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酥心糖》林薄望

11、第十一颗糖

　　宋亦领着苏辛来到学校内的一侧围墙前。

　　这面墙足有两个宋亦那么高，可他轻轻松松一跃身，脚蹬在墙壁上借力，几秒功夫便爬了上去。

　　“来，翻过它，你就可以回家。”宋亦坐在围墙上朝苏辛伸手。

　　以苏辛仰视的视角来看，宋亦就像礁石上的美杜莎在蛊惑渔民一样。只是她足够清醒，对于自己的提议，都仍旧在内心做挣扎。

　　苏辛格外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寻找附近有没有巡逻的保安或者教导主任之类的。

　　“喂！快点啊！”宋亦就恰恰相反，一点也不怕招来旁人，肆无忌惮地大声催促道。

　　因宋亦这一喊，苏辛的表情肉眼可见又紧张了许多，眉毛向中心聚拢，整个人囧囧的、怂怂的。

　　“你小声一点啊！不怕被发现呀！”苏辛瓮声瓮气地提醒宋亦。

　　宋亦笑了：“那你确定要让我在这上面待这么久？高处更容易暴露好不？”

　　苏辛低头思忖，觉得言之有理。可是，要让她迈出那一步好难啊！虽然她是真的很想回家，可翻墙逃学有违她所受到的教育。且不说苏爸肯定会用戒尺惩罚她，学校应该也会记过一次，以后自己回忆起来那铁定是要后悔的。

　　“你不会是爬不上来吧？还是要我下来托你上去！”

　　宋亦见苏辛迟迟没有动作，便从围墙上跳下来，准备先助她上去，刚站稳就听到苏辛说：“要不，我们还是别逃学了。”

　　果然，苏辛最终还是会选择放弃。宋亦就知道，苏辛这样一个标准式乖学生怎么可能逃学。

　　他没有笑话苏辛胆小怕事，也没有怪她出尔反尔，他甚至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

　　“宋亦，我们回教室。只要你不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我可以答应帮你做一件事，任何事都可以！”

　　苏辛一脸认真，杏眼圆圆地盯着宋亦。她态度极恳切，生怕宋亦不答应。

　　其实哪里需要谈条件，不用苏辛帮忙做什么事，宋亦也会帮她保密的。

　　可白捡的便宜自然要占。宋亦心中偷着乐，“嗯”了一声，然后温柔地拍拍苏辛的头：“好，依你。”

　　***

　　两人折返回教室，刚到门口，下课铃就响起。是班主任袁颂的课，他一点没有要结束的意思，还霸占在讲台一方，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争分夺秒地传授知识。

　　苏辛很不好意思打断他，可干站在门口等也不是办法。于是，她拉了拉宋亦的衣袖，示意他出声。

　　宋亦接受到信号，慵懒散漫地拖长调子：“报告～”

　　袁颂闻声朝门口瞥来，眼风扫过宋亦，落定在苏辛还有些苍白的小脸上，淡淡开口：“进来！”

　　他又偏头看了一眼黑板上方的时钟，这才收拾讲台上的书本，迈大步子走下台阶。

　　“找同学把这节课的笔记记下。下课！”

　　袁颂刚跨出门槛，教室内立马喧嚷起来，谈天说地的，追逐打闹的，正是孩子顽劣，释放天性的年纪。

　　江芜扭过头，将数学课本掉了个头端正地搁在苏辛桌上，拧着眉察看她的脸色，不无担忧地问：“现在感觉怎样？”

　　苏辛垂头温婉一笑：“好多了。谢谢关心，还有你的笔记。”

　　“你呀！就是缺乏锻炼，要拉去多跑跑步才行！”

　　江灿也转过来，嘴里含着一颗水果味硬糖，说话时能听到糖与牙齿碰撞的声音。

　　“说起来，之前体育课好像都没有看到你跑步诶。”

　　江灿突然提起这茬，让苏辛原本恢复了点血色的脸又变得如死灰一般。她垂下头通过翻阅江芜的笔记来装忙，以逃避江灿的问题。

　　气氛便这样突然安静了下来。

　　宋亦原本用手臂枕着头，后脑勺对着苏辛睡觉，察觉到不对劲他转了个方向，手遮住脸，从指缝间偷窥苏辛，见她左脸鬓角处冒出几颗冷汗。

　　“你俩还是转回去，让苏辛自己休息会儿吧。”宋亦忍不住开口，语气不太好。

　　江芜看了一眼宋亦挡在脸上那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神色淡然地转了回去。江灿偏不听，皱皱鼻子，冲宋亦竖了个中指。

　　苏辛看在眼底，轻轻笑出声来。

　　“嘿嘿，小辛子现在总算活过来了！”

　　江灿大大咧咧向苏辛伸出手臂要抱她，但动作幅度太大，侧身的时候撞到了宋亦的课桌。

　　桌子向后晃荡，宋亦很不舒服地用手揉了揉脖子，而且明显感觉到有个四四方方像信封的东西从课桌里滚出落入了自己怀里。

　　江灿觉得奇怪，以前要是有人撞到了宋亦桌子，打扰到他睡觉，他绝对立马立起全身的刺，像只发怒的雄狮子。今天？脾气好像顺了不少。

　　江灿也就愈发大胆起来，直接起身朝后坐着，一只手臂搁在宋亦桌上，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大把水果味糖放在苏辛桌上。

　　“小辛子，你选选，喜欢哪种口味的，我以后常带给你吃！”

　　看着桌上花花绿绿的糖纸，苏辛第一想法是：宋亦喜欢哪种味道啊？我选哪种他会喜欢呢？

　　“可以每种口味都拿一颗吗？”苏辛问得小心翼翼。

　　“哎呦，我的小辛子这么贪心啊！”江灿越看苏辛越发觉得她可爱，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不过，因为是你，就随便拿吧！”

　　苏辛点头，很礼貌很乖巧地说谢谢，然后认真地挑选起糖果来。

　　——

　　预备铃响的时候，苏辛搁下笔停止抄笔记，将头转向宋亦这边，想看看他醒了没，看他有没有发现桌上的糖果。

　　会高兴地露出小银牙吧！苏辛想。

　　没料到苏辛会这么突然地朝向自己，宋亦的眼神来不及躲闪，直直地对上她清澈明亮的眼眸。

　　苏辛也没料到宋亦正看着自己，一时也呆住了，专注地回望他，眼神含着朦胧美，蕴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1秒，2秒，3秒……

　　静谧的教室，能听到秒针走动的声音。

　　对视超过了三秒！

　　宋亦想起了三秒原则，掉在地上的东西三秒内拾起仍可食用，可忽略成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他与她眼神交流超过三秒，又该怎么算呢？

　　妈的，他在想什么？

　　宋亦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苏辛传染，变成一个傻子了。

　　他清了清嗓子，压下嘴角的笑意，刻意装得很平静：“你看我干嘛？”

　　苏辛指了指桌子右上角的一堆糖，笑得和善温良。

　　“你给我的？”宋亦揣着明白装糊涂。

　　苏辛点头，又摇头，认真思索一番：“准确点，我只是借花献佛。”

　　宋亦看着她，心里好笑：是你给的就说是嘛，还弄这么复杂。

　　“噢。你是想用这个堵我的嘴？”宋亦恶趣味上来，又开始逗苏辛。

　　看她面露难色嘟起嘴欲辩驳，他却坏坏的不给人机会，嘴角挑着笑，自说自话：“这点小恩小惠肯定是不行的。等着吧，我让你做的事肯定会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有难度的。”

　　苏辛鼓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觉得宋亦真的好难搞啊！误会了自己不说，还不听解释，简直是学到了电视剧里那些主角的精髓。

　　宋亦则埋头偷偷笑，将糖扒拉到桌中心，查看包装袋上的口味。他将草莓味的挑了出来，抛到苏辛桌上。

　　“怎么，你不喜欢草莓味？”

　　“不是，看你每天喝草莓牛奶，觉得你应该很喜欢这个口味……给你。”

　　这样说完后，宋亦觉得有些不妥，弄得好像他多关注她似的，想辩解一下吧，但怕越描越黑，就这么呆呆地盯了苏辛几秒，最后垂下头来，无声地看着自己的课桌，努力地要将其看出一个洞来。

　　苏辛将糖握在手心，小声说了句谢谢，声音甜丝丝的，如同蜜酿成一般。

　　苏辛没有解释，她其实最喜欢的不是草莓味，而是青苹果。她每个早晨之所以喝草莓味牛奶，完全是为了满足她妈妈的少女心。因为辛芷觉得粉色牛奶盒非常的好看。

　　不过，宋亦能注意到这些她就已经是很开心了。

　　因此，一整个下午，苏辛都如同被一个甜蜜的大泡泡笼罩着。连班主任宣布月考的事，她也仍旧傻痴痴地笑着，不像其他同学那样唉声叹气，苦大仇深。

　　江灿转过头来，愁眉苦脸地抱怨：“这才开学多久啊，就要月考了！”

　　她面前两个人，一个漠不关心，一个仰脸傻笑。她以为他俩中了邪，碰了碰江芜的手肘，神神叨叨的模样：“姐，你看这俩人还正常吗？”

　　江芜将头向左斜下方偏了偏，恰好看到宋亦与平常无二地趴在桌上睡觉，浓密的睫羽一颤一颤的。她瞪了江灿一眼，淡淡开口：“正常。”

　　“不对！”江灿用手摁住江芜的头，将其扭了一个平角，嚷嚷道，“你看小辛子，绝对是被老师吓傻了！要不就是刚晕倒还没回神！”

　　江芜将江灿的手拍开，瞥见苏辛笑得荡漾的模样，轻轻笑开，语气揶揄：“这小妮子是春心萌动了！”

　　苏辛听到这话，赶紧正了脸色，抓起桌上的书立起来，将整张脸藏于书后。所以，她错过了宋亦扬眉弯唇笑得分外迷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