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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   马帅被打了,在警务班、勤务班数双眼睛下,狠狠挨了庆丰一耳刮子。事情来得太突然,小板子同马舒夜的贴身卫兵都愣住了。

      夜寒,马舒夜站在火盆子前反复烤了手,长吁一声,方才若无其事地脱下手套,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拽着,很慢。

      “滚出去!”马舒夜将手套一抛,让人伺候着脱了大衣,翻身上炕,冲着堂下发呆的大兵们一翻眼皮子,蹙眉道:“都聋了?”

      副官马金抿了抿唇,直挺挺敬了个礼,道:“那属下守在门外……”

      “不用……院外呆着,谁也不准进来,孟秋留下伺候着。”

      小板子顿时心惊肉跳,他怕马帅,如猫掌下的鼠。

      “是!”马金敬了个礼,带着人出去了——马帅今日心情不好,他瞧出来了,伺候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唯命是从才是保身之法。

      “孟秋,去墙根站着,不准回脸,敢偷看,一枪崩了你。”马舒夜的声音自炕上传过来,纵然是隔得远,也如打雷一般,尽数劈在自己头上,孟秋哆嗦了一下,如软脚虾一般,半瘫地转了过去。

      屋里那两个人,悄然无声,气氛也是肃杀得厉害,和着门缝里透进得寒气,如入冰窖。

      在无边无际的沉默中,小板子把一张脸贴在墙上,眼光却不老实,左瞟右瞟落在了朱红的描了八仙过海的箱桌上。有一鼎西洋的小钟,绘着肥白的金发女人,坦胸露乳抱了孩子,和一群不着寸缕的的男人一起被关在五颜六色的罩子里,小板子心无旁骛,仔细看着,顿时脸红起来。马帅到底是留了洋的人,且不说吃穿用度之精细,就连着摆设玩意都是见所未见的稀罕物。正想着,有人说了话,声音沉沉的,一下子把思绪牵了过去,小板子聚精会神,洗耳恭听。

      “你知道如何驯鹰么?”马帅似是自言自语,“记得小时候父帅偶尔会让我到北平住住,老宅子里有个总管,是正蓝旗的包衣,后来起义了革命了,连主子都顾不上,还哪里管奴才,树倒猢狲散,死的死,离的离,这位总管倒是聪明,拖了些门路投到我父亲军中,但只会驯鹰,所以被留在北平照看些产业……我曾经跟着他驯过鹰,鹰性子野,白天从来不肯睡,只有晚上才闭眼……一到晚上,一拨人聚在平安里的茶馆里听大鼓,多唱的是京韵大鼓和铁片大鼓,我爱听那个叫关秋月的唱,是京韵大鼓和梅花大鼓两门抱,盘头插簪,穿土布旗袍,鼓箭子敲得利落,配的弦子也急,一下就让全场屏息,她唱的是三国,华容道上,群英聚会,尔虞我诈,国仇家恨,英雄气短,不论是衰是盛,到最后总是万事诸灭,归于黄尘,那时候,我很迷她——后来,她死了……据说是被某个有钱有势的抢进府里,哭了三天三夜,最后死掉了……”

      庆丰站在堂下,如历经寒暑。先是又愤又冷,只因一日看尽杀戮,再是凉,那一巴掌打得他微微泄了愤,尔后便跟着又暖起来,往事由马舒夜娓娓道来,如身在北平,品茗听鼓吃八大件,最后便是又由暖转热至凉,世事不平,就算是再忿忿不平再怜惜同情,无能力改变,到最后也只得一声叹息罢了。

      “扯远了,那会子平安里的夜茶馆里多是熬鹰人,为了熬鹰的野性子,晚上也需得人在跟前,一刻也不让闭眼,天一亮就给戴上遮光的帽子,然后让它们习惯人性,连熬几日就不怕人了,而且要在晚上喂食,一喂食鹰便睡不着,熬够了就开始饿,直到饿瘦,性子最火爆的时候,才杀性杀得彻底,从此之后胸无大志,做一只宠儿,每日里装点门面……”

      庆丰心头一寒,森然道:“所以你就这么对我?你不如直接逼疯了我,这样我不就老老实实像只鹰一样呆在你身边了?”

      马舒夜翻身而起,支起条腿靠在墙上,盯了庆丰许久,冷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废那么大劲带你回来么?”

      “因为我像齐清?”

      “也不全是,我很挑剔,前十八年只看上了齐清,但偏巧在十九年的时候看上了你,我马舒夜看上的东西,从来不拱手让人,齐清算是头一个溜掉的,只是你,溜不掉,你最好安安心心呆在我身边,否则……我宁可毁了,也不会让别人再夺了去——”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庆丰知道自己又触了他的伤心,他独占欲极强,偏巧被自己的父亲抢了心头好。

      “庆丰,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如果我以死相挟呢?”

      “那你大可试试。你若背叛我,我会将你挫骨扬灰,然后杀你全家,不——但凡同你有关系的,我会全毙了,谁让你总会想着他们?”马舒夜笑了笑,不似平时,是真的开心,但那笑容落到庆丰眼底,却让他硬生生起了一层白毛汗。

      “你不要试图来求我,没有用……”

      “不——”庆丰不甘人后亦不甘示弱,“我不会求你,马舒夜,是你让我留在身边的,你敢不敢答应我不杀我?”

      马舒夜挑眉,抱臂笑道:“好,我答应你。”

      “那么,我们走着瞧!”庆丰凛凛道,像是焕然新生,一扫往日文弱,倒让人脊梁骨一紧。

      马舒夜怔了怔,只见庆丰动手脱了衣衫,露出贴身小衣来,他上前三步,立在炕前,道:“来吧,替我断了念想吧,既然香港回不去,那我就不回了,死了不过是黄土一捧,葬在这里也算是落叶归根。”

      那一刻,马舒夜觉得庆丰很是咄咄逼人,真真和齐清分开了。那温润的齐清,那游戏人生的齐清,是不会这么认真的。

      怦然心动。

      “上来吧……”马舒夜淡淡道。

      ……
      “痛就说出来。”

      “……”

      “既然你喜欢受着,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小板子一张脸红似晚霞,手脚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那撞击声,他在戏班子里熟的很。师傅的班子里不收女孩,俱是一群师兄弟,光腚一起长大,小时候尚不分彼此,长到十四五岁知人伦之事时便有了亲疏。小板子五岁入梨园,过了九年已是十四岁,唱的是旦,人戏不分,平日里巧笑嫣然,略有些媚姿,最是羡慕那些唱生的师兄们,孔武有力,于是他们欺身而上的时候,他也未曾反抗,到了后来便真的爱上个中滋味……

      听着炕上传来的微微呻吟声,小板子觉得一阵阵热流自尾骨一涌而上,冲昏了头,于是他顾不得,一双手动作起来,待到床上人声未停,他倒是湿了裤子,刚歇下口气,就听有人长吁一声……

      那些自藏于心的小秘密和旁若无人的快乐终于一前一后地落了幕。

      “孟秋,打盆热水来……”马大帅吩咐着,小板子应了一声,自顾自去了,脚步微颤。

      “庆丰——”马舒夜忽然揽过他,“你闻过桂花香么?北平的老院子里有很多桂花,甜而腻,还微微酸……”话到一半又自嘲起来,“其实我犯不着跟你说这个……”

      是啊……他犯不着跟我说这个……庆丰静默地睡在他怀里,靠在胸前,我算什么呢?不过是小舅舅的替身吧!但是他跟我说的这些,未必就同小舅舅讲过吧?还是说那些年是小舅舅伴着他在北平的?想着想着就入了魔障,忽然感到那个又痛又麻的隐秘之处被擦了一下,暖暖的顿时令人回过神来,庆丰自恨起来,马舒夜是他的敌人,正是他毁了自己一辈子,不过是身体上的事,反倒入了心,当真是没出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又有什么可怜惜?!要他死,才是自己的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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