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神话】暗堕的君主》月在水中睡懒觉

6、第 6 章

　　卡鲁亚又说：就算天堂要为这件事来问责地狱，也是米迦勒要为这件事承担责任。他直勾勾盯着米迦勒，慷慨激昂：你让我们这么多人，还有撒旦庭各位撒旦为你大动干戈，你没有一点点悔恨吗？你心里有地狱吗？如果天堂为了这事问责地狱甚至出兵，谁来应对天使的刀剑，你吗？还是说你心里只有在天堂的同胞？
　　同样被喊来撒旦庭会议厅，米迦勒就没什么激动的情绪，甚至没分多余的眼神给旁人，申辩只说：我没有需要解释的。
　　控诉他的人不能理解他仿佛置身事外的镇静。
　　仿佛在看一场荒诞吵闹的剧。
　　撒旦坐席上，萨麦尔嗤笑了一声：卡鲁亚，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责任感了？先不说私自抓捕天使是谁做的，米迦勒充其量也就是放走了你两个奴隶，那些慷慨激昂的话等天堂真的为这事打过来了再说吧。到那时候我很期待在战场上看到你身先士卒——前提是你不丢地狱的脸。
　　卡鲁亚张口想要反驳，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侍从一路疾行，破天荒地在会议途中打断会议——他送来了天堂来信的消息。
　　顿时整个议会厅炸开了锅。
　　物议沸腾中，卡鲁亚满目阴鸷地看向米迦勒，眼底有愤怒也有恐惧。
　　也许没有谁想到天堂真的会来信。
　　纷乱的议论中，是魔王抬手轻轻下压，让整个议会厅重归安静。
　　侍从恭敬地递上信件，他拆开信看了一眼，突然像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笑了一下，然后把信递给旁边的别西卜，说：“你念吧。”
　　别西卜接过，一眼扫过以后，他的动作也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魔王，又环视了一圈四方，起身把书信念了。
　　来信的是那两个被救的天使的上级加百列，信的内容很简单：向魔王陛下问安。谢谢地狱特地派人送回了被地狱没有清缴干净的匪徒俘获的天使，但是没有下一次。同时天堂希望地狱抓紧自身建设，为了地狱民众安全着想，尽快维护好本土的治安环境，抓捕凶恶的匪徒。同时……
　　说到这里别西卜顿了顿，这时厅内的人大多在沉沉思索信件的内容：“地狱派人”？这就很有意思。
　　别西卜在静默中又抬头看了一眼右边的席位：堕天使的席位大多位于那里。
　　他接着念了下去：
　　——同时，慈悲的造物主认为地狱此举表达了对旧日同族的爱护之情，所以父神的恩赐，会恢复部分堕天使使用治愈法术的能力。
　　话音落下，全场一时间静极，继而前所未有的哗然！
　　连贝利尔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看了过来，遑论其他堕天使。许多人不约而同地直接站了起来，沉不住气的已经纷纷走下座位围在别西卜身边，想要看信件的内容。
　　堕天使堕天后，失去了所有使用治愈术的能力。治愈术本就属于光系法术，其他水系或者精灵族的法术，都属于分支。
　　如果说是因为属性转换导致无法使用本是光系的治愈术，那也说得通，但是就连水系分支中的治愈术，也没有一个堕天使可以使用。
　　于是所有堕天使都明白了，那是神惩。
　　自那以后，习惯了治愈术的堕天使更多的开始使用魔药。
　　这个时候别西卜已经被包围，他左右看了一圈，使了个法术，信纸飞到空中扩大再扩大，最后铺满了天花板，让大家抬头都能看到。
　　全程地狱原生王公贵族那边都很安静：治愈术本来也跟他们没什么干系。倒不如说，这件事让他们更加直观地看到，也更加忌惮这帮身在地狱的堕天使与天堂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堕天使们会怎么看待，抓了天使，食用他们血液（他说他得了病要天使的新鲜血液来治）的卡鲁亚呢？
　　“有人试一下吗？”贝利尔懒洋洋地说：“反正我们这里人也不少，试试看吧，多少人能用治愈术了。”
　　他靠着椅背笑了笑：“我刚刚试了一下，我还不能。”
　　关于治愈术的书籍在地狱已经蒙尘许久。很快有人静下心念起久违的有些陌生的咒语，也有人手忙脚乱回忆内容或是干脆跟着旁边的人念，人群忙成一片。
　　片刻之后，有人愕然：“我不能。”但很快旁边有人哑声说：“我能。”
　　紧接着有人声音轻颤：“我也能……”
　　“我不能。”“我不能。”“我能。”……
　　议会厅彻底成了一锅粥，有人能，有人不能，没人顾得上之前还在讨论的事。一开始尝试水系治愈的比较多，后来治愈术以光系为尊，又有人念了光系的治愈咒文和法阵，无效。但是有人把法阵中光系的文字去掉再使用，就成功了，一时间许多人效仿。
　　尝试出的结果是：光系治愈术法阵去掉光系符文，还可以使用；咒文去掉光系吟唱部分可以使用。
　　按照常理这本该造成法阵和咒文不全无法使用，过去也不是没人研究过，但是没有成功，但是现在，转变就这么发生了。虽然目前能使用的都是基础的治愈法术，但是这底下的意味和世界的改变，却很不凡。
　　狂喜过后，堕天使们又是沉默。
　　赐予或是惩戒，谁能揣度造物主的心思。
　　谁又会怀疑造物主的威能。
　　“信里说，希望地狱抓捕匪徒……”有人提出。
　　卡鲁亚一激灵，视线环绕，如利剑一样试图捕捉开口说话的人，却看到了更多投向他的视线。
　　他后退一步，脸色巨变。
　　这个时候，又是魔王的示意，让心绪未平的人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最后撒旦庭没有对米迦勒做出惩处，卡鲁亚被拿走了一双腿。族内的人安抚他：没事，不急于一时，他们这次的闹大的目的本就是借此给地狱的人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米迦勒的种子，这不是成功了吗？
　　既然成功了，就总有讨回来的那天。
　　——也确实讨回来了。
　　从事发，到行刑完毕，不到三天。地狱旧王公贵族志得意满，厄斯林根家宴会不断。
　　重重打击了堕天使那一派想要废除奴隶制的想法，又削去了堕天使派别中如此强大的一个敌人，怎能不得意？
　　少年米迦勒听完始末，拧着眉提出了一个问题：“但是路西法为什么帮他们？这事不对。”
　　“确实不对。”米迦勒目光平静：“路西法的目标不是我。”
　　他的目标恰恰是地狱那些旧王公贵族，还有他们背后的奴隶制。
　　经过这么一遭，哪些人最想维护奴隶制，哪些人最迫切想削弱堕天使这一派的力量，都很明显了。
　　“我堕了天，就是堕天使的一员。这些事疑点太多了，总有人会追查下去的。到时候足够推翻那些指控的证据找出来，查出背后的人是谁，堕天使不会善罢甘休。”虽然堕天使内部混乱的派系也很多，但是这件事上他们的利益和立场是一致的。
　　何况那些作假的指控背后本来就有他们魔王陛下的影子，想必堕天使查找证据的过程虽然坎坷，但必然会胜利。政治手段罢了。
　　激化矛盾，让本来没那么迫切的堕天使们去打击地狱旧王公贵族，这件事做到了。
　　“而且……这件事也打压了在地狱势头正盛的你。”少年米迦勒眼神复杂，低声说。
　　堕天不久的天国军队统帅，天国的副君，在地狱根基还不稳但威望极高的米迦勒。
　　他看见米迦勒轻微地皱了皱眉，忍不住问他：“怎么了？你还想到了别的？”
　　“我还有一个猜测，只是凭感觉，但没有证据。”米迦勒语速很缓，大概是这个想法他没对任何人说过：“我觉得……他想借这件事试探神殿。”
　　麦麦懵了：“啊？”
　　两人的目光对视上，等了一会儿，米迦勒眉头一松：“算了，反正也没看到父神有什么动作，不管了。”
　　麦麦什么也摸不着，纯粹是凭着对造物主的自信欣然点头：“是啊，反正父神也轮不到我们替祂操心。他们如果有什么算计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米迦勒不知道为什么语塞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人一副在一大堆要操心的事里终于找到了一件不需要操心的事的快乐模样，突然被感染了似的，也笑了出来。
　　他受雷刑之后从来没有清醒过那么久，谈完话以后已经觉得疲倦，很快睡了。
　　临睡前只听到麦麦走出去时，微不可查的的关门声。
　　也确实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原来年纪小点的时候他还能有这么简单的快乐。
　　堕天以后像是在长满荆棘，野兽环伺的沼泽中行走，几乎不记得少年米迦勒来之前有没有过没有负担地笑起来的时刻。
　　雷刑最后七道雷来自七位撒旦。那场雷刑，有些堕天使心存疑虑，又顾念着他给天堂送了两个天使的行为毕竟促使堕天使恢复了部分治愈能力，手下留了情，也有些人保守行事该怎么做怎么做，也有人暗自施加了更多魔力……累积下来，到七位撒旦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看着他。
　　有人在兴奋地说，我们来赌赌，他到第几道雷会崩溃。
　　但是后来那天在场的人都说，所有人眼睛都盯着他，可以百分百确定，米迦勒从头到尾，没有露出过任何痛苦的表情。所有人都以为他撑不住，但他就那么站到了最后。
　　七位撒旦除了路西法的至尊地位，其余人排名不分先后。
　　几位撒旦相互打量了一下，谁都没有上前。最后是魔相别西卜最先站出来，客气道：“失敬了。”然后唤出了雷。
　　但米迦勒还是没变过——到这个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任何一个人的想象了。劈完后别西卜对周围撒旦微微点头示意，退了下去。
　　他们一个一个轮了下去，最后是路西法。
　　只有撒旦庭的人看得到，原本挂着惋惜的笑意的魔王，那个时候站在高处，没有任何表情。
　　他出现在人前的时候总是优雅的，那次却双手抱臂，全程随意地斜倚在一根柱子上，居高临下，双眸清冷地看着被铁链锁住双手的囚犯。仿佛是一场只有他一个人的对峙。
　　没有人敢看魔王的双眸。
　　撒旦一个接一个上前施法的时候，路西法头也没回，仿佛是很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们说他为什么不逃？”
　　米迦勒的实力经历过圣战的都清楚，如果他真的想逃，没人会怀疑他逃不掉。
　　一开始没有一个人说话，那个时候利维坦施法完刚下来，下一个是贝利尔，他左看看，右看看，硬着头皮胡乱说：“可能……他……唔，没地方去吧？”
　　萨麦尔的脸上对他露出了“我知道这题难答但你怎么能答成这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