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10章 ...
-
主任的任命隔天就下来了，来办公室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周灿应酬了一上午，刚坐下喘口气的间隙，警察局的电话就挤了进来。
身为警察局局长的乔浩泽在周灿面前惯会摆一副风风火火地架势，周灿刚接起电话，那头就劈头盖脸地告诉他：“孩子找到了，马上过来！”然后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周灿握着话筒，反应过来是自己前两天让乔浩泽帮忙找的一个地下党的孩子，半个月前齐剑叛变，津州重要的联络点大兴米铺暴露，米铺掌柜陈广才来不及逃走，在被军统局行动队抓捕的过程中不幸被击杀，本来行动队是想抓活的，可陈广才在与他们的搏斗中却是存了死志的，没留给周灿一丝事后营救的机会。
等周灿赶到警察局的时候不仅一怔，在乔浩泽指得屋子里除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还有一个人——沈贺清。
“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呢！”周灿似笑非笑，竟然吹了一声清扬的口哨，“居然在这里又碰着了？”
“你怎么来了？”沈贺清也很诧异他来做什么。
推门进来地乔浩泽有些幸灾乐祸：“一个孩子，俩个人来领，说说吧，都是孩子的什么人，我让谁领走？”
沈贺清看着周灿，才反应过来这人过来是和自己抢孩子的，这会儿他峰眉星眸，嘴角扯起一个浅浅的微笑，看着像是一个稍显腼腆的少年，让周灿一时忘了这是那个敢到军统局的刑房走一遭的人。
沈贺清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对乔浩泽道：“乔局长刚才不是已经说过让我领走了吗？罚款我都交齐了，亲戚家的孩子，跟邻居家的孩子去巡防营玩闹惹了事，给警察局添了麻烦，景生还小，乔局长您们多耽待，改天我请客赔罪，孩子自然是要跟我走的！”
看乔浩泽看着他没吱声，又提醒道：“乔局长，总不能一会儿功夫冒出个其他人来领孩子，您就不认之前的话了吧？”
“当然认，只是现在出了意外情况，要弄个清楚才行，总不能不明不白的让你把孩子领走，回头他的父母又寻来了，怎么说？”乔浩泽心说，你签字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孩子叫陈景生，只能拖着你不放人了。
周灿微笑，走到沈贺清身边柔声道：“贺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前两天你还送了贴身的衣物给我，还请我吃了饭，这才过了多少时辰，我怎么就成了其他人了呢？”乔浩泽看着周灿那一派故作温柔的劲儿，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指着沈贺清道：“你是前几天进来保密局的那个——”
沈贺清也没料道他竟然在警察局里当着警察局长和一个孩子的面说这样的话，也没料到乔浩泽知道这段，还在这儿就揭开锅，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周灿进来时被沈贺清拉到身后的孩子，听了这话探出头来，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紧盯着周灿看，然后又仰头去瞅沈贺清。
“瞅什么？”沈贺清抬手在他的脑门上给了一个爆栗。那孩子立刻捂住额头大叫：“贺清哥哥，他说得是真得吗？你贴身的衣服他也穿不了，为什么要送他？不行，我也要，我能穿身上，大点我还能多穿几年！”
“他胡说你也信？你认识他吗？他还说要来领你走呢？你跟他走吗？”沈贺清皱眉问他。
“啊？”那孩子好像这才想起这人来是要领他走的，他立刻指着周灿气愤道：“局长大人，这人我不认识，肯定是个坏人，他是来诓人的，我才不跟他走，你赶快找人把他抓起来！”
转首看着沈贺清道：“贺清哥哥，一会儿出去你也得请我吃饭！”
沈贺清：“——”
“你就是陈景生，贺清的表弟”周灿对他龇牙一笑，又迅速做了个凶狠的表情吓他。这陈景生却丝毫不惧。
周灿摸摸额头，看着乔浩泽投来的诧异眼神，他指着陈景生对乔浩泽道：“这孩子是我帮一个朋友找得，我知道他和贺清是远房的姨舅亲，既然贺清过来了，正好，让他领走就是！”他可不想让乔浩泽对孩子的身份追根究底。
幸亏乔浩泽对孩子的来历并不感兴趣，明知道周灿骗他，却也不以为意，眼光只在他和沈贺清身上逡巡，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既然这样，那这孩子沈局长只管领走就是！我去找人来给办领走的手续。”边说边趁机拍了拍沈贺清的肩膀道：“沈局长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我家霆宇在安局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收敛……”
“乔浩泽……”周灿打断他道“别胡噙，小心又进不了家门，可别象上次一样大半夜的去找我收留！”
乔浩泽怎会轻易被他吓住，“我就想邀沈局长去家里吃个便饭，你姐见了贺清高兴还来不及呢”他在刚刚送过来的文件上签了名，让沈贺清也签了，沈贺清放下签字笔，看了眼周灿道：“这次时间仓促，我就不叨扰乔局长了，周女士物理学术成就早就另贺清仰慕不已，改天您们时间方便，我定当亲自登门拜访！”
“好说！好说！”乔浩泽一副吃惊神情道：“看了沈局长对我们震霆也很上心啊！连他的家人也都打听了来！”
周灿没被沈贺清的话惊着，却被乔浩泽胡言乱语给惊着了，伸手去抓他的胳膊，就要往后背拧，一边还嚷道：“乔浩泽，你又胡说什么呢？小心吓到贺清！”
乔浩泽忙举手道：“别闹别闹，霆宇，沈局长在呢，你这会儿倒不怕把人吓着了！”
沈贺清听了稍愣了下，温和笑道：“乔局长不要玩笑了，周女士在核物理方面的研究水准政府会议上多次提及，周女士的家人还有哪个在津州混迹官场的敢不知道！你们聊着，我先把孩子送回亲戚家，省得他们挂心！”
周灿心说，这是真得，不久前老美在岛上投下来得那两颗，让整个世界都震颤了，关于核物理方面的人才，哪个国家不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一直在美国做核物理研究的姐姐□□春现在可是国宝级的人物！
周灿眼见沈贺清这会儿站起身来和沈浩泽告辞，却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就要带那孩子离开。周灿心说，“看来还是脸皮薄，乔浩泽这才两句话他就恼我了似得。嗨，这怪得了我吗？那天的事情安局看出自己有维护你的心，早告诉了原主的父亲，家里人自然都知道了，做为前主二十几年的铁哥们，乔浩泽一看就知道你是他的菜才开这种玩笑！哎，不对，你还真想自己把孩子带走不成！”
“我跟你们一起走！”他当即便跟在了沈贺清和那孩子身后赶了出去，后面乔浩泽的声音追来，“你小子这两天有时间去看看你姐，她前两天还念叨你呢！好像是找人给你做了一身衣裤鞋袜，却没我的份！你也帮我问问她，谁才是她男人？”
乔浩泽的声音很响，丝毫不介意局里的来来往往的其他人听见，周灿习惯了他拿媳妇在人前嘚瑟，连他都奇怪，□□春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乔浩泽这个在警察局里的混得亡命徒。
趁沈贺清拦黄包车的间隙，周灿将自己的车开到他们跟前，挥手让他们上车，沈贺清还想推辞，周灿敲着方向盘道：“这是谁的孩子你当我不知道吗？还真当会让你自己把孩子带走呢？”
沈贺清闻言虽不理他，却也只得牵了陈景生，一声不吭的上了车。
周灿回瞪了眼对他怒目相向的屁大点孩子，指着沈贺清道：“咱们这会儿去哪儿？还是我来安置？”看沈贺清墨迹着不动，生气道“谁让你坐后面的，你给我坐前面来，指路！”他这会儿火气很旺，不明白沈贺清为什么总跟一桩桩危险的事情分不开。
沈贺清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副驾驶座，汽车七拐八拐，穿街钻巷，最终在一处青石巷子口停了下来。
周灿在车里听到拍门声，一长两短，门吱呀一声，俩人闪身进去，门马上又被关上了。
周灿坐在车里等着，不一会儿沈贺清就出来了。俩人都不说话，周灿的车一路向东，开出繁华的市区后，平整的马路变成了坑坑洼洼的泥土路，沈贺清似乎昨晚没休息好，很累的样子，这会儿倚在副驾驶座上，随着汽车颠簸，一会儿就开始闭目养神，等周灿把车停下来时，发现沈贺清竟然倚在那里睡着了。
这？——这沈贺清怎么对人毫不设防？他摇摇头脱了外套，凑上去将衣服轻轻搭在沈贺清身上，睡梦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了这微小的触动，稍稍侧了下身却并没有醒，周灿看他红唇微张，长长得睫毛轻颤着，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沈贺清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周灿正盯着他的脸看，四目相对，沈贺清有点不自然的将目光转向前面。
“到了？怎么不叫醒我？”他伸手抹了把脸，声音略带沙哑。
“嗯！看你睡得挺沉。”周灿转开目光，也看向车窗前面。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风过浪起，汹涌的波涛上泛着正午的阳光投射下来的明媚的光泽，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让我送完孩子出来，是陪你看海吗？这么有闲情逸致？跑了这么远”沈贺清一脸迷惑，他看向周灿的眼神里满满的询问。
周灿嘴角轻撇，毫无情绪的说：“别装傻，陈景生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去刺杀齐剑？被抓的那天你把信息到底给了谁？你最好给我说得明明白白！”
“你好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周灿瞅了他一眼，冷声道：“如果我不满意，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沈贺清听他这么说像是受了不小的撼动，“你是在威胁我吗？”他皱起眉，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眸子里的温柔也消失殆尽！
“你可以这么认为！”周灿不动声色的盯着他的眼睛，感受到了这眼睛里是真真切切的不可置信，却仍然狠着心道“我不敢冒这个险，除非你说服我，让我觉得你值得！我不是一个人，不能拿这么多人的性命来冒险，所以，沈贺清，不要存什么侥幸心理，也别妄想我会对你手软！”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沈贺清问。
“不记得，我们以前认识吗？”周灿不动如山，没有半分前几次对他的维护和哄逗。
“原来前两天你们军统局对我磨刀霍霍时候，你是真得不记得我了！”沈贺清喃喃道：“既然不记得我了，为什么还要帮我？”
“我也有许多不明白要问你，当初你不让我跟陈老师走得太近，为何今天却要冒险来救他的孩子？你真不知道陈景生是陈老师的孩子吗？”他说完又像想起了什么，声音里充满了颓废：“对，你不知道，你失忆了！不对，你不是失忆，你根本就不是原来的你了！”
是的，他们早就认识，周灿想，跟自己预料的一样：“是因为陈景生是你老师的孩子，你才去领他的吗？你知道保密局也在偷偷地找这个孩子吗？”周灿想，陈景生手里很可能有那份秘密文件，沈贺清知道吗？跟这个孩子有联系的，保密局到处在找这个孩子，沈贺清知道吗？
“就因为陈老师是那边的人，所以，你们保密局连孩子也不放过吗？”周灿听出了沈贺清的气愤，确定沈贺清确实不知道，没有骗他，却还是盯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那齐剑呢？”周灿问。
“我还以为你藏下我的衬衣是为了救我，原来不是？”沈贺清刚才的惊诧褪去，这会儿已经非常平静了，“我要杀了他是因为他害了我老师？你那天出现在那儿又是为了什么？你跟我老师是一边的吗？为什么我感觉你们完全不是一类人！”
“我不认识你的陈老师，我只盯着我的目标和任务，不想有人节外生枝！”周灿依然是面无表情，继续道：“那天，你为什么冒险去救冀州开会的那些人？难道你之前没听我的劝告，去那边了吗？”周灿其实知道，他没有投过来，也许正是因为以前的那个原主的劝告。
现在他也不想让他过来，这个人有种孤勇，那种对什么都不在乎，随时舍得放下一切的孤勇……。
自己天天都是如履薄冰，哪有精力去护他周全。上边想让他做自己的搭档，怎么想得，是搭档还是搭命？他确定要将这个人推得远远的，而怎么跟上面回复，他还没想好！
果然，预料之中，沈贺清摇头否认。“你是不是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救了很多人？”周灿讥讽道：“你的鲁莽，打破我们之前所有的筹划，那个会议，之所以要继续是为了引出埋在在冀州那边的奸细，虽冒险，却早安排好了退路，可你在这边一刀下去，让陈广新负了重他重伤之际启用了新得传递路径，等到军统局回过味来，这个路径上的多少人都有暴露的危险！陈广新还是除叛计划的执行者，到现在还躺着医院里，原计划被打乱，只能重新安排！”
沈贺清很安静，脸色随着听到的内容却愈发苍白，可周灿并没打算到此放过他，他目光如剑，言语做刃：“你以为的救人，实际上却让很多人暴露在危险中，包括我！所以——”周灿冷冷盯着他，继续道：“别害我，别轻举妄动！”
“那两个日本人你真没找到线索吗？那是害了你父母的仇人，你不一直在暗暗寻找他们吗？”
沈贺清脸上血色褪尽，似乎很久才明白过来周灿的意思。
“我们几次三番遇见，连你都开始怀疑我了吧！那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连累我要被怀疑了！”周灿继续在言语上追杀他！“陈景生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就让他在这儿呆着？”
“那两个日本人去了哪儿，你要自己行动吗？”
“我告诉你，陈景生先在你那儿呆几天，之后我安排他离开，以后的事，你也不要再插手了！”
“他是我老师的孩子，我要确保他的——！”沈贺清说得并没有什么底气。
“安全吗？”周灿打断了他，“我不仅要带走陈景生，我还希望你以后别再随便插手我们这边的事情，如果你知道了什么消息，不要轻举妄动，我没有那么多精力来为你收拾烂摊子！当然，如果你愿意，可以直接联系我，毕竟现在外人眼里，你是我相好的呢？”他故意把话说得很糙。
“那你眼里呢？”沈贺清红着眼睛问：“你眼里我是你什么人？”
看周灿不说话，沈贺清恼怒道：“你眼里的我就是个总给你闯祸，总要你来给收拾烂摊子的人吗？”
“我没这么说，这是你自己认为的”周灿沉声道，自己也觉得有些强词夺理，只是这人，跟他之前的搭档太像了，几句话就能把他的心思诈干净，这会儿倔强着的那张脸，神情都那么像，像要发脾气来挠人的猫，周灿强压下想胡乱撸他头发地冲动。
“那两个日本人应该是隐藏在冀州那边的山里”沈贺清缓了缓情绪后跟周灿坦白。
“我知道，那两个日本人，你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让一大窝都逃了，破坏我的计划”周灿依旧姿态强势。
沈贺清撇了下嘴角，仿佛自言自语，“周灿，你是失忆了吗，你根本就是变了个人！”他似乎很委屈：“你送我回去！我要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