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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会议纪要写满三大页。

      手酸腰疼地同时,还得在会后被小老头追着八卦,“东君,听人说你今天一大早要了李队长的电话?”

      点头承认。

      办公室里霎时溢满他欢乐的情绪,“好,好,去吧去吧,这没什么要你忙得了。”

      密码锁刚按亮,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人没走,意料之中。

      “家人都安顿好了?”

      对面人只穿了刚刚里头那件黑色紧身的半袖,灰色直筒裤好似还潮着,将贴不贴在腿侧,隐约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精赤无赘。

      他站得笔直,唇峰紧抿,眉头蹙得皱巴巴,闻言后一丝不苟地颔首。

      ——有种决心大义赴死的郑重。

      被李响动作里透出的沉痛惹得啼笑皆非,站在走廊,礼貌让我努力抑制着快乐出声的神情,问他,“外衣干了吗?”

      “干了。”他回身去取。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李响整装得很迅速。

      又在出门前拉开公文包,将车钥匙放到拿取更方便的墨蓝色外套口袋里。

      这样细微的动作配上英勇不回首的表情,更有舍身成仁的气势了。

      让旁观者都替他悲壮,于是好意说明,“李响,我们只是去吃饭。”

      会开到一点半,三楼餐厅的人已经差不多走光,几个服务员趴在空座上休息,看到我们走进立刻换上热情起身。

      菜单在我俩手里让了个来回。

      最后还是厨师亲自推荐了几个特色菜。

      落地窗外的雨仍铺天盖地。

      灰白的苍穹下已经砸出水烟,超出花坛承受力后,混着肥沃花土的水不受控地淤了一院,能见度很低,依稀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人影,仿佛在抢修。

      突然想起李响早上也是从那样的泥泞里,艰难踏出来的……

      他绅士地拿过碗替我盛汤,“薏米冬瓜排骨汤,可以多喝点,祛湿的。”

      南方的煲汤文化一直深得我心,满盆往桌子上一坐,热气升腾,慰藉了空乏的胃,莫名让人有种欣欣向荣的心情,连带着看雨都顺眼了不少。

      饭毕,李响问我接下来去哪儿?

      饮尽杯里的花茶,唇齿间都是茉莉的香气,“回屋,补一个午觉。”

      “那我——”

      打断他,“你跟我一起。”

      李响怔了一下,眼眸里涌动过不真切的暗流。又在周边窃窃探究地目光投向我们之时,俄而敛眉,低睫点头。

      房间门今天开合数次,工作量的上升让它利用对流不满地甩了回臭脸。震耳欲聋,相信全楼都能听清。

      我俩也都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

      呼吸一个寸劲差了道,嗝肌里的空气排队往上顶。

      原本站在门口的李响闻声,快几步走到茶几拿起瓶装水拧松后递过来。

      不太好用。

      嗝声依旧,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刚吃下去的食物在喉间隐隐涌动。

      “倪朝!”

      突如其来地吼声让我一措,水瓶被手抖打翻,洒了一桌子。

      李响立马抽纸去擦,不好意思地低声解释,“我朋友说,打嗝受到惊吓就会停止。”

      哭笑不得,“李响你多大了?”这种事情也会信。

      揶揄的话反而收到了真挚地回答,“三十一。”

      适时闭嘴。

      一男一女共处一室,报报年龄聊聊家庭,再说下去,就有相亲的意味了。

      茶几被他收拾干净,我的嗝确实不再打了。

      沙发被我让出来,劝人,“凑合休息下吧,晚上约莫着会有饭局,会喝酒吗?”

      “会。”

      “那太棒了,晚上就拜托李队啦。”

      “嗯。”

      又叮嘱,“一会儿如果再有人敲门,你直接去开就好,如果没有,我们就休息到五点起来收拾。”

      “好。”

      一句一应,倒也不给人木讷的感觉。还挺可爱的。

      床头柜里熏香、眼罩、耳塞一应俱全,丝毫不客气地全部用上。

      黑暗里听觉变得灵敏,套间外的李响,动作极小心的放缓、放轻,深重的叹息后渐渐寂静,只剩匀称的呼吸……

      飞机落地到现在,二十四小时过去,疲惫的思维终于在更大的风雨来临前,补足了一份安稳的、质量有保障的睡眠。

      “倪秘——”

      “倪朝,醒醒。”

      李响显然也刚醒不久,站在外间并没有向里。我的名字在他喉间,有点喑哑,却带着说不出吸力。

      五点零三。

      同一白昼内,我一向准时好用的生物钟接连失调两次,似乎是命运刻意的巧合,李响磁沉的声音,在这两次中恰到好处地充当了人工闹铃。

      体制内工作,穿搭是个技术活。特别是我们这些时不时就要肩负国家形象站在媒体闪光灯下,不容一丝差池的苦差事。

      略一思忖后,手从西装上移开,转而拿起旁边特别订制预备会见外宾的白色小礼裙。

      料子里藏着名家心思,看似裁剪简单,却处处透着矜贵。

      撑腰要有撑腰的态度。

      换好走出门,李响显然愣住了,握住茶杯的手在半空,端也不是,放也不是。

      惊艳色从眼底滑过后,下意识瞥一眼自己身上的休闲服后,面上生出一抹赧然。

      敏锐地嗅到他情绪地波动。

      “工作性质不同李警官,你见过哪个警察天天西装革履的上班。”

      继而打趣,“不如你回局里换上警服,一会正好冲进去把他们一窝端掉。”

      李响被逗得轻笑,但还是替自己争取道,“我身上的衣服白天弄脏了,不如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宿舍去换一件。”

      支着头望向他,“阿sir,你觉得我强留你在这里午睡,是因为有警察叔叔在能让我更有安全感吗?”

      赵立冬远不只是贪污腐化那么简单,他还买凶杀人,和□□狼狈为奸。

      抛开李响的忍辱负重不谈,此人能在警局一直拥有得力助手替他做事,那么除掉一个科级干部对他来说也不算艰巨。

      好不容易放松眉宇被我一点,又变回苦大仇深。赶紧扯开话题,企图安慰,“我替你借了衣服,现在应该在送过来的路上。”

      他微微讶异。

      抱臂,“怎么,就许你有教你生活小妙招的朋友,就不许我有衣服多能应急的同事吗?”

      李响与我面对而立,小麦色的两颊被促狭地泛红,“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个头本就高挑,宽肩窄腰腿又修长,“积石有玉,列松如翠,”,天生的衣服架子,简单的烟灰色衬衣搭上西裤也能穿出浩然气。

      和衣服一起送过来的,是市局领导设宴为条法司接风的消息。

      李响看我的眼神立马多了几分肃然起敬。

      有他开车,师父自然与我们同乘。两人一路热络地闲聊,师父鲜有官威,李响谦逊温和,相得益彰,倒也不显寂寞。

      餐厅离招待所其实不远,只是不巧地赶上了堵车,古建筑式的山庄外,数不清的车尾红灯塞成一串珊瑚。

      前来迎接的侍者抱歉地通知可能要步行而至。水泄不通里,等待车位的李响执意要撑伞送我们上去后再回来停车。

      我在背后推他与师父同撑一把伞,被人暗中捏住手,动作阖然而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侍者照顾师父前行。

      转头瞪他。

      拾阶而上,沿路照明的灯笼在风里摇晃,光影映在李响身上,像是专门为他聚焦。

      一时略有凝固,嗔怨的话在嘴边忘记开口,周遭好似刹那被调成静音,失去节奏的心跳成为唯一的声源。

      雨还在纷纷扬扬,但它们没有掉落在我身上。

      预料的酒桌上,异常热闹。

      市长、书记……京海市近乎一半的官员列坐其次。

      这样的场合回京后不知道还得多少次……这样的名利场已经融入进我生命的一部分,难以分割。

      妥帖地跟在师父身侧一一打招呼。

      这样的宴会,虽不明示,但素来安排上都心照不宣地按照级别分席分桌。

      是以,诺大的包房中,除了我和身边的空座,几乎都是厅级领导。

      师父这些年在百分九十的时间都在外出差,全世界各地的官员里都能找出他的三五好友。

      包厢门一关,师父手一指,点在我身上,“这是我的爱徒。”

      全场视线不约而同看过来。有恭维有奉承。

      金碧穹顶下,推杯换盏,半公半私中,再适当夹进几声,“叔叔”“伯伯”,氛围如炉中升燃地火苗,逐渐繁热亲切起来。

      在犯罪报告里神交已久的赵立冬,本人面上也并没有过去说书的形容贪官相那般大奸大恶。

      泰然自若地给人敬酒,言笑晏晏地收下做张做智的夸奖。

      不动神色打量着桌周的每个人,复印纸上黑压压的文字反复在心里咀嚼。

      赵立冬端着酒杯笑得和蔼。

      就是不知道一会儿停好车的男人进来,他还能不能这样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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