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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他们哪里走得到白头 ...

  •   沈抒的眼睛赵钧意瞧不得,哭得很厉害的时候眼睛红通通的,又倔强地看着他,可止不住眼泪大颗大颗涌出来,都砸在了赵钧意的心口上。
      尤其在此时做出这般神色,更让赵钧意万种不是滋味。他已经娶了沈抒,于情于理都算不得逾矩,可沈抒这番作态,让他觉得自己与登徒子无异了。曾经沈抒亲口说过的情啊爱啊,什么海誓山盟都做不得数了,如今看向他就像看着一个施暴者,恐惧绝望,瑟瑟发抖却又无法逃脱。
      可这恶果是沈抒自己种下的,为什么到头来又反过来怨他?
      纵沈抒视他万般作恶,他也理该受着。
      他是沈抒用日复一日的虚情假意饲出来的地府阴魂。
      然而被蒙了眼睛之后,沈抒挣扎地异常激烈,不管不顾地用手去扯眼睛上的发带。赵钧意只简单打了个结,虽说结在脑后,解开有些难度但也不至于做不到,可沈抒摒弃了最有效的方法,试图用蛮力将发带生扯下来。
      绸带打结是很难扯开的,沈抒把发带扯得不成样子也没能扯下来,歪歪斜斜箍在脸上,露出半个眼睛来。沈抒死死拽着那发带不肯泄劲,手背和小臂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这横冲直撞的劲头把赵钧意吓到了,饶是再生气也意识到了反常,又怕他使蛮力伤到了自己。于是一边覆上沈抒的手,一边尽量柔和地问道:“阿棠不想蒙眼睛是吗?”
      他只顾着让沈抒冷静下来,没发觉到自己此时极尽温柔,连脱口而出的称呼都是许久不曾有的亲昵。
      或许是这声阿棠,也或许是面前失而复得的温柔,沈抒心底的防线在刹那间崩溃了,他的手在赵钧意手掌的包握中慢慢松弛下来,带着浓重的哭腔“嗯”了一声。
      然后委屈巴巴地说:“摘掉。”鼻音很重,听着像在撒娇。
      “阿棠不哭,现在就给阿棠摘掉好不好?”赵钧意说话听起来像在哄小孩。
      但已经二十三岁的沈抒还是被哄到了,乖乖吸了吸鼻子,用露出来的半只眼巴巴望着他。
      只露出半只的眼睛被发带箍得很痛。
      赵钧意轻轻把他的手拿下来,然后解开了发带。原本好好的绸带被攥得皱皱巴巴,还被泪水濡湿了好大一片。
      沈抒的眼睛被哭得更红了,明天起来一定会肿起来,看起来像个被人欺负的小可怜。
      沈抒瘪着嘴,晃晃自己的右手,又抽抽噎噎地说:“这个也摘掉。”
      方才气氛旖旎,赵钧意确实被勾起了火,坏心思地想要了沈抒,不情愿又如何,终归也成了他的人,任由自己予取予求,从此便有了剪不断的牵扯。
      可沈抒这么一哭,那些恶狠狠的话又全然忘记了,脑中的影儿飘忽忽地都不见了。
      沈抒没吃过苦头,娇气是娇气了些,但总不像个姑娘爱哭鼻子。顶多也就是瘪瘪嘴,光打雷不下雨,作势要哭从他这里讨些好处——而这把戏也是不惯有的。赵钧意同沈抒在一起时,见沈抒哭的次数可谓屈指可数,可自从沈家落难,这次数便渐渐多了起来。沈家抄斩那日,沈抒哭得撕心裂肺,他拦着沈抒不肯让他去看,就这样看着沈抒直直在自己面前哭晕过去。
      他现在脑海中能浮现出的沈抒的模样,都是后来或皱眉或隐忍,或泫然若泣的沈抒,不再是曾经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沈抒了。
      他的阿棠去哪了。
      他的阿棠一直在这儿。
      什么样的沈抒,都是他心尖上的阿棠。他都喜欢的。
      赵钧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恨自己果真是世上最下贱的人。
      沈抒见他一时没有动作,扯住他的袖子拽了拽,说:“赵钧意,我手疼。”
      然后晃晃自己的右手碰上床头,弄出声响来。
      赵钧意认栽,帮他把手上的带子解开。沈抒刚刚挣扎太过,小臂上多了几条红晃晃的蹭伤。
      沈抒的手被放下来,右胳膊已经有些麻了,可他也管不上,只是寻求庇护地躲到赵钧意的怀里去。
      赵钧意把他揽在怀里,用手一下下给他顺着背来安抚他,问:“阿棠在怕什么?”
      然后低头去瞧他。
      沈抒把自己哭成了红眼睛,红鼻头,还微微地抽噎着。
      “阿棠不想我碰你是吗?”他继续问道。
      沈抒不想回答,索性靠在他肩上,于是错过了赵钧意片刻落寞下来的神情。
      他听见赵钧意说:“阿棠对我,果真一丝喜爱都不曾有。”
      赵钧意语气很平静,他并没有期待沈抒的反驳,心慢慢地沉下去。
      年轻的情人最会厮磨。他们曾经唇齿纠缠在黑暗无人的街巷,曾经缠绵悱恻抵着大红的宫墙,曾经拥怀在初雪霁色的梅园,而又险些做出出格的事情。
      “今晚宿在你宫里好不好......”沈抒贴近他脖颈的脸颊发烫。
      赵钧意轻啄着吻回去,说:“也不怕坏了你名声。这种事情怎能儿戏。”
      “我心忧十里红妆娶不来阿棠,阿棠不嫌,我嫁与阿棠好了。”
      沈抒说:“那我明天就叫我爹去提亲,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
      “父皇卧榻,朝政日非,现下实在不是成亲的时候。”赵钧意说,“再说沈相一直不愿意你同我一起,又怎肯来提亲呢?”
      赵钧意念起往事,脸色更加黯然,沈抒没有应话,枕在他肩头睡着了。
      赵钧意把沈抒放平,才看到内衫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腰间的系带一直忘了系上。赵钧意给他整了整衣衫,将衣带系好,然后把沈抒拥进怀里抱着睡觉。
      窗外月色皎皎,银辉洒进来在床头落了一片。赵钧意揣着心事,哪里还睡得着,借着月光端详着怀里的沈抒。
      银辉落在鸦发上映成了白丝,他想着,他跟沈抒又哪里走得到白头呢。
      他抬手将沈抒搭到身前的发拂到后面去,定睛看才发现,不全然是月光作祟,一拢青丝里竟掺了几根白发。
      可沈抒才二十三岁。
      赵钧意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何必互相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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