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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马帅的小院,一大清早就够热闹,闲杂人等全部赶出去,只留了马帅、齐清和庆丰三个人在屋里,也不知道是说些什么,就听到噼里啪啦砸东西一阵响,间或传来马帅的怒吼,自清早闹到了快中午。马金在门外徘徊许久,部队正午开拔,这做大帅的少不得要上去说些话,如今马帅闭门不出,他又没那个胆进去叫,只得一趟趟地像拉磨的驴子来回打转。

      这马帅,可真没有一天让人好过过。

      “齐清,你到底要怎么样?”马舒夜赤脚站在一地的瓷片中,气喘吁吁,可恨那齐清依旧稳坐炕台,倚在朱漆炕桌上,细细喝着三炮台,惬意非常。

      “你走了,这一摊子事谁管?”齐清总算开了腔。

      “我不去,你信得过贺天宝那个兵痞?”马舒夜针锋相对。

      “你也不想想,你又没打过仗,出个意外怎么办?呆在这里未必就没事做了?留得青山在,以图日后……”

      马舒夜长出一口气,“你当我不知道?父帅恐他死后你被欺负,于是从数年前就调拨人手给你用,你将他们安插/进军队中,想方设法打进了副官圈,虽然一直都是单线联系,互不知晓,可是父帅一死,人心思变,你可曾想过,如果贺天宝早知这一切,反而与马庆云和马庆方联手灭了骑兵团,到时候杀个回马枪,天下之大,再无你我蔽顶之瓦,立锥之地!”

      齐清脸色瞬白,沉声道:“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去了,若真如你所言,此行凶险异常,我怎么能让你涉险。”

      “你——”到底同齐清亲近,马舒夜情急之下竟飞红了脸,面目太过艳丽,似是回光返照,就连神情都透着疲累无奈,“文安——”隔了许久终于又这么叫了他,堂堂正正,无高下之分,轻声软语商榷着,“我就知道,告诉你,你会是这个反应,父帅怜惜你,一直叫你做文职,你也不曾上过战场,何况你身子骨又弱,别说是炮火连天的,就算是从这里到际阳的路上都够你受的了……你不要再同我争,际阳,我去,你留在这里,在我回来之前,筹备一切事宜。”

      表情语气太熟悉,不禁令齐清微怔,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他十五岁的时候,遇上了十岁的马舒夜。

      他是齐家的老幺,齐家是大家族,大家族不缺人丁,又最讲究出身,而他的母亲偏巧是最上不得台面的那种——私娼。像他母亲这种女人是无足轻重的,齐老爷有八房姨太太,各个都是攀附男人爱憎而生的,爱了便捧高些,出门自然前呼后拥风光无限,憎了便放低些,就连下人都敢叱到面上来。于是,自己的母亲眼睁睁瞧着女人一个个迈进门来,怀得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思——她愈来愈睡不安稳,终日里提防惶恐,脾气如江河如下,对着老爷发狂失措,对着下人颐指气使,临了还是遭了恨,被栽赃偷人而拉去点了天灯。白棉布裹着,头下脚上与奸夫并肩吊在杆子上,淅淅沥沥自头顶滴下许多油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未绝一把火就覆了上去,黑烟滚滚,油臭逼人……那一日,齐清八岁,站在场边,被婆子捂了眼睛,从指缝里只看到一个火蚕蛹,和闪烁不定的人脸,一府看客俱无同情亦无悲伤,解恨的笑意蕴在眼角,不显山不露水。

      对一个孩儿而言,再次的娘也是娘,没了娘,人前依旧是少爷,人后短衣缺食,父亲只看风光面,谁管你背后落泪?这样一个名不副实的少爷,顽强地活到了十五岁,他是赑屃,驮着那七房姨太太和兄弟姐妹,战战兢兢,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明哲保身,直到他遇上了马舒夜。

      马舒夜才十岁,前一年被马大帅收为养子,受尽宠爱,只是性格沉默,冷冷得不说话,看人一眼如刀锋巡过,可对着齐清不同,他乐意笑,看到齐清就开怀敞脸,真正的小孩子心性,每日里带着帅府的兵寻到齐家来,由齐老爷陪着在堂前吃茶,吃上一半盏的,只为等齐清散学。一来二去齐家都知道老幺与马公子交好,竟然都自发地恭敬起来,裁新衣,增伺仆,从不交往的兄弟姐妹一夜之间亲近许多,可见狐假虎威是多么重要。

      齐清是淡然的,这些人,垂注一眼都是浪费,他眼里只有马舒夜,亲人似的马舒夜。

      所以,他伴着他长了好些年,从少年到青年。

      “子于,我不能让你去冒险。”齐清缓缓道,“我去。”斩钉截铁地。

      马舒夜沉了脸,背手长叹一声,道:“别逼我用强。”

      “你能绑我一时,绑不了我一世,一旦我脱了困,自然尾随而上……”

      谁也不肯后退,钻牛角尖进死胡同,马舒夜寸步不让,齐清心志坚定,分分秒秒耗下去,只是急了马金,结结巴巴在院子里哼哧:“大……大帅……”

      “别争了,我陪他去!”炕上忽然有个人翻起来了,面色极苍白,眼袋浮肿,一张脸愈发尖小。

      ”你?”

      庆丰别过脸去,他们的异口同声令他不舒服。他们不过是情人置气,却平白地搭上了他的下半生,好一个同学,好一个亲人!贴心贴肺还不如一个陌生人,至少不会害了自己。

      施予的爱恨情仇总是要还的一天,恩消爱泯的人,血溅五步也不会霎眼,放他们一条生路,谁放自己一条生路?过一场万分凄厉的人生,绝不成人之美,这前提,是恨。

      “你们总是有一个人要去的,舒夜毕竟是大帅,有这个名别人也不敢动他,可是小舅舅,你不过是个秘书,再贵重的臣也不过是臣,臣弑君无胆,臣杀臣不过只要个莫须有的罪名即可。”庆丰淡淡道,“小舅舅还不放心,大可叫人盯着便是。”

      齐清搭了手,充耳不闻,沉默良久,只是望定他,似笑非笑地勾着唇,并不掩饰眼神中的深意。庆丰是六姐的儿子,是五姨太的外孙,当年诬陷他母亲偷人,五姨太就是元凶之一,但是他不恨他,父亲、姨太太们、兄弟姐妹甚至于母亲不过都是腐败渣滓,看一眼的兴致都欠奉,又何况是他?隔了两代恨意也无,不过……因着马舒夜,庆丰又略有不同了,想爱屋及乌地宠着他,又怕他怀了异样心思。

      惊觉空气中凝聚冷漠,庆丰毫无意义心慌起来,虚心的人最是敏感。

      “就这样吧!”三人对峙许久,马舒夜道:“庆丰,你让孟秋替你收拾一下,过会子直接去北城门找我。”说罢,对齐清道:“你来,我有事要交代。”一前一后出了门,庆丰握着被角的手紧了紧,无妨的,来日方长,总会知道他们的筹谋打算。他应该谢谢他们,到了这个地狱,他才知道所谓真情不过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择友也不过是敌人的敌人。

      ……

      北城门,青马出征无需大帅多言,一把子人往北城门一聚就杀气冲天,不是为了保家卫国,更不是民族大义,只不过是贪杀嗜血罢了。马舒夜站在城门楼子上抬眼浅笑,道:“马军长手下果然均是精兵良将,不俗。”身后的马庆方敷衍道:“大帅谬赞了。”

      “呵~”马舒夜顿了顿马靴,发出短促的声音,笃笃,有节奏的,秣兵厉马的气氛愈发沉重。

      “大帅,起行吧!”马金低低地道。

      “好!”马舒夜率众下楼,步伐轻快,回眸一笑,冷冷地,“贺军长,我坐你的车吧!”

      “嗯?什么?”贺天宝云里雾里,一瞥眼就看到一个白净的青年穿着簇新的副官军装闪进眼眶里来,“咦?齐秘书?”脱口而出才发现认错了人,来人比齐清年轻些,亦稚嫩些,未如齐清一般透着一股清爽却浑熟的复杂气息。

      “庆……”庆什么来着?

      “庆丰,我的副官。”马舒夜补上一句,“我与他跟你们一同去际阳。”贺天宝连同双马打了个趔趄,险险自城墙失足而下。

      马帅,亲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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