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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阿依努尔看着那么谦逊有礼的一张脸竟会比划出这么狠的话,一时没缓过劲儿,“可宫监的权力比你们父子都大些吧,在这大燕宫,他不是想让谁死,谁就得死吗?”

      代奉明摇头:大燕朝堂上的势力盘根错节,我也有我的势力,他想杀我与父皇,并没那么容易。

      阿依努尔点点头,后又道,“不过即使如此,太子殿下也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危,宫监不好对付。”

      代奉明颔首:多谢娘娘提醒,奉明会小心。今日将娘娘留下,是想以娘娘的名义,约见玉清公主。

      ——

      代玉清屏退乐雯和闰月走进坤宁宫寝殿的时候,阿依努尔正坐在圆桌旁,旁边未见侍女或是太监侍奉左右。

      桌上摆着三盏热茶,一盏茶边还放了笔墨纸砚。

      代玉清在阿依努尔身边坐下,朝四周环顾了一圈,一眼发现了站在孔雀屏风后的代奉明,那一瞬间,两人对视,隔着一展屏风互相试探着对方。

      代奉明从屏障后悠悠走出来,提起些下摆,坐在代玉清身边。

      他将自己身前的茶推开些,将旁边的纸和笔放在眼前,又拿着一块刻着梅的墨块在抄手砚上细细研磨。

      “我来!我来!”阿依努尔立马站起来小跑到他身边,将他手中的墨接过磨起来。

      代奉明笑着看了眼她,继而颔首,拿起笔沾了沾墨,在纸上写下字字劲骨的瘦金体。

      代玉清注视着他的动作,发现他的指尖和虎口的位置已经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

      代奉明:奉命十岁失聪,继而失声,装病多年,暗中积蓄朝中势力,内阁首辅许中石是吾之幕僚,他门下众多门生都可为吾所用,西厂厂公谢志平与母亲挚友结为对食,亦可为吾所用,六部之中也皆有吾之亲信。

      代玉清接过宣纸,探究地看了眼他,后又看了看阿依努尔,斟酌着拿起笔。

      代奉明两指轻轻摁住她的手背,对她摇摇头。

      一旁看着的阿依努尔忙道,“玉清姐,你不用写,直接说便好,太子殿下能读得懂唇语。”

      代玉清颔首道,“今日公主将玉清约来,应是太子殿下的主意,而今太子殿下又将自己的底牌一一告知,意欲何为?”

      代奉明提笔:吾想要与公主联手,除掉覃千响。

      “覃千响”这三个字被他狠狠写在宣纸上,墨印湿了下面几页纸。

      代玉清心里一咯噔,随即露出一副单纯的笑容,“太子殿下若能除掉宫监,实属大燕之幸,但玉清只是一介弱女子,这些前朝的事,玉清怕是帮不了太子殿下什么忙。”

      代奉明:你不必试探吾,吾知你与覃千响的关系。

      代玉清的笑容突然收住,不知为何,听到他的这句话,她脑海中浮现的全是那一晚的荒唐事,“玉清与宫监,只是主仆关系。”

      当然,这个主仆关系,与名分上的却是截然相反。

      代奉明深深看了她一眼:公主卧薪尝胆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些?吾本以为那一晚之后你会有些许不一样。

      代玉清没回话,紧握着杯壁的指尖泛白。

      代奉明瞟见了那一抹白,他的视线从她的指尖转到她的眉眼间,又滑到纸上:吾不会收回吾先前的话,吾在明你在暗,无论你是否同意与吾联手,吾都要执子了。

      “玉清只想置身事外,平安过完此生。”

      代奉明:你不会。

      代玉清张嘴想说什么,但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代奉明:为了避人耳目,吾只能与你见这一次,若你没有其他想说的话,那吾便先告辞了。

      他看着她,又坐着等了片刻,见代玉清沉默着正要起身却又被她叫住了,“太子殿下,若玉清,有一天真的像殿下说得那样,陷进这股潮涌中,该如何是好?玉清若想联络殿下,又当如何?”

      代奉明:公主知道磁石吗?吾与覃千响的那盘棋在上,公主这颗磁石在下,可暗中操纵这棋盘上的任意一子,包括覃千响,也包括吾,吾与覃千响看似是这盘棋的执棋者,实则公主才是这棋局最后的赢家。

      代玉清眉头微微一皱,“殿下的意思是……?”

      代奉明:吾已是残废,覃千响就是算准了这一点,让吾这辈子都注定与皇位无缘,无法与他争什么,但他许是小瞧吾了,同样是废人,他能权倾朝野,吾亦能。

      若棋走入了僵局,吾也愿以一命换他一命,剩下的,不是还有一个小皇子在公主身边吗?

      “玉清相信太子殿下还不至到与宫监同归于尽的地步。”听到小皇子,代玉清的身子不自觉绷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心底只希望顾好不要卷进前朝纷争。

      注意到代玉清情绪变化的代奉明提笔:吾与吾兄,统共七人,只有吾活了下来,在吾变成废人之后,吾注定是要为了大燕而牺牲的。

      在大燕宫,公主的处境,只有从棋子变为磁石,物尽其用,才能拨开云雾见日明。

      至于联络,若有朝一日,公主想变成这磁石了,谨慎起见,吾与公主再不便往来,但吾一定会尽全力配合公主执棋,直至身死。

      时间不早了,吾该走了,告辞。

      写罢,代奉明搁笔,将自己写得那沓纸折起来,起身走到寝殿角落燃着蜡烛的架子旁,正要烧掉宣纸,却被阿依努尔跑过来抢了去。

      代奉明不解地看着她,阿依努尔将宣纸背在身后,有些心虚道,“你们刚刚说了那么多,我只能听见玉清姐的话,你写的那么多字,我一个也不认得,这局是我摆的,这人也是我凑齐的,那这顶上的内容,我,我理应也该知道吧,我能不能先把这些纸收起来,等我学会汉语看完之后再烧了?”

      代奉明眉头第一次对着她皱了起来,代玉清也起身走到两人身边,从阿依努尔背后将纸抽出来,“小公主还是让殿下把这些纸烧了吧,不然一旦落在别人手里,我与殿下都自身难保。”

      阿依努尔眼巴巴看着那些纸又回到了代奉明手里,双手合十委屈巴巴道,“我真的会好好藏起来的,保证谁都发现不了,我也会很快学会汉语,把这些话看完我就烧掉……嗯?”

      本捏着宣纸一角慢慢靠近火源的代奉明,手腕一转,将那沓宣纸盖在了她的嘴上。

      不知为何,他一直很安静的人生,却在看了阿依努尔一张一合的嘴唇后,第一次打心底里觉得周围变得躁乱起来。

      见她呆愣愣得不知所措,代奉明握着她的一只手腕举起来,让她捏住宣纸,随即转身出了寝殿。

      因着她的注意力没在手上,代奉明一走,手里的纸飘飘然散落在地上,阿依努尔这时才反应过来,赶忙蹲下去捡地上的纸,嘴角忍不住上翘,“玉清姐,太子殿下是同意把这些纸给我了吗?”

      代玉清看着代奉明的背影心道一声“疯了”,蹲下来帮阿依努尔捡着宣纸道,“嗯,他是给你了,但你一定要藏好,不然我们三个都不会得好果子。”

      “嗯,当然!”

      ——

      代奉明从坤宁宫后门出来时,天已黑透,小太监无名正掌着灯毕恭毕敬在门外等候。

      代奉明接过无名递来的灰色斗篷披在身上,边往前走边比划道:找个时间,去钟粹宫将那小皇子抱出来,等下朝之前,扔在奉天门宫门附近。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了本宫那么多事,还想要明哲保身,是时候给她下一剂猛药了。

      这药若是下对了,她必将是本宫在这棋局上最得意的一枚卒子。

      无名颔首。

      ——

      三月底的艳阳天,代奉明身着深蓝色冕服第一次走进金銮殿。

      他知道早已在金銮殿等候上朝的一众大臣都在对着他的身影议论纷纷,但他什么都听不到,他习惯了寂静的氛围,眼里只有正前方的那把金色龙椅。

      看了没一会儿,代奉明眼前突然多了一抹正黄色和一抹黑影。

      覃千响在龙椅下的台阶上站定,含笑的眼睛里多了些讶异,但并无丝毫慌张,代奉明知道,像他这样的人,自负到了极点,自是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跪喊道。

      皇帝还没出声,覃千响倒是先抢在了前面,“洒家竟不知,一个聋了哑了疯了的废人,还能上朝了?”

      这句话一出,跪趴了一地的大臣顿时面面相觑,都一脸紧张得偷偷抬起些头颅看着代奉明跪在地上直直的身板,满脸痛心,就连皇帝也震惊地扶着龙椅,就差站起来大骂了。

      代奉明当然知道覃千响会如何刁难他,这时他唯一的弱点,但这同时亦是覃千响的弱点。

      覃千响既然不敢在他十岁聋了的那一天,将自己的恶行公之于众,那他就不会让覃千响再有机会将自己聋哑的事情作为摆子挡他的道。

      代奉明轻飘飘瞟了覃千响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喉结一震,从他嗓子里发出一声近乎常人的冷哼。

      没人会发觉异样,这是他辛苦练了两个月的成果。

      果然,这声冷哼像是给群臣服下了定心丸,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

      皇帝也连忙顺顺气,说话也硬气了些,对着覃千响道,“宫监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奉明自小时意外得了这癔症,无一日不在尽心疗愈,如今奉明痊愈了,宫监不应该高兴才是吗?这大燕终是后继有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代玉清看着那一地宣纸,朝着代奉明的背影大喊一声:恋爱脑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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