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酥心糖》了了晴

10、第十颗糖

　　驼云的位置移了又移，日子渐渐过到三月中旬，气温逐步升暖。

　　宋亦最早褪去冬装，换上了春衫。陆玠学人精，也要跟着减衣服，要风度不要温度，被他妈训了一顿。从陆玠口中传出的话是，还咒他感冒。

　　“呀！你自个儿亲妈怎么可能咒你！”宋亦睨他。

　　陆玠瞄了一眼队伍前的班主任，趁他没注意，赶紧偏头，手捂住半边嘴，对宋亦道：“所以我严重怀疑她不是我亲妈！”

　　这种混话真是对不起阿姨的怀胎十月还有分娩之痛。宋亦在心里暗暗替陆玠妈妈忿忿不平，然后回给陆玠一记大白眼，摇头，不愿搭理他。

　　“下面进行校会第一项，升国旗，奏国歌，行注目礼！全体向后转！”主席台上，负责这周校会的学生代表激亢昂言。

　　大家都照规向后转了，只有陆玠定在原地，反应慢半拍，望着隔壁队列的宋亦一直叨叨：“真的，我老早就有些怀疑我妈……”

　　他班主任黑沉脸从前边人流穿下来，站定在陆玠身旁，狠狠敲了下他的头，话从牙缝里蹦出来：“我还怀疑你爸呢！”

　　引发四周一阵哄笑，一大片人动来动去，在绿茵操场上格外显眼。

　　因而校会结束，高一二、三班被校长点名批评，要求留在操场上跑五圈步，以示惩戒。

　　五圈的量其实还好，可苏辛一听说要跑圈，脸霎时就白了，肩膀也止不住地发抖。

　　其他同学都已经跑出百米多远，只有她还呆怔在原地不挪步，被监工的校长逮个正着。

　　“那边那位女同学，怎么还不开始跑。耍肚子痛不舒服这些小聪明是行不通的噢。”校长一边说一边雄赳赳地朝苏辛走来，预备抓她个典型，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苏辛向来是被当做榜样学习，没被列入过反面教材。这眼瞅着校长越离越近，她一急，整个人就如同化水了一般，软软地朝地上倒去。

　　“同学！哎！同学，你怎么了！”

　　这下轮到校长急了，慌忙招呼人帮忙，送苏辛去医务室。

　　宋亦和陆玠本来在跑道对面，瞧见这边围着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抱着看热闹的想法加速跑过来，结果却看到苏辛躺在圈中央。

　　看到此景宋亦很难保持理智，仿若站在玻璃栈桥上往下看一样，心脏“咯噔”一坠。

　　他猛地把蹲下身正准备背起苏辛的男同学撞开，然后将苏辛拦腰抱起来，一边疾走一边招呼陆玠：“卤鸡，去医务室。”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辛动了动眼皮，微微虚起一只眼，打量情况。

　　可是头顶的日光实在炫目，适应好几秒，苏辛才终于看清少年修长流畅的脖颈线条，还有清晰锐利的下颚线。

　　确定了是自己的老熟人，苏辛忐忑的心稍稍放松些，再度闭紧双眸。

　　——

　　“好了，他们已经走了。”

　　苏辛睁开眼，嘴里弥漫开一股葡萄糖的甜味，视线再朝上些就看见宋亦那张俊朗的脸，紧着眉头，凶神恶煞。

　　“你呀，居然装晕，吓死我了知道吗？”

　　明明是在责备，但苏辛听着一点也不恼。倒有些被识破小聪明的羞惭，她红着脸颊问宋亦：“你是怎么知道的？”

　　“傻瓜，装就装严密点，半途睁开眼来做什么？自己还偷笑。生怕他们发现不了啊！”宋亦扶苏辛坐起，在她头上亲昵地敲了一下。

　　苏辛揉揉头，无法辩驳。听宋亦这么一分析，感觉自己确实演技太拙劣了，很不专业。

　　“好了。我们回去吧？”

　　确认苏辛没什么事，宋亦转身去掀医务室帘子。只是走了几步，他发现苏辛并未跟上，转头来看，她仍旧坐在病床上，刚刚舒缓的神色荡然无存，一副怕兮兮的样子。

　　宋亦在苏辛面前蹲下，以便维持和她同样的高度。

　　“我们去哪儿？”苏辛咬了咬唇，憋着哭腔问宋亦。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轻得不可闻：“回操场么？还要继续跑圈啊？”

　　宋亦微微一愣，浓密的眼睫上下扑闪，他揣摩了一下苏辛的小心思，嘴唇一翘，回说：“当然啦！校长不是说每个人都要跑五圈吗？”

　　“可是。我都进医务室了，校长也知道。那就当做我生病缺席呀，我干嘛还要回去。”苏辛很聪明，一下就识出漏洞。

　　她一脸认真地探讨这件事，又因为心底的担忧不自觉露出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实在可爱得紧。

　　宋亦起了坏心，笑得贱兮兮，忍不住想捉弄苏辛：“可是，我知道你是装的呀……”

　　苏辛的杏眼一瞬间撑得浑圆，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宋亦：“宋亦，你怎么这么坏！”

　　“现在认清我了吧。”宋亦扬着下巴，颇自豪地说道。

　　他趁机威胁苏辛，为自己捞好处：“看你以后再不好好帮我打掩护！”

　　“而且，你装病，撒谎，执迷不悟，不思悔改，这些都是很不好的行为！”宋亦学着他爸在家对他进行思想教育的样子，对苏辛进行说教。

　　说完，自己长嘶一声，摸摸后脑勺，感到不可思议，嘀咕道：“你也不是这种人啊！”

　　苏辛不理宋亦，别过脸去，默了片刻竟纵声哭起来，边抽泣边说：“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三好学生竟然要逃学！这事态发展得可太严重了。宋亦意识到自己玩脱了，开始心慌起来。

　　“干嘛回家啊？我不会去告密的！我就是说来玩玩。”

　　宋亦绕到苏辛正脸的那边，轻声细语地哄她。可苏辛不想看见他，又把脸扭向另一边。

　　宋亦无奈地跟着换边，两人像玩起了躲猫猫游戏一样。

　　最后是苏辛先妥协，发出“噗嗤”的笑声。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软软糯糯地问宋亦：“你有纸巾吗？”

　　宋亦赶忙把手揣衣兜里，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翻找一番，可惜全部空空。宋亦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把衣袖捏住，伸到苏辛面前。

　　“用这个吧。”

　　“……”苏辛从手指缝隙里看。

　　她本来介意会把宋亦的衣服弄脏因而想拒绝，但回想起这人刚才的一系列讨人厌言论，又转换想法，决定用这个当做对他的小小报复。

　　于是，她将宋亦的衣袖拽近，毫不留情地当做纸巾随意用起来。

　　宋亦任由她，还宠溺地笑道：“要不要再咬我一口解气？”

　　这是个好提议。不过还是算了。苏辛仰起脸，傲娇道：“不用。免得你又嘴坏地说我是狗！”

　　“哈哈哈哈哈……”苏辛的回答戳中宋亦笑点，他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之前的苏辛太乖顺了，循规蹈矩的，像是被设定好了章程一板一眼按规则行事的机器人，而当下的她被注入了孩子该有的淘气和稚气。宋亦觉得她还挺有意思的。

　　他问：“哎。你为什么不肯跑圈？”

　　“……”苏辛装聋作哑。

　　“喂，苏辛，说话！”宋亦俯下身来，对着苏辛耳朵大喊。

　　苏辛乜他一眼，叹了口气，又回到原话题：“我想回家。”

　　这次宋亦不打算劝苏辛改变想法了，他看着苏辛的眼睛，请求确认：“你确定要回家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