的当归山。

      【当归山】
      吱吱……咕咕……

      三人牵着马,拨开扫到马腹的高草,山中的鸟雀一声声地唤着,阳光刚能从树缝中挤出,丝丝缕缕地洒下些金粉。

      “当归,当归,胡不归……师姐,你怎的把我们带来这当归山了?”

      风卞随手执起随轻风吟吟舞动的蔓草,放在嘴中嘘唱了起来,

      “对哦药王谷老谷主就住在这当归山,还有咱们可以找老谷主那里避一避啊!”

      风祭听风卞这就把弓奴和凛风的事情抛诸脑后了,恼地不禁用伞柄狠狠地在风卞屁股上敲了一下,

      “你个干了前事忘后事的,就知道靠着一时义气出头、莽撞行事抱打不平,不知道收拾好烂摊子是吧!现在凛风是个什么情况尚且不知,你这倒好,大闹完侠客会,刚逃出虎口就想惬意地抱起人家药王谷的佛脚找舒适?”

      “呼……师姐!你就知道呛我!现在来看,你身边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才更该被质问吧!”

      风卞从小就经常和风祭打嘴架,虽然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是强词夺理。

      每每大师兄讲一些师父的陈年旧事时,他也没耐心跟着听,顶多认识一个黑月弯刀,不曾知道什么老黑月和师父之间的过往,自然感觉身边这个男人是个“来路不明”的家伙。

      风祭默默地听风卞在一旁赌气,一股脑儿的疑问涌上心头。

      丛摇而不闻风,鸠鸣而不见影,日移山阴变,唯青山未倒,绰绰在望。

      沉默当口,一股强旺的气流由脚下涌动而起,直逼下颚,伞骨寒气泛起,伞尾已然顶在男人的颈处——

      只见风祭转过身来,将寒晖伞指向了刚助自己脱险的曹不拘。

      厉声问道,
      “我说曹不拘,你们北漠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她虽处江湖之远,仍暗中关护着庙堂之事,只是没想到这北漠,又来涉足中原武林了,虽不明确切目的,但个中缘由还可推断一二。

      当朝建立之初,诸多名帅悍将来自异性之族,而为酬功给效,分封了众多异姓王,将其派往边地驻守国疆,譬如如今的北漠百里氏、西凉兰氏皆为异姓王族。然而百年沧海桑田,王室赓续至今,许多异姓王早与中都貌合神离,各异姓王族发展壮大,自立为王,建立国家,与中原对抗。而近些年多闻北方异动不断,想来便是这北漠百里氏又开始窥伺这广袤的中原了。

      风祭一开始不想难为曹不拘,因为看上去他和他师父老黑月大差不差,很早就脱离了北漠来到中原闯荡江湖做了侠客,就算硬是撬开他的嘴,也吐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但这次侠客会上曹不拘出手拦风卞,刚才又好心提醒自己凛风很可能面临动荡,这一下子让风祭起了警惕心——这家伙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曹不拘被风祭这么猛然间一问,有点儿瞠目地站在原地,未来得及处理伤口的大臂早已浸染一片殷红——

      “你,你先把伞放下来,我们好好说话。”

      曹不拘虽是个八尺的汉子,可也很难带着这伤一路奔波,大臂隐隐作痛,像是被什么撕扯了一下子,他只好先让风祭平静下来情绪再好好与她解释。

      他可能觉得风祭这是警惕心太强了

      但对于风祭来说,这招出手完全是出于威胁之心,她也并未过于警惕。

      风祭不过十八出头的样子,很难动不动就对人展出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她不过是早些年跟着大师兄在江湖上奔走,处理过一些谷外的事情,也便照猫画虎地从大师兄那里学了些恫疑虚喝的手段,比如架出凛风十绝的驾驶,但只使出前三绝,对面那敌人一看是“风魔”林啸之的招数,便不用风祭多出手,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再比如把那小有名气的寒晖伞朝外一举,敌手若没点儿真功实学,断然是不敢继续近身的。

      但实际上寒晖伞哪有那般神威,不过是大师兄在谷内亲手给风祭打造的挡雨伞,一段时日就要新造一顶,因为风祭常常打一架就赔进去一把伞。拓州又时常飘雨,回了谷便闹着要师兄再给她弄一个。大师兄拗不过风祭,每次便都依着她了。

      风祭此时心下暗喜,感觉这招儿果然管用,连黑月弯刀曹不拘都被自己震慑到了,大气儿不敢喘一口,这么久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怕不是再现脱身的对策。

      结果谁想到,曹不拘用他那掌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把寒晖伞推到了一旁,有条不紊地慢慢说道:

      “北漠受制于中都并非一年半载,漠北人已经受北漠王之命再入江湖,探寻人们口中暗道的‘凛风十绝’,据言道‘凛风十绝’乃上古遗功,居气功之首列,若能够获得该功法,无异于是能够一统八防以南锦江以北的中原武林。”

      风祭听完先是心下一惊,原来凛风十绝真有画本里吹的那么厉害,那为何师父从来不教完我们这十绝?随后想到北漠觊觎凛风十绝,又觊觎中原大地,便迅速镇定了下来,曹不拘说的不无道理,这几年间关于十绝的江湖传言愈演愈烈,有的说林啸之当年荡平雁隹山后便疯了,躲进大山里连完整的招式都使不出来更别说教了;又有人说林啸之担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才藏着十绝一直不传;更有甚者传言只有断了命根子才能练成十绝……

      风祭反正是一个也不信的,尤其是最后一个,师父早在二十年前练成了十绝,十六年前才有了风卞这个儿子,要是说没了命根子,这林风卞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道听途说可真是荒谬至极。

      而提到十绝,风祭又觉得有些许惭愧,用师父的话来说,这一小辈中无一人有天资练十绝,故而封而不授,风祭性情大条不着边际,少了些许在处理招式上的细腻;大师兄风昭温柔敦厚,少了些许出招时的狠厉果决;更别提那个小兔崽子风卞,行事冲动莽撞,凡事只会逞匹夫之勇。尽管林啸之这样讲,但风祭只是觉得是时候未到,师父不过是搪塞之言,而自己一直是这一辈中最有资质练就凛风十绝的人,只需再多一些江湖摔打磨砺,这摔打磨砺是风祭出谷的盼头。拓州一隅之地,早已安放不下风祭的欲望了。她只想着早些去历一番波澜世事,然后也像师父那般,成为人们口中闻风丧胆的豪杰。

      哪里是豪杰?分明是世人口中的嗜血的疯子。

      不过就算是疯子,那也是人尽皆知的疯子。风祭自小便对这种一气横扫八荒的大起大落、大慈大悲心生神往。

      如今江湖泛泛,能练成六绝便已为奇才,百年凛风能练就十绝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其招数深藏若虚,大勇若怯,至贵无轩冕而荣,至仁不导引而寿。可该功法却被凛风谷谷主列为禁功,无人可窥其内术,数十年来世上唯剩一人身怀十绝,那便是凛风谷谷主——林啸之。林啸之谷主坐镇的凛风,虽因无人可练就“十绝”而沉寂经年,却仍旧无人敢犯。

      风祭思绪飘了好远,被风卞晃了晃肩膀才回过神来,接着搭话道:

      “曹不拘,你说的有道理,近年来我们也是发现关于十绝的传言不断,一开始还以为是市井人们闲得无聊编的画本子,为了给老百姓日子里讨一有趣,后来感到不管是老百姓们,就连侠客散人们都开始因为十绝的事情寻来拓州硬生生拿命闯谷。不过今日为何他们不直接去凛风谷,非要在这人多眼杂的碧落阁生事?”

      曹不拘恰巧也正思量到这里,便顺势把话接了过来,

      “老谷主坐镇谷中,估计北漠那帮人不敢直接对凛风出手,便从凛风常年经营茶叶生意的碧落阁下手,想要先一探其实力,顺便瞧一瞧那令千草皆败万花皆衰的“枯草风”到底是何许人物。”
      说到这里曹不拘低头看向了风祭——

      寒晖伞骨,薄寒凝绕,细碎霜花洒落。轻雾笼罩下,柳条春色的浅草上铺满了一层水汽。

      就连风祭的眉毛,也浅浅挂上了白霜。

      要是不笑,不看那双烁烁雾眼,还确实担的上“枯草风”的称号

      孤傲,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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