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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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局面下能让势不两立的人联手协作？
利益？命！
马庆云、马庆方同贺天宝共聚一室，作为明天整装出发的将领，这样的熬夜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其实，他们只是想要齐清一句话，奈何齐清的嘴巴是铁浇铜铸，一晚上，沉默寡然，就算偶有开口也无关痛痒。
“齐秘书，你不用跟我们打马虎眼了，这次大帅用维持券折赏，是不是有动静？”马庆云按捺不住，嚷嚷起来，沉默尚且好捱，但齐清的眼睛太毒，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去，谁知道哪里落了破绽，给他告到马帅那里，少不得又要横生枝节。
三月末，虽已入春，到底仍是夜凉，但齐清只穿一件白色睡袍，腰间粗挽着带子，真丝松松垮垮全堆在身上，自敞开的领口望过去，高耸的锁骨宛如蓄水池一般。
瘦弱、坚韧、疲惫、精明、貌美、歹毒，运筹帷幄，借刀杀人，自马福死后，谁也不敢小瞧了他。
“齐秘书，叔老爷的秘书冯和平能活多久？”马庆方微蹙着眉问，他本就没打算能从齐清口里套出话来，能问出些边边角角已就足够。
“我不知道。”齐清温吞地道。
“那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能在回来的时候看到他？”
“冯秘书身体不是身体挺好么，怎么就见不着了？”齐清一磕茶盏道：“这生死的事，马军长又何必来问我。”
得齐清一语，马庆方放心了，只要马建奇不倒，平市官钱局发出来的维持券就还是钱，而要想搞掉马建奇，就必会先拿冯和平祭旗，既然冯和平还有阵子活，那出战期间就无需担心……
“马军长，当初维持券定发三十万，现在已经将近两百万，怕只怕像冯和平那么个发法，等你们回来，那些折赏可是要大大缩水了。”
马庆方脸一白，他怕的就是这个。
前些年马大帅沉迷于与齐清相好，马建奇做了代主席，上台伊始成立了平市官钱局，开始发行金库维持券，这些年虽然年年增发，但因马大帅威势犹在，尚有节制。自马大帅病下后，维持券开始不断贬值，于是马建奇于当月印发“临时维持券”，这些时日疯狂滥发，物价一日三变，到了上个月更像是一匹脱缰的马，马建奇是赚足了，可一月内便饿殍千里，民怨沸腾。
马庆方等人心知肚明，只因为马建奇夺权未遂才乱搞一气，一为敛财，二为逼宫。官逼民反，自有马舒夜这个大帅上去镇压，可青马大部分士兵都是出自本地，谁愿对父老乡亲刀口相向？到时候马舒夜不得不下台，而马建奇资本甚足，自可投靠中央政府，得以重用重回本家。谁让他马舒夜不受管束，还攻打际阳招惹甘马？退一万步讲，就算中央政府不愿扶持，在内乱之际引甘马复仇，马舒夜扔逃不过下台的命运。
马建奇心心念念数十年，不在乎这些短日子，所以才撒手撒的干脆。
齐清陷在松鹤延年花样的大沙发里，衣服太亮太白，更显人薄，他神情慵懒，疲惫道：“各位在我这里磨了一夜，不若回去小睡一下，如何？”
马庆方等人讪讪笑了笑，屁股沉，未抬。
“既然如此，请恕齐某先行告退。”说罢，长身而起，竟然真的走了，马庆方等人面面相觑，愕然之下连句挽留的话都未及脱口。
贺天宝见状率先直起腰来，坐了整整一夜，腰酸背痛，简直比上阵杀敌还要辛苦，“你们走不走？”
“贺军长先走。”
贺天宝没动，脸色颇不好看，分明是三个人同来却要他先走，难道还与齐清有背后协议不成？
马庆方见贺天宝面色不虞，便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同走吧！”说着话，冲马庆云招招手，道：“正午北城门再见！”举步先行，马庆云轻嗯一声，淡淡瞥了贺天宝一眼，冷笑道：“这下贺军长放心了吧？”说罢，亦走。
贺天宝自勤务兵手上接过大衣，整装穿好，尾随马庆云，高声喊：“开车！人呢！”嚷嚷着钻进汽车，突突突出了齐清的小公馆，三辆车在路口聚齐了，互看一眼方才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离开。齐清站在二楼的绛红色窗帘后瞥了一眼，头也没回地吩咐道：“让厨子做碗臊子面，多放些炸豆腐，贺军长爱吃。”齐清的副官马银重重答应一声，立即去了。
不多时，贺天宝将帽子甩在了齐清公馆里的大餐桌上，抱怨道：“齐秘书，你这小公馆倒是不错，只是这破椅子坐的人腰疼。”
齐清笑得开心，贺天宝看得不由一怔，齐清这人招惹不起，马家父子对他皆是情深至死，就算恨得牙痒痒也没伤过他一根手指头，由着他耍性儿，而齐清的样貌也实在是精致，像是生了千张脸，再挑剔的人自他面上都能看出好来。
齐清望着贺天宝，双眼交了一下，芳华暗换，贺天宝瞬间关猿锁马，收敛心意。
齐清是件绮金流艳的花衣，镇得住则是美得气势磅礴万人景仰，镇不住则沦落为社火中夹了鬓花挨鞭赶驴的丑角。
马大帅父子有那个本事令齐清锦上添花，他不行，得了他，只是徒增笑料，惹鞭抽身。
贺天宝轻咳一声，开始吃面，呼噜呼噜，好大的声，面却不见少，细细密密嚼成了汁，吃得满头大汗。
“贺军长，你无须在我这里装糊涂，马庆云同马庆方是表亲，胳膊肘从来不会外拐，昔日马大帅在，你是红人是心腹，旁人自是不敢欺你，现在呢？有便宜还不都是双马占了？长期下去，威势不再，连下面人都会生了异心。”齐清用帕子将嘴边的油擦掉了，一碗面只吃了两口便推了碗，怪不得这么瘦。
贺天宝自齐清手边收了眼光，充耳不闻，只顾头也不抬地喝汤。
“我听说从昨天晚上开始马庆方和马庆云的人就在到处收烟土了，等到贺军长开战回来，拿了折赏的维持券，再去换烟土，想必就不是现在这个价了，而照冯和平这么个印法，那点维持券许就不值什么钱了……”
贺天宝呛住了，咳得惊天动地，齐清将茶站推了推，修长的五指不动声色地伸到贺天宝眼皮子底下轻轻敲了起来。
“齐秘书……”贺天宝正色道：“为什么会挑上我？”
齐清勾起唇，托着腮认认真真地道：“我若说我一早便看透了贺军长的心思，贺军长是否会生气呢？真是罪该万死，我和舒夜太聪明，不但没有跟马庆云他们争执起来，反倒要拖着贺军长下水呢！”
贺天宝有点抹不开，齐清这番挑明，叫人下不了台。
“贺军长，乱世之中，保命才是最重要的，昔日马大帅在，双马自然不敢太过为难你，如今马大帅不再了，贺军长要是在这次战斗中被流弹误伤一去不回……谁能负责呢？”齐清直瞪瞪看过来，贺天宝一身热汗瞬间干掉了，隔着厚厚的棉衣都能感到根根寒毛自鸡皮疙瘩上耸立起来。
“那个人是谁？”贺天宝压着嗓子问，他出生入死数年，当小卒都不曾送了命，升了军长反倒有去无回？误伤？有心除了他才是真的，这种事，除了心腹还有谁能办得到。
齐清不做声了，静静瞧着贺天宝，笑的时候弯着眼睛，但眼角皱纹射出的全是寒光。
“你要我做什么？”贺天宝没时间，今日就要开拔，手下那么多人怎么查的过来，又不能全杀了，万一杀错了，培养多年的心血就付之东流。
“很简单，我知道你跟马庆方的副官私下有联系，你让他去找冯和平，送点礼，维持券能发多少是多少，今日出征，我已叫骑兵团里的人顶了贺军长的番号，提前告诉贺军长是希望到时候贺军长能照顾照顾，而且这次马庆云肯定会甩掉你，他说什么，你做什么便是，收到求援的时候，我想贺军长应当知道怎么做……”
贺天宝冷眼相望，齐清太毒了，一箭双鵰的好计策，不止除掉了冯和平，也令马庆云元气大伤，而马庆方，十之八九能捞一个战死的好名声——太狡猾的人自然会被树立成英伟不屈的榜样，用来刺激青马对甘马的仇恨。
“齐秘书，我身边的人，齐秘书为什么能这么清楚？”
“呵——”齐清喝着奶，嘴边起了一层白沫，笑眯眯地到处翻着手帕，笑道：“贺军长真糊涂，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归根结底还不都是马大帅的人，马大帅虽然死了，可是我还活着啊！”说得不咸不淡，贺天宝顿时脑中一轰，马大帅应是爱极了齐清，才会舍得给他下这么大的本！如果自己不知道，同马庆云马庆方沆瀣一气，这际阳之战……应是没一个回得来。
“既然是马大帅的人，就应该听齐秘书的话，齐秘书不想杀我，那为何我又会有杀身之祸？”
齐清依旧云淡风轻的，仿佛那个尖锐的问题问的不是他，“马大帅死了，舒夜上台，有人不安分而已……”
“齐秘书这是借刀杀人——”
“那你也可以不理不问，横竖不是我的命，一个小卒，我自会收拾。”
贺天宝败下阵来。
“你说的事，我答应你，那个人是谁？”
“贺军长大可放心去，我自然有法让那个人消失就是……”
贺天宝右眼皮开始狂跳，敢情埋伏在他手底下的人还不止一个，现在把后背交给了人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贺天宝一咬牙，狠道：“齐秘书，从此之后我们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可要护好我！”
“那是应当！”齐清苍白的面上浮起红晕来，一双星目半眯着，道：“贺军长可要记得了，你我是一条线的蚂蚱，但舒夜才是牵线的人呐！”
贺天宝闻言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抱屈，又有些同情，“齐秘书，你如此处心积虑，树敌无数，这是为着谁？”
齐清闭了眼，缓缓道：“我现在要去帅府了，委屈贺军长扮作马银……”
“无妨。”
“那请贺军长等我片刻，我去换件衣服。”
“齐秘书请便。”贺天宝挠着头道，看着齐清伶仃萧索的背影，不知怎地，他心里有块地方忽然软了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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