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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尾声 ...

  •   鬼帝是重重的摔入旋涡,身后跟着的是地狱万鬼的哭嚎,漩涡尽头是一道贴满符咒的石门。

      地狱万鬼如秃鹰一般成群成群的冲上石门,被石门符咒烫成黑色的灰烟,符咒灵力被消耗的越来越淡,符咒消失后,恶鬼疯了一般更加兴奋疯狂,将石门啃啄为粉末。

      石门之后一口巨大的深井,深井低一只翠羽黑尾的啼魂鸟奄奄一息匍窝在偌大的黑石上,深井被无尽业火包围,鸟脖处带着一把铁索。

      鬼帝手中化出一柄剑纵身跳入深井,人火枯身,业火枯魂,啼魂鸟看见鬼帝陷入业火,通身被炙烤着,挣扎着起身对着他悲苦嘶鸣,四面业火瞬间飞出两条火龙冲向鬼帝,那把剑被火龙侵蚀,鬼帝胸前的衣服被业火灼透,胸前的肉被灼烂,手、脸、每一寸骨肉都被焚灼腐烂。

      鬼帝魂魄被炙烤的如烈日下的水滴,蒸发的越来越弱,可他距离他的母亲还很远很远,他终究还是失败了,谋划了一千年,不惜以天谴之罪他还是败了……鬼帝眼看着两条火龙衔着一颗巨大的火球向着自己袭来,他已毫无力气去抵挡,任由自己焚烧在业火中迎接那火球。

      就在火球砸到鬼帝身前时,一把剑飞来挡在火球前,鬼帝睁眼是梅折!天歌进入业火之境将梅折化为剑,替鬼帝抵挡住袭来的火龙和火球。

      见天歌来鬼帝狠声骂道:“快滚,这里不需要你”天歌没有理会,对着两条火龙打出两张金符,火龙瞬间被定住,业火渐渐变弱最后熄灭。

      鬼帝最终支持不住跪倒在大石地上,天歌上前扶住鬼帝:“兄长玉帝答应放出母亲了。”

      鬼帝错愕的盯着天歌:“真的?”

      天歌点头:“真的。”

      天歌驱赶那黑影后从漩涡挣脱出来,便接到了金龙驿的金符。

      鬼帝强忍灼痛,站起身走到啼魂鸟身前,颤抖着轻抚着啼魂鸟,眼圈通红泪流满面:“母亲,你受苦了……听到了吗?你可以出去了……“啼魂鸟发出一声声悲鸣。”

      鬼帝拾起地上的剑对着那锁链狠声骂道:“一条破链子,你他妈给老子去死……!”鬼帝用尽所有力气劈向铁索,锁了啼魂鸟一千年的铁索终于被砍断,鬼帝昏死前用最后一丝意识,命令所有怨魂回来。啼魂鸟用双翅将鬼帝安放在自己背上,与天歌一同飞出业火之境,回到凌霄宝殿。

      贺知、红菱和众神均已在凌霄殿等候。

      贺知竟单手背巨鳌枪?!天歌顿时惊愕失色,她的手上有巨鳌枪?他在乌云环中的幻境里清楚的看到贺知拿到巨鳌枪,所以只有结局是假的,那么梅旸出现过吗?

      啼魂鸟将鬼帝轻放在大殿上,将头轻轻蹭着鬼帝已经烧烂的脸,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鬼帝渐渐醒过来。

      鬼帝弱声对着天歌道:“怨魂们都收回来了吗?”

      天歌回过神,点头道:“都已收回。”

      鬼帝欣慰的笑笑:“那就好。”

      鬼帝跳下入业火之境时,不止天歌,全部的神都亲眼看见,看见鬼帝如何闯入业火不惜受业火焚烧几尽灰飞烟灭,神们默契的一同飞去凌霄殿跪在玉帝面前,请求玉帝开业火之境。

      玉帝面色已经降至冰点,龙头被捏的出现了一道裂痕,也预示着他从未被挑战过的天威也即将出现一道裂痕。他因众神太过听话而苦恼,但又怕众神威胁到他。他的神们在这场灾难中长出了脊骨,但这脊骨又让他感到被冒犯。

      鬼帝对玉帝并不感激,挣扎着站起身挡在啼魂鸟前,眼中皆是恨。

      玉帝:“我早说过业火之境还未到开时,因为你从第一日做飞升,就不曾想过踏实做一个冥府鬼帝。”

      鬼帝:“所以如果我不这样,你永远都不会放过我。我终于明白只要我一日有反判之心,你就不会开业火之境,直到有一日我成了一个听话的傀儡鬼帝,你才会放过我母亲,因为那时我根本就不关心我母亲的死活。”

      玉帝:“你掌握着人鬼两界,只有彻底放弃俗世情缘,无情无义,才能真的成为一个合格的冥府统治者。”

      鬼帝:“那我宁愿不要!我十世沦为虫蚁乞丐也不会变成一个无心无情的神。”

      玉帝:“那你就做十世虫蚁乞丐吧。”

      天歌上前打断道:“还请玉帝准允啼魂鸟投胎入人道。”

      玉帝带着一丝怒气:“本君自是一言九鼎!天歌,别忘了你的任务。”

      “是”天歌走出大殿,站于南天门外,重新将天册取出对着天地三界道:“前世虚妄 ,灵相支离,八方归零,如梦一场”那些释出的怨魂们从各处集结而来,涌入天册,天册上的名单重新亮起。

      天歌将天册握在手中,突然觉得沉淀无比,自此他终于完成了这趟任务,他也丢失了他所有能丢失的。

      天歌回到大殿将天册呈上:“启禀玉帝,天册已成,请玉帝发往西天净池超度。”

      玉帝两指轻挥,天册落入他的手中。

      玉帝:“天歌,你想要什么奖赏?”

      天歌:“小神完成任务之日起,便可用回原名,再不是青冥司君天歌,而是无职散神韩昙。”

      玉帝到没有不悦而是改口道:“韩昙,好,韩昙你想要什么职位?随你挑选,即便入玄泰三省也可。”

      天歌看了鬼帝一眼道:“小神,请任北方鬼帝一职。”

      玉帝极细微的闪过一抹异色,道:“此事再议。”

      最后玉帝将鬼帝革去神职,除名南斗生死簿,落十世畜生道方能成人,且永不可入南斗簿。鬼帝欣然接受,如此他心安理得。

      玉帝也并未追究众神忤逆之罪,底下提心吊胆的神们长吁一口气。

      朝会散罢,玉帝在玉清宫私下召见天歌,玉帝依旧在廊厅摆了棋局,见天歌来抬手道:“无需跪拜,过来坐。”

      天歌坐到玉帝对面,玉帝摆弄着棋子道:“可知这是谁留的残棋?”

      天歌:“曲文真君吧。”

      玉帝点点头:“要不要接着下?”

      天歌:“玉帝赎罪小神不会下棋。”

      玉帝捏着棋子的手指微顿,随后将棋子放在棋盘上的一个空位道:“可惜了……为何想要去做鬼帝?”

      天歌:“因为我足够无情,两界鬼帝都败在有情。”

      玉帝叹口气道:“你是不是也怨恨本君?”

      天歌不语。

      玉帝:“我飞升前也做过人,能做玉帝,因为我不会因为救一个人而去碾死一只蚂蚁。”

      天歌:“玉帝想说平等二字?”

      玉帝望着南天门的方向道:“玉帝会犯错,但天不会,罪由天出。”

      天歌:“可您代表天。”

      玉帝摇头:“我不是天,南斗簿、生死簿、天册,三册才代表天,人心一动神鬼知,神鬼一动天册知。神要平视众生,而不是以人的角度看众生,当你眼中一棵草与一个人没有区别的时候,最无情也最有情。”

      天歌:“天道无情。”

      玉帝:“对,天道无情,你确实最适合做冥府鬼帝。”

      天歌起身行礼道:“多谢玉帝恩准。”

      天歌走时,玉帝说了一句:“韩昙,等学会了下棋,咱们一同切磋。”

      天歌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又行了一次礼离开了。

      天歌心里始终想着在乌云环中梅旸出现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

      黄泉路前鬼帝对韩昙道:“弟弟,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叫你韩昙了……哥哥我闯下那样大的祸,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韩昙摇头。

      鬼帝:“我自知身上罪孽深重,但身为人子,我实在无法看着母亲在业火之境受无尽折磨,我本应是地狱之罪,这样的下场很满足了。”

      韩昙:“兄长,黄泉路黑,好好保重,母亲已经投胎我亲自去看过,人家很好,你可放心。”

      鬼帝:“那些死去的人……”

      韩昙:“都已妥善处理。”

      鬼帝欣慰一笑:“多谢老弟。”

      韩昙迟疑了须臾还是开口问道:“兄长,我从地府金门将梅旸的魂魄送去投胎,他真的已经走了吗?”

      鬼帝没有正面回复只是说道:“等缘分到了你自会知晓的。”

      韩昙拉住鬼帝小臂:“兄长何意?”

      “投胎时间到了,别耽误我找个好猪圈。”说着扒开韩昙的手躬身行礼道:“兄长就此拜别,你好好保重。”转身头也不回走进漆黑的黄泉路。

      韩昙孤身望着鬼帝消失的背影,躬身回礼:“就此别过。”

      韩昙盯着漆黑的黄泉入口,犹如他茫然没有尽头的未来,眼神里空洞无物,韩昙刚被贬到冥界时,鬼帝日日陪着郁郁寡欢的自己,带他一起喝酒一起赌钱,鬼帝每次都痛哭流涕找他借钱,而且每次都说他想做人。这许多年鬼帝对他无所不应,他是自己在天界唯一的兄弟,现今也从这里离开了。

      梅旸如果已经投胎,应该也是从此处离开,鬼帝却硬要给他留下这么一根刺。不知他现下在何处,过黄泉路时是否会如从前那样怕黑。想来此他应是欣喜的吧,梅旸一生追求自由,却从未获得过自由,死后魂魄也被困在当归桥处八百多年,自己与他而言是永远亏欠的。

      他是新的鬼帝,掌人界生死缘分,但却掌不了自己的命运。他突然觉得曾经的自己就像一个乞讨者向命运讨一些残羹冷炙,讨到些自己想要的边角,可命运狠心的踹了他一脚。他无数次幻想他与梅旸会在怎样的情景下见面又在怎样的情境下分开,他想说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八百多年,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总是差那么一点。总是那么猝不及防,总是那么无助无奈。就如他最后没有得到的答案。

      这一路过来,他发现被拿捏被伤害的永远是不够自私的,不管是人是神还是妖。

      而他能成功完成任务,是因为对因果顿悟未被心魔吞噬,顿悟代表着冷血与无情,鬼帝与玉帝一样需要冷血无情,如此才能视天地生灵为刍狗,才不会偏颇。

      韩昙无力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韩昙接管冥府后,重修鬼狱,贺知没有听从玉帝安排去做天庭女武神,而是重新回到鬼狱做守门人。

      韩昙问她:“为何不去做武神?或者去重新做人也好。”

      贺知却道“做神太心烦,做人太心寒,再说鬼狱守门人虽小但好歹也是个鬼官,我啊就是要让玉帝知道我的存在,让他不安生。”

      韩昙笑道:“神想尽办法不做神,人想尽办法不做人,神羡慕人,人却羡慕鬼。”

      月老在天册之战那日,冲在前杀怨鬼,活活给累死,灵力耗尽打回了原形,他火烧英烈殿、以及从前的的事没有再提及,红菱将其原形供在月老庙中,希望有朝一日能再修成神形。

      月老走前,已将姻缘盘和月老法器过给红菱,红菱暂代天庭月老职,称为天庭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女月老,一个不懂情爱为何物的月老。

      穆青枝做回了不寿山山神,而半乾坤是不寿山妖王,两人算是姑侄关系,当然谁也不会再为难谁。

      一日红菱耷拉着脸来找他又是吐槽穆青枝:“穆青枝一个山神,怎么天天和不寿山上的妖混在一块儿,每次去找他玩儿,身上都一股子妖味儿。”

      韩昙笑道:“你可以不去啊。”

      红菱:“谁让他那好玩儿的东西多啊,人界流行什么他门清,哎我方才去找贺知姐,她怎的不在?”

      韩昙:“八成又去喝酒了吧,入鬼狱的魂魄少,她清闲的很。”

      红菱撇撇嘴:“还是贺知姐有远见,给自己选了个清闲的铁饭碗,我啊现在才知道,老头儿之前有多不容易,光一个大朝会我能站着睡好几觉,真是又臭又长啊。”

      韩昙:“恰巧今日我有件事需拜托你,冥界定居的魂魄越来越多,我从前在冥界买过许多院子,要腾出来。”

      红菱:“你堂堂一个北方鬼帝,自己亲自安排这等小事,还支排派我一个堂堂天庭月老?”

      韩昙:“毕竟那是我的产业。”

      红菱听到产业二字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有些失落,道:“清天册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似的,有点想大侄子了呢。”

      韩昙:“若是有缘会再见到的。”

      红菱一改失落,八卦的问道:“天歌哥哥哦不是,韩昙哥哥你究竟被鬼帝坑了多少房子啊,我真的很好奇。”

      韩昙看向红菱,从被坑钱开始,他确实从未去过鬼帝手里买来的院子:“不也不清楚,需得数数。”

      韩昙与红菱飞身到鬼街最高的楼顶,按照鬼帝曾经做的标注,一一点过去,他竟然不知自己已经买过上百套院子,可见是如何一笔巨款。

      红菱咋着舌:“怪不得你那样扣,手上是真没钱啊,全扔到这里了。”

      两人正要下楼打算一处一处去看,却突然见那些被点过的院落竟然都亮起星点,一时之间成千上万盏明黄色的天灯随窗而出,冥界定居者们纷纷出来观赏,清冷阴森的鬼街变的温暖,就像人界节庆一样热闹璀璨,让韩昙想到了梅旸生辰宴城楼上见过的夜色。

      红菱惊叹到目不暇接:“韩昙哥哥……这是鬼帝留的吗?”

      韩昙凝望着天灯,忽明忽暗的脸上平静如水:“不是鬼帝,是梅旸。”

      “谁?”

      “梅旸……”

      韩昙从怀中取出曾经梅旸送他的匕首,在手中化作一颗明珠,随天灯飘浮到半空,犹如一轮皎洁的明月,冥界从没有太阳也从没有月亮。定居者们更加激动欢欣。

      红菱忽然拍打天歌的胳膊:“韩昙哥快看快看啊!”

      韩昙转身顺着红菱的指向看去,一盏天灯正直直的超他们飘飞而来,最后停在韩昙身前,天灯上悠悠显出两行字“赠我以烛光,报之以和阳。”

      韩昙仿佛再次看到了梅旸那张笑脸,明月如霜,灯若星灿,梅旸挥着手笑的那样开心,然后渐渐消失在烛火里。

      那盏印着字的天灯最后飘入了黄泉路,从此黄泉路有了一盏永明灯,为所有来往的魂魄照路。

      冥界广厦万间,却从没有一缕光穿过,生命可敬,鬼魂可怖,然死者方知,生者无悟,可为太息。

      从此,梅旸真的可以永远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三餐四季常欣的生活。而他与梅旸的双人双影,人间烟火,也都随风散尽。从此,他真的只是一个鬼帝,掌管三界生死情缘的鬼帝。

      韩昙将眼睛里没滴出的泪收回去,朦胧的光点变成清晰的璀璨。他目光温暖的俯视鬼街,一本黄旧的牛皮纸册子落在他手上,是鬼帝前世录。上面浮现出一行字:冥界第壹万捌仟肆百六拾捌位鬼帝,韩昙。

      韩昙将册子翻到记录前鬼帝的地方。冥界第壹万捌仟肆百六拾柒位鬼帝。

      名阿伤,生于不寿山脚下义周国,居于渚水河旁打鱼为生,共兄弟十人,排行第十。
      神妖大战累及人界,九兄及其母均死于大战之中,其母化为怨鬼啼魂鸟,日日绕坟啼哭。

      阿伤见尸首累累,不忍为孤魂,一月之久为上万百姓收埋尸骨,并为其守坟七七四十九天,玉帝感怀在其死后任为鬼帝掌管冥界。鬼帝为谢其母养育之恩,求玉帝将啼魂鸟养于冥界。玉帝恩准。

      随后不寿山下义舟国与乌良国因抢夺牲畜粮食大战于渚水河畔,伤亡数十万血流成河,啼魂鸟悸动狂癫逃出冥界,残害百姓,玉帝派兵捉拿困于地狱业火之境。

      玉帝慈悲免鬼帝失察监管不力之责。然阿伤不念玉帝恩德屡屡触犯天威革职入轮回。

      天歌再往后翻,便什么也没有了。

      红菱盯着那册子有些沮丧:“哥,我们做了那么多,鬼帝做了那么多有意义吗?”

      天歌道:“有意义。”

      天册,是众生灵魂最后的执念与底线,它生神生,它亡神亡。天册提醒着神,可以自私,但不能犯错。天上的神灵为三界创造了一种安全感,三界在这种安全感中毁灭重生。

      人心一动神鬼知,神鬼一动天册知。

      天歌走到黄泉路口,梅旸的天灯从那时起将永远亮着,前来的魂魄以后都不用再担心走夜路,或许他还有一个目的是转世的魂魄不要再因此与任何的神有任何的牵扯。

      梅旸答应鬼帝前往不寿山时,提出一个要求,要在冥界供奉三万盏天灯,他要将韩昙赠他的光都还回去,赠我以烛光,报之以和阳,从此人为人,神为神两不相欠。

      韩昙依旧会在每年固定问一次判官,他来了没有,判官说来了,他便点点头回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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