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十绝》水也孑桀

10、出手

　　只见太孤缓缓转过头去，眼帘轻轻抬起，玩味地朝着这声儿瞧去，羽般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她浅浅挑了下眉——

　　——啪的一声巨响

　　她一掌拍地而起，飕飕向前翻转，耀如彤日，迅比疾风

　　霎时间那酒肆的破门炸裂开来，崩出数十米外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间，她已扼住那男子的脖颈，一个火轮步回到了店内正中间的空当处，掌中正气渐聚，指关节毫不费力地掐住了男子的脖上大动脉，只需稍运气凝聚于指，男子便会即可动脉震裂，血溅悬梁。

　　太孤嘴角轻蔑地一笑，瞳孔逐渐放大，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子——

　　“这又是谁？我毒辣与否，你又如何有资格置喙？哼，原来是你啊，你这多变的阮家人。”

　　男子受迫于颈处遏制，难以喘息，鼻孔挣扎着一张一合，眼神中却分明透露着厌恶与不满，他被太孤悬空提在半空中，双手挣扎着想要掰开太孤的手掌，双腿却明显能使上力气。

　　太孤正阳真气掌下，大多数人都会被掐断颈脉、惨死当场，好些人连脑袋都掉下去一半，据说下手狠时，直接头身分离，脑袋都飞出去十几米远。

　　这男子……哎呀呀……估计又是一个冤死鬼了

　　正当众人吓得噤声，心下打颤之时，那男子双腿猛地朝身后踢去，那力气直接借着太孤的真气掌腾出一阵气旋，这气旋下就连太孤都无法站稳在原地，随着他一起朝后飞去。

　　二人飞到酒肆一角，男子先是双手抱住太孤上体令其整身随着自己一同向后迭转，随后又是朝后一踢，双腿不停交叉更迭，单见一杆儿长枪从他身后飞出，他单手抓枪，朝着太孤大臂颈脉处挑去。

　　太孤本可直接运气摧其动脉，但空中二人迭转为近乎躺平状，而男子似乎还没有停下准备继续借着腿的力量脱困，这可看出对方并非手无寸铁不同武道之辈，虽操的是枪，可内力不浅，此局势下太孤若贸然运气，会在对方血脉喷张的一瞬内力尽数散入自己掌内，逼得掌中真气倒流入丹田破腹而亡。

　　太孤一个撤手侧身避过那咄咄逼人的长枪，这一枪过去整个酒肆的人都倒吸了口气——随后乍然呼喊起来

　　“好样的！”
　　“大侠你今日高低得为兄弟们出了这口恶气！”

　　太孤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能在一招之内脱困，心下不解，这小子什么时候武功练得如此灵通知变，且内力在这么短时间内深厚了不少，今天还真是得比我出点儿狠招儿才能把他小命给取了。遂扬言道

　　“刚才那招儿，算是阎王爷护着你，我权当看在阎王爷面子上不取你性命，接下来可就不一定了！”

　　那男子也丝毫不示弱，冷笑一声，厉声道：

　　“淳于太孤，我早料到会有今天，休想叫我坐以待毙！”

　　男子的蓝袍呼呼地掠过风，一跃而起，双臂持枪，一招大蟒翻身朝着太孤袭去。太孤迅敏地反应过来，反手就是一掌，推中了男子的枪刃，但手上却丝毫不见血。男子操的是素木枪，人与枪相容相合，仿佛手臂又是第二个枪柄，借着大蟒翻身落地的力量又是一招半月劈，太孤没想到他会把这两招结合起来用只好匆忙一个侧倒避开半月劈的攻势，然后双掌反击地面而起，连续使出三招火云掌，逼的男子节节后退。

　　这时他开始用最简单的枪法防御，点、崩、扎、绞拦拿、劈、背花一招招使出，拒太孤于八尺以外，叫起不得近身。——这火云掌最遇不得长枪

　　太孤见状，直接使出了正阳八卦掌，身捷步灵，变化莫测，形如游龙，视若猿守，坐如虎踞，转似鹰盘。分秒内，推、托、带、领、搬、拦、截、扣、捉、拿、勾、打、封、闭、闪、展十六法尽数展开，动则变、变则化，幻化无穷，如鱼撞网、蜉蝣于天地之间，大张大合，颇有神迹之姿。

　　男子已被逼到了窗边，就差一掌就要被击飞窗外，此刻他灵机一动，使出了一招转身云枪，太孤那最后一掌轰然击碎了窗子，而男子一个转身已经回到了中央空地上。

　　太孤看着男子稳稳秀出弓步，这是要用阮家四十六式的节奏了，她心下嘲讽着，我这才刚使出正阳八卦掌，怎得就逼你要用阮家四十六式了？真是沉不住气，不陪我多过几招。想着又是一记八卦掌推了出去，削、兜、探、出手成招，手似行云、步若流水、身杰步灵、如龙游空，拧翻走转、掌法是一个变化无穷，叫人看得见却碰不着。

　　男子也不甘示弱——上步穿掌、弓步平扎、大回马归、转身云枪、马步劈枪、仆步拿枪、背腰跳劈枪、腾空劈扎枪一招招做出来，把阮家四十六式用得那叫一个连贯流畅，枪声在空中发出“嗖嗖”的声音，那杆儿素木枪这下众人有得看了——这是正阳门遇上阮氏枪家的一场对决，而谁也猜不透这阮氏枪家如今还能出此等义气之辈，也不知江湖上那些关于朝廷走狗的流言从何而起。

　　男子眼瞧着有些落了下风，一枪枪破着太孤的掌力，可丝毫没办法在对方强势的气焰下转守为攻，而太孤则行云流水地挥着掌，以掌代拳，几十招对峙下来一丝粗气都不带喘，身姿轻而不柔，毫无拖泥带水之迹，似马趟泥、如鸡踏雪、鸡腿龙身、鹤形猴像。

　　风祭和风卞二人此刻仍旧站在饭馆儿中暗处，默默地观察着眼前的局势，风祭看出了，虽表面上二人之间实力不相上下，招招有来有回，但实际上男子上肢明显力道不足，当下也是勉强用着阮家四十六式的架子支撑着罢了，让太孤难以近其身，她悄悄伏去风卞耳旁说：

　　“看样子，这不像是寻常的帮派结斗，这女子出手招招致命，皆为肃杀之招，要不是对面接招之人用的是阮家四十六式，枪枪可破云，否则很有可以殒命于这女子掌下。”

　　一听阮家四十六式这几个字，风卞一下子警觉了起来，上次侠客会中和那北派枪家阮自清的过招还历历在目，虽然但是自己一招制敌，但对方确辱了自己凛风的名声，加上后来师父师兄又为其父母所伤，自己可算是在心底狠狠记下了这笔帐。遂疑惑道，

　　“阮家四十六式...这男子莫非是枪家中人？”

　　风祭冷静地一边观察细微的招数，一边答道：

　　“是的，招数上来看是北派枪家的人。不过风卞你看，这男子脚底功夫极佳，但是上肢使枪时，明显推不上内力，前五十招之内还可与那女子相持，但若再五十招内无法找到对方破绽，一枪制敌，便有可能因虚耗内力而败。”

　　风卞一听“虚耗内力而败”几个字，脑子中一下子联想到那经脉断裂惨死的场景，又想到这男子为饭馆儿中的百姓打抱不平，想来也是个有侠肝义胆的后辈，枪家掌门人们的无德，与这些因希冀惩恶扬善而入门习武的后辈们有何关系。思至此，与之“同生死，共进退”之愤慨之情油然而生，故言道——

　　“阿姐！那还等什么啊！咱们快去帮他吧！说这枪家现在裂为南北两派，两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看着男子功力，八成只是个小新门徒，出门在外，不知怎得招惹了这番杀身之祸！江湖之大，人渺如一粟，一入江湖飞来横祸，好不是滋味！”

　　此刻风祭心下也大概对这场比试的结局有了推断，但仍旧想着再等等，万一最后有什么意想不到的转机呢？风祭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于是准备先稳一稳风卞的急性子：

　　“我们此番是为了去正阳峰探那气宗大会，本不该多管闲事，但眼下，这女子的招数中除了肃杀，还有一丝赤烈之气，专燃周遭之气焰为自己所用，这招术，为当今气宗所罕有。我们再看十招。”

　　而此刻眼前，男子最终一招龙王破已然使出，而太孤却是一个后退，以守为攻，身体近乎匍匐在地，下一秒迅速起身间，长枪已稳稳地落在太孤的手中——谁也没料到就在最后一招时，她选择了以防御来迷惑对方，而恰巧对方的四十六式也已然用尽，若太孤不出下招，男子短时间内很难想出用什么招式来回应。就是在这毫秒之差间，太孤狠狠地找到了对方下肢的弱点，一招制敌。

　　而就在这时，淳于太孤转化了招式，不再用之前的正阳八卦掌，而是使出了半招赤掌化钢，又加上了半招大弃子擒拿，这半招大弃子擒拿，若不是同为气宗之人，外门外派是断然看不出来的，最多晓得是正阳门近年来兴盛的招式赤掌化钢。但是一个赤掌化钢倒是对这男子造不成什么威胁，顶多是吃她一铁掌，可是加上这半招大弃子擒拿……这人已手无寸铁，多半是要直接残废掉了。

　　风祭看准了时机，从背后拎出寒晖伞便朝着淳于太孤面前扔去，太孤见状只好收招，而就在这个空挡，风祭一个箭步越到了二人之间，护住了身后的男子，风卞见状也跟了上来。

　　太孤收招之间看清了那把伞，心下一惊，没想到这凛风二人来得这么快，不等自己料理完北派枪家的挡路之人，就忙不迭地找来这气宗大会送死，邪魅地抬眼看向面前的风祭，拍了拍手，理理了袖子，清声道：

　　“我说这是谁的伞，原来是凛风二师姐啊，还第一次亲眼见这寒晖伞，怎么？这把伞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挺礼貌的。”

　　风卞见状，一个挺步上去就要袭击淳于太孤，这莽撞小子，风祭抓回伞后一把拦住了他，直接向太孤挑衅道：

　　“淳于姑娘，看来我们是不用自我介绍了，直截了当地说吧，身后这小子，今日我是定要护下了。”

　　淳于太孤有一丝不解，这北派枪家与你凛风明着作对，前脚刚伤了你师父师兄，后脚你就要护他们家公子，这时候斗争都到明面上来了，还逞什么英雄？不过转念一想也无妨，就算今天杀不了这个不听话的小子，改日也有机会要挟她父母，今日就暂且放他们一马，反正凛风二人都送上门来了，自己也无需多此一举再多伤几个人。她似笑非笑道，

　　“既然是凛风二师姐，那我今天就卖给你这个面子，不过这小子确实惹到我了，改日再见，不管是谁护着他，我都不会再卖这个面子。”

　　“多谢淳于姑娘掌下放人，不过就算改日再见，若姑娘还似今日这般无故伤人，风祭人就会出手相护。”

　　淳于太孤抖了抖裙子上落的碎木屑，正了正发冠，大步离去，心里嘲弄着，这些凛风之人就是好多管闲事儿啊。

　　风祭风卞二人看着太孤已然走远，这才转过身来宽慰身后的男子，想看看他有没有伤到何处。

　　可风祭刚看清了眼前男子的清秀脸庞，就听见风卞和男子二人近乎同时地朝对方喊了出来——

　　“阮自清！！！！”——“林风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